寧山縣的地牢中,昏暗潮濕,臟亂不堪,北興州知州坐在大牢裡,閉著眼在假寐。
裴頌安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來到地牢裡,容顏俊朗,即使身處地牢這樣的環境中,也難掩他滿身的貴氣。
裴頌安來到知州的麵前,看著他散亂的頭發,問道:“知州大人,我聽聞你上任以來,愛民如子,深受百姓的愛戴。為何要去私藏鐵礦,動搖國之根本呢?我不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
知州睜開眼睛:“將軍不必浪費時間了,此事是我一人所做,你直接給我治罪就行了!”
“若是你有苦衷,身不由己,你可以告訴我,我必幫你解決,也幫你向皇上求情。”
知州看著裴頌安歎了一口氣:“將軍,不必再問了。”
“知州大人,國安家和,無國便無家,你這樣助紂為虐,良心會安嗎?”
然而知州閉上眼睛,不再反應。
整個地牢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到老鼠的聲音。
裴頌安:“希望大人好好考慮,這樣做到底值不值?”留下這句話,裴頌安就離開了地牢。
知州這時又睜開了眼睛,看著裴頌安的背影,眼中複雜至極。
出了地牢,裴頌安就看到陽暉過來了。
陽暉拱手行禮,隨後問道:“將軍,問出來了嗎?”
“沒有。”
“那要我去用刑嗎?”
裴頌安沉默了一會:“我了解過他的事跡,是個正直清廉,為民請命的好官。這樣的人,有自己的氣節和堅持,你用刑也問不出什麼。何況,他當官期間,除了這一件事,的確是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算是一個好官 。
你過兩天再去審問一遍,隨後將他好好收押。”
裴頌安抓住知州私運鐵礦的事總算是解決了一件事情,隻是知州做事小心翼翼,竟然沒有留下一絲一毫地證據,所以幕後之人他們還沒有找到。
李鐵匠的鋪子和寧山縣鐵匠鋪那邊缺少的鐵已經都給他們送過去了。送過去的人還將他們打好的馬鐙帶了過來。
裴頌安立馬讓人將這些馬鐙拿到將士們訓練的地方去了。
寧山縣城牆外麵的騎兵已經嚴整以待了,早晨將軍讓人送來的馬鐙有六百個,那麼三百匹可以按上馬鐙,他們一按上馬鐙,就迫不及待地試起來了,等到裴頌安下午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群騎兵正在訓練場上策馬奔騰,十分興奮。
有人看到裴頌安來了,立馬喊道:“將軍來了。”
此話一出,很多人都歡呼起來。呼聲清晰響亮,比平日多了一絲熱情。
裴頌安問道:“怎麼今日如此興奮?”
“將軍,您有所不知,今日你送來了馬鐙,將士們立刻試了起來,結果發現有了馬鐙,他們不用耗費大量的力氣就能夠在馬上保持平衡,即使雙手拿著武器攻擊敵人,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摔下馬。”陽暉答道。
陽暉話音剛落,就有人興奮地喊道:“將軍,有了這馬鐙,我們遠途襲擊敵人,可以支撐我們跑得更久了。”
裴頌安聞言,朗聲道:“你覺得現在可以跑多久?”
“跑多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原先若是能跑一千裡,現在能堅持跑到兩千裡。”那士兵興高采烈,自信地說道。
裴頌安知道他可能有些誇大的成分,但也不得不說明馬鐙的確讓他的騎兵的耐力持續地更久了。
他上馬,加入和士兵們一起訓練的場地中。
此前他們的訓練主要是以弓箭為主,但是現在裴頌安卻讓他們主要訓練長槍。
弓箭用於遠程射擊,然而近身作戰,還是用長槍,殺傷力才是最大的。
一下午,整個訓練場都充斥著熱血沸騰的氛圍,裴頌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熱情的情況,也是,哪個將士不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夠得到提升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莊雨眠得知事情都在按計劃進行著時,內心也稍微地舒了一口氣,可是這一切很快又消失了。
她聽到有人說兩天後鎮國大將軍會來訓練場參觀,她又不免擔心起來。
鎮國大將軍,名叫倪忠實,是永泰朝的名將,今年已經五十幾歲了,永勝帝上位以前,永泰朝能用的大將隻有他一人,所以此前一直是他在鎮守邊疆,在百姓中的聲望很大。
隻是,永勝帝即位之後,就不甘忍受蒼狼國對邊境的侵犯,開始主動攻擊,裴頌安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像一顆流星一樣照亮永泰朝的天空的。
一顆星星的升起,就有另一顆星星的黯淡。倪忠實擅長守城站,一旦轉守為攻,他的優勢就大大地減弱,不僅成為了陪襯,甚至顯得黯淡無光。
此前第一次征戰的時候,永勝帝任命了三位將軍分彆從三個地方攻擊蒼狼國,三個人互為主帥,不得乾擾對方領兵。
在這一站中,其中一個將軍全軍覆沒,皇上震怒,直接將他斬殺。而裴頌安不僅取得了勝利,還俘虜了敵人送到了京城。至於倪忠實,他誤入圈套,差點也被蒼狼國人殺死了,是裴頌安取得勝利後,及時趕到他那裡救了他。
此戰結束之後,裴頌安得到了皇上的獎賞,老百姓的誇讚,他們誇裴頌安是戰神,是永泰朝的希望。而倪忠實收到的是皇上的貶斥,百姓的失望,一身傲骨的老將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待遇?
