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迷魂花(1 / 1)

貴妃的宮殿裡,暖烘烘的,仿若被一個無形卻溫暖舒適的懷抱輕柔環繞,讓人一踏入其中,便覺周身舒暢。

不過,與其他宮殿裡常彌漫著的馥鬱熏香截然不同,這兒並沒有那絲絲縷縷、嫋嫋升騰的香煙,也聞不見濃鬱刺鼻的香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盤盤從遙遠南方快馬加鞭、加急運至的新鮮果子。

這些果子個個飽滿圓潤,色澤明豔動人,果香清新自然,悠悠飄散開來,使得宮殿內盈滿了一種彆樣的芬芳。

沈藜低垂著頭,腳步輕輕,緊緊跟在沈歸荑身後邁進了這座宮殿。

她微微掀起眼皮,抬眼朝上望去。

隻見正房中間,掛著一道簾子,簾子是用一顆顆碩大、圓潤光滑且璀璨奪目的鮫珠串成的,華麗非凡。

那些鮫珠晶瑩剔透,每一顆都散發著神秘而迷人的光澤,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又仿若深海裡隱匿的珍寶,熠熠生輝。

簾子後麵,側臥著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

雖說她的麵容被這精美的簾子遮得嚴嚴實實,讓人瞧不真切,但單從她那綽約的身形,以及隱隱散發出來的溫柔氣息,便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如水般的柔情與溫婉。

再細細一瞧,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圓潤而突出,憑經驗估摸,大概已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

貴妃免去了沈歸荑的請安之禮,不僅如此,還貼心地吩咐身旁的宮女,給沈歸荑搬來一個凳子,熱絡地讓她挨著自己身邊坐下,好方便兩人親近交談。

直到這時,沈藜才頭一回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這位聲名遠揚的貴妃娘娘的麵容。

前世,沈歸荑一開始找的靠山就是貴妃,可那時沈藜剛被鎖在項鏈裡,還沒適應周圍的環境,隻能遠遠地隔著簾子瞅著這些人。

和沈藜原本想象的大不一樣,她一直以為這寵冠後宮的貴妃該是個嬌豔絕倫的大美人,沒承想竟是一位溫婉柔美的小家碧玉。

貴妃瞧見沈歸荑的瞬間,先是忍不住誇讚道:

“你在佛山寺廟的那番推理,我也有所耳聞了,當真是精妙絕倫啊,不愧是沈昂的女兒,虎父無犬女!

不過,這事兒都怪我本家那些人,行事太魯莽衝動了。要是我早知道,肯定會想儘辦法攔住他們,絕不讓他們這般肆意妄為。

好在我已經降旨派人去管教他們了,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接著,貴妃又把目光投向站在沈歸荑身後的沈藜,問道:“這就是你帶來找我申冤的小丫頭?”

沈藜一聽這話,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撲通” 一聲跪下,衝著貴妃連連磕頭,急切地說道:

“奴婢萊倩,拜見貴妃娘娘,懇請貴妃娘娘為奴婢做主。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就算來世做牛做馬,也定當結草銜環報答。”

沈歸荑見此情形,也趕忙起身跟著跪下,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

“貴妃娘娘,我實在是瞧這婢子可憐,才想著幫她申冤。要是娘娘肯憐憫我們,民女願為娘娘當牛做馬。”

說完,沈歸荑眼眶泛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滾落,那模樣,活像個慈悲的聖母,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貴妃像是就在等沈歸荑這番話,心裡顯然早有盤算。

她早就聽聞沈歸荑聰慧過人,對她的才智頗為賞識,也有意將她招攬到自己麾下。

在這錯綜複雜的後宮之中,她向來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覺得隻有這樣,才能在奪嫡局勢裡站穩腳跟,謀取更多的利益與權勢。

她緩緩開口道:“歸荑,你真是善良。看到你們這樣,本宮倒覺得自己心狠了,尋思著罰長平是不是罰得太重了?

本宮也想找出長平被冤枉的證據,可長平就知道哭哭啼啼地喊冤枉,什麼有用的信兒都不透露,實在是讓人頭疼。”

“娘娘,您心善。其實,除了這婢子的事兒,民女最近還發現了一件大事,要跟娘娘稟報。”沈歸荑一臉嚴肅地說完,目光謹慎地掃了掃旁邊的人。

貴妃心領神會,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殿裡的奴仆們都退下。

沈藜也跟著這群宮女太監往外退去。

就在推開殿門的那一刹那,沈藜突然 “嘔” 地乾嘔了一聲。

眾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投了過來,沈藜趕忙雙膝跪地,搶先高呼道:

“娘娘息怒,奴婢殿前失儀,是突然聞到一股有害的熏香味道,腦袋一陣眩暈,這熏香娘娘可千萬不能用啊,會傷到娘娘腹中的龍子!”

