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藏屍案(一)(1 / 1)

“許子溪,你給我記住了,若不是本太子保你,”沈馳潤將手背在身後,語氣沉重,“你豈能活到今日?”

那人跪在殿內,神色慌張,雙手震顫著反複摩挲,六神無主,“下官愚笨!多得殿下抬愛,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子溪永生難忘!”他以頭搶地,反複磕拜,額頭上的血已被地上凸出的皇龍裝飾刺破,從他的額頭上流淌至下頜。

可沈馳潤卻仍未回過頭望他,隻是搖著頭反複踱步,“那賤婢都已花光了身上錢,去作一歌姬謀生,日夜沉醉在男人堆裡,你又何必多此一舉?”他沉氣悶哼,心中似有千般鬱悶,怎會有這般愚鈍的下屬,淨知道給他添亂!

許子溪雖笨,但絕不是個傻子,大抵也能聽出他的憤怒,磕頭的動作更加使勁了,“我就是看不過她拿著伯父的家產揮霍!”話音剛落,沈馳潤的巴掌便飛快地打到他的臉上,聲音回蕩在大殿內,那許子溪也被扇飛到角落裡,大牙被崩掉一顆。

“你當真是把自己當作什麼權貴了!”做上司的,討厭下屬不做事,卻更討厭下屬做錯事。許子溪以他的名義四處斂財招致民憤,行為乖張,沈馳潤早已對其不滿,“當初你在宮中倒賣藥材已是死罪,若非那倒黴禦醫替你吃了這死耗子,你許子溪還有命活到今日?”說罷他抄起身旁侍衛長劍,轉身刺向許子溪,卻生生在他脖頸下停住了手。

“太子爺饒命!”脖子上的劍已將他脖頸刺出血來,身為禦醫他很清楚此處稍有不慎便會大出血身亡,他不敢多加動彈,隻是哆嗦著身子反複求饒。沈馳潤看著他淚流滿麵,眼神卻冰冷似鐵,握緊了劍把稍加用力,那劍便脫出手,斜插在許子溪身後。許子溪被嚇出一身冷汗,腦袋冰冷得無法再思考,隻乏力地癱坐在地,頭發被劍刺後散亂地耷拉在肩上,落魄極了。

“下次再自作主張,那劍上刺的便不是你的頭發,而是你的頭顱!”

遠在雒城的沈清沉似有雙生子的心靈感應,身上一股無名的忐忑。她的心臟反複作動,跳動伴隨的惡心感直衝喉嚨,她幾乎要吐出來。身旁的李崎撫她背脊,她的心緒卻更是無法平靜,雙手開始震顫。該死!這係統又給她帶來什麼幺蛾子了。

她作著嘔吐狀,眼睛幾乎要翻出白眼來,如鯁在喉,卻始終沒辦法將喉中物取出。又或者說,喉中根本空無一物,隻是止不住的乾嘔讓她產生了錯覺。惡心感衝擊著她的大腦,她兩側太陽穴麻木得已經失去了知覺,她隻想扣喉!她伸出食指向喉嚨伸出扣去,卻仍然隻有乾嘔,腹部翻滾,胃部灼燒般地疼。

“殿下!”虞鳶的呼喊聲回蕩在壽安宮,自打跟隨沈清沉回到雒城,便終日在坊間遊蕩,替她尋三兩情報。今日總算替她打探來了新鮮案子,可她翻遍了整個壽安宮,卻未見沈清沉的身影。失落地站在內殿半晌,沈清沉顫顫巍巍地從房裡走出,虛弱得隻能由李崎支撐才可走到內殿,“怎麼了?”

“近日雒河臭味頻發,今日上浮上來一具屍體!原來是屍臭!”沈清沉未等她說完,便又發出極大的乾嘔聲。

“殿下...鳳體無恙吧?”沈清沉幽怨地望著她,沒有作答,仿佛回答都在無言中,“接著說。”

“殿下可要永寧軍上前一探?”永寧軍是沈清沉替這批探子起的代號,既求硯國永世安寧,也求她自己心神安寧。

“可。”

屍體已被打撈上岸,眾人圍在屍身周圍,卻遲遲未有人上前處理屍體。那屍體被銀票包裹纏繞成人型,通過外表僅僅隻能判斷是一具女屍。那女屍體態玲瓏,生前定也是美人一個。屍身包裹的銀票已被河水浸透,胸口處的銀票被漂成滲人的暗紅色。

“...為何不將纏繞的銀票解開,或許會有些線索。”沈清沉捂著胸口,壓抑住令人煩悶的惡心感蹲下身,揭開屍身胸口處的銀票。

那銀票毫無疑問是被死者的血染透的,可銀票下黢黑得可怕的空殼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胸骨被銀票用魚膠貼緊,沈清沉咬緊了牙,接著撕開其他貼在胸口處的銀票。

胸骨完□□露出來,可令人驚訝的是,胸骨下卻沒有心臟。其他的器官也因心臟的缺位而移位,由於胸骨沒有皮肉覆蓋,臟器也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腐爛,表麵或多或少有發黑的痕跡。更有甚者,因長期浸泡在水中,腰後的部分銀票已被河水衝刷掉,裸露出部分臟器。河中魚順著血腥味尋上門,將臟器啃噬,腰後的雙腎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口。

沈清沉難以相信她眼前看到的一切,“真殘忍。”

【已為宿主接取任務:銀票藏屍案】

【線索:戲子】

“戲子...”沈清沉看著眼前女屍身形,想起那個曾經一舞動京城的嬌媚胚子,不可置信地瞪著雙眸。她顫抖著伸手去摘她側臉的銀票,隻見那鬢邊痣赫然在目,“月仙...?”