是不是從這個時候,倪忠實的心態才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查閱到的史料,並沒有說倪忠實背叛國家。
隻是她知道第二次征戰時,倪忠實的確沒有按照規定時間到達戰場,害得裴頌安一人麵對敵軍,才落下了病根。
他到底是真迷路,還是不想見到裴頌安再立功了?
所以莊雨眠並不想倪忠實來參觀,然而這件事又不是她能阻止的。
她隻能去找裴頌安。
每當裴頌安在書房的時候,裴管家總是在外麵守著,曾經裴頌安讓他不必如此,但是裴管家怕彆人伺候的不儘心,一定要親自伺候。
莊雨眠一來到裴頌安的書房外,就看到裴管家笑眯眯地望著她:“莊姑娘,來找公子嗎?”
裴管家的笑容充滿了八卦的氣息,仿佛她和裴頌安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她勉強笑笑:“是的。”
裴頌安正在房間裡研究此次的作戰線路圖。雖然此次的路線和方案已經和鎮國大將軍商定好了,但是他喜歡反複研究,不希望出現任何的差錯。
“篤篤篤”,外麵響起了敲門聲,管家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公子,莊姑娘來找您。”
裴頌安將桌麵上的東西收起來,說道:“進來。”
莊雨眠從外麵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藍色的短襖,襯得她整個人更加的白皙漂亮。
他假裝咳了一下:“莊姑娘找我有事嗎?”
“裴將軍,聽聞你們已經將知州抓起來了,可有找到他背後的人啊。”
莊雨眠不敢再直接告訴裴頌安未來的事了,隻敢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莊姑娘為什麼會覺得他背後有人?”
“古往今來私藏鐵礦,要麼想偷偷用鐵礦做武器,知州手上沒兵,他不會用鐵來製造武器的。要麼就是將它賣出去,但是他私藏了一個月,市場上的鐵價並沒有發生變化,所以他也沒有買。隻能是背後有人。”
“莊姑娘分析的有道理,隻是他怎麼也不肯說出背後的人,莊姑娘能不能猜一下是誰呢?”
“會不會是——”莊雨眠立馬就想說是鎮國大將軍,但是看著裴頌安淡漠的眼神,立刻噤聲,差點又被套話了。
裴頌安假裝無辜地問道:“莊姑娘怎麼不說了?”
“我一下子也猜不到人是誰?”莊雨眠又接著說,“隻是從各方麵來看,知州私藏鐵礦肯定是背後有人。那背後之人肯定地位顯赫,甚至帶了很多的兵。”
莊雨眠隻能采取這種溫和的方式和裴頌安說。
“所以將軍,這背後之人沒找到,你一定要萬分小心,也不要隨意地去相信人。”
莊雨眠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真誠,眼中的擔憂都快浮出來了。
裴頌安臨到口的試探不知怎麼的就沒有說出口,反而鄭重地答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嗯,馬鞍的好處除了皇上,其他的人也最好先彆說出去,將軍軍隊實力的提升應該和機密一樣重要。”
莊雨眠忐忑地看著裴頌安,就怕裴頌安覺得這些不重要,不把它當一回事。
裴頌安並沒有反駁,隻是笑著說:“知道了。”
莊雨眠並不知道裴頌安到底相信了幾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心上。
但是她不能再講太多了。
出書房的時候,她看到裴管家站在門口,猶豫了會,還是和裴管家說道:“裴叔,知州雖然抓到了,但是背後的人還沒有抓到,我擔心裴將軍的安危,還望你能勸裴將軍行事時要萬分小心。”
“莊姑娘放心,我會勸將軍的。”
莊雨眠走了以後,小廝端來砌好的茶,裴管家從小廝手裡拿過茶,端了進去。
“將軍,這是皇上賞的紅茶,讓陽暉帶過來的,產於閩南地區,一年也收獲不了幾兩,您試試。”
裴頌安端起一杯茶,剛遞到口邊,又放下了,問道:“剛剛你在外麵和莊姑娘說了什麼?”
裴管家笑眯眯地說:“莊姑娘剛剛在外麵讓老奴提醒將軍要凡事要萬分小心了。”
“沒其他的嗎?”
“沒有了。”
裴管家見裴頌安身邊好不容易有一個女子,還這麼關心他,他實在不想見公子錯過這樣的緣分,就不禁勸道:“公子,莊姑娘單純善良,聰慧勇敢,而且對你很上心,很喜歡你,你應該要對她好一點。”
裴頌安聞言,眉頭緊皺:“裴叔,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心思不純,我不會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