領著沈藜她們離開的宮女一聽這話,臉上立刻露出惱怒之色,上前阻攔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們娘娘向來不用熏香。”

沈藜卻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繼續說道:“這味道我好像在哪兒聞過,對了,長平郡主身上就是這股味兒。”

沈藜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篤定了其中的關聯。

見沈藜越說越離譜,掌事姑姑臉色一沉,當即下令幾個人去捉拿這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鬟。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節骨眼兒上,好在貴妃出聲製止了他們,語氣沉穩有力地說道:“讓那個小丫鬟接著說。”

沈藜磕頭謝恩,接著陳述道:

“娘娘,您明察秋毫啊。剛才奴婢經過長平郡主身旁時,聞到一大股濃烈刺鼻且有害的香味。這香裡應該加了迷魂花,那迷魂花和牡丹長得極為相像,香味也幾乎一樣,好多人都分辨不出來。

可這迷魂花危害極大,聞多了會讓人暈厥倒地,身體極度不適,對腹中的胎兒更是損傷慘重,甚至可能引發流產這樣的嚴重後果。”

“哦?是嗎?” 貴妃聽到這話,神色陡然一變,慢慢坐直了身子。

沈藜見貴妃似乎來了興致,又鼓起勇氣,詳細地科普了一番:“而且這種香很特彆,留香時間特彆長。就算接觸後馬上清洗,也還會殘留一點兒味道。

娘娘您這陣子都沒出門,今天長平郡主出事,您宮裡的宮女太監又都不在現場,身上怎麼會有這香的味道呢?

奴婢鬥膽猜測,肯定是有人想用對付長平郡主的法子,再來謀害娘娘。這人用心險惡,其心可誅,還望娘娘仔細查一查,揪出幕後黑手,彆讓娘娘和腹中的龍胎遭遇不測。”

此話一出,四下裡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仿若時間都凝固了。

就在這鴉雀無聲的當口,坐在主位的貴妃發話了:“給本宮嚴查,還長平一個公道。”

隨後,沈歸荑依舊留在殿中,沈藜她們則緩緩退到了院子裡。

此時,貴妃宮殿裡,不管是來自哪個宮的宮女和太監,都神色凝重地站成一排。

隻因去過廂房的那些人早就被帶去審問、封口了,所以剩下沒去過廂房的,這會兒都要挨個接受貴妃養的狗 —— 富貴那極其靈敏的嗅聞。

為了徹底洗脫自己的嫌疑,沈藜毛遂自薦,表示願意去廂房取藥粉給富貴聞。

富貴的嗅覺果真靈敏無比,沒一會兒,就揪出了一個貴妃宮裡的小太監,還有一個小宮女。

沈藜瞧著這小宮女,竟覺得有些眼熟,這不正是剛才在廂房叫醒自己、救了自己一命的宮女嗎?沈藜隻知道她好像叫阿枝。

沈藜明明記得,剛才在院子裡沒看見她呀。

沈藜暗自琢磨,她可能是叫醒自己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了香味。

最先被發現的小太監,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絕望,沒想到他立刻 “撲通” 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承認是自己陷害長平郡主的。

他抽抽搭搭地哭訴道:“是阿枝姑娘臨時拿給奴才的迷魂花,還威脅奴才說,要是不照做就殺了奴才全家。奴才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是沒辦法才聽命的呀!”

說完,他像發了瘋似的,不顧一切地朝外衝去,“砰” 地一頭撞上了殿外那冰冷堅硬的石獅子,嘴裡還聲嘶力竭地高喊著:“爹、娘,你們安全了。”

看到這慘烈的一幕,眾人都驚得心頭一顫,心有餘悸。

掌事姑姑眉頭緊鎖,嫌他晦氣,滿臉厭惡地讓人趕緊把他拖下去。

眾人的目光又落到了阿枝身上,隻見阿枝猶豫了短短幾秒鐘後,也緩緩跪下認罪了。

不過,她說是因為嫉妒長平郡主,嫉妒她出身高貴,嫉妒她受儘寵愛,所以才喪心病狂地想毀了她的一生。

一直在院子中央跪讀《女誡》的長平郡主,這會兒聽到這邊的動靜,終於抬起了頭,目光投向了她的貼身宮女阿枝。

要是熟悉她的人仔細看,肯定會發現,這是長平郡主的眼神頭一回露出破綻,眼裡有了一絲動容的跡象。

掌事姑姑麵帶怒容,極其不耐煩地高聲催促旁邊的人,趕快把阿枝的嘴緊緊捂住。

就在長平郡主的注視下,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粗暴地拖拽著阿枝離開了。

沈藜看到這情景,心急如焚,想開口為阿枝申辯。

然而掌事姑姑卻毫不留情,以打擾貴妃休息這個不容置疑的理由,指使其他人把沈藜死死地摁在地上,同樣把她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時間匆匆而過,沒過多久,一位宮女匆匆趕來,傳達了貴妃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