石月仙愛財,整個戲團的人,不,整個京城都知曉。她愛財到了一種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無論是陪酒,抑或是陪客人上街,隻要是能掙錢,她便都做。她揮霍無度,每月要花的銀子須以成百上千記。可她得此媚骨,要謀財亦是易事一件。

可正正是因為石月仙那愛財不愛人的性子,沒少得罪同行的戲子,倘若戲子因此殺害她,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不對,”沈清沉搖晃著腦袋,想起日前的戲子自燃,“不可如此草率判斷是戲子所為。”她不能再重蹈覆轍,犯那先入為主的錯。她又怎可因係統的一句線索,便判斷是她相識的戲子呢?更遑論因這鬢邊痣,便妄加判斷是石月仙?戲團被轉賣給了同行,沒有了她們討厭的少班主,她們如今應該過上了更好的日子才是。更何況石月仙身邊還有曾鬱山的陪伴,又怎能...

她憑著僥幸的心,揭開那女屍臉上的銀票。

那張臉,她見過。

人算終歸抵不過天算,她一日未見那女屍人臉,她尚可安撫自己,欺騙自己那可能不是石月仙。

可她揭開了。

她看到了那張曾經滿麵春風的臉,如今因水的浸潤而浮腫。

是石月仙。

“月仙姐...”身邊的虞鳶反應得比沈清沉要激烈。她曾與石月仙共事,得她照拂,見昔日友人如今冰冷地躺在這雒城河邊,怎能不唏噓?

如今連虞鳶都辨認出來,這女屍便是那名動京城的歌姬石月仙,沈清沉也不好再欺騙自己。反而是沉默了半晌,長舒一口氣,“派永寧軍去探石月仙生前認識何人,做過何事吧。”

她隻能接受這個事實,哪怕隻見過堪堪幾麵。

她沉下心來,細看那包裹在屍身的銀票。她雖是穿越來的,但銀票上大多都寫有銀號的標識,這點她還是清楚的。銀票通過銀號兌來銀兩,找凶手猶如大海撈針,可找銀號卻不然。

她將手上銀票傳給身旁的李崎,“阿崎你可知道這家銀號?”她雖知道線索就在這銀票上,可她穿越過來不過僅僅幾月,又怎麼能從上麵得知有效信息呢?此時李崎便成為了她的眼。

“旗安銀號,應當是京城的銀號。”有賴她日積月累的訓練,身體恢複得遠比想象中要快,此刻她的腦袋已然清醒,隻片刻便從大腦中檢索出有用的信息。

京城與這雒城相鄰,由這雒城河相連,若說這屍體是由上遊漂下,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故事既然從京城開始,那便要從京城結束。

密探最先尋來的,是石月仙死去的前夫家。身為許氏大家的旁枝,他的家業也油水頗豐。但那都是從前了,畢竟石月仙繼承他的遺產後便全數敗儘,這般大家儼然成為了泡沫。先夫與正妻育有一子,均在他經商行船途中殞命。要說先夫的親戚,恐怕隻剩他的侄子,許子溪一人。

“許子溪是何人?”沈清沉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契機,“如今可還在京城?”

“許子溪乃宮中禦醫主,”門外的密探頓聲,又補充道:“據稱是太子一手舉薦提拔的。”

“又是太子。”她不是原主,對這位“好弟弟”並沒有多少的感情,隻隱隱覺著仿佛每次遇了大案子,都與他有關。

俗話說,屋裡發現一隻蟑螂的話,恐怕在看不見的地方已經窩藏了成堆的蟑螂。

這話用來形容太子是再恰當不過了。

若非他平時多行不義,又怎會事事與他牽連。

許子溪的宅邸坐落在京城邊陲,高聳的圍牆,門口矗立的石獅,丈約五米寬的大門,無一不彰顯著他的身份與財力。沈清沉坐在馬車上等待屋裡人開門,趁旁人不注意,又向身旁守著的陳孝霖使了個眼色。

那孩子文化不高,卻機敏極了,這也是沈清沉為何執意要留她在身邊。

“公主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沒曾想竟是許子溪親自開門,他摩挲著腰間玉挺步而出,頭上包裹的紗布十分惹眼。他雖不知沈清沉駕到是所為何事,可她向大理寺要人卻已是京圈眾所周知的事。相信她此番到來,多半也是為了那名歌姬石月仙的事。

沈清沉察覺出那人心事重,自從跨過門檻便不時上下打量,又環顧著周圍沈清沉攜帶的下屬,似乎是有備而來,“你可認識石月仙?”

“這京城誰人不識石月仙?”那人張狂地嗔笑,眼神卻不住地朝沈清沉身後打量,隨後斂起笑意,仿佛在挑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