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小吉村(上)(1 / 1)

姐弟兩回家收拾東西,何書倩還在分辨哪些要帶走,哪些用不上的時候,何書恒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

何書恒將包袱放在桌子上,從櫃子裡掏出錄音機來,一邊聽錄音一邊看姐姐忙活。

錄音機從昨天深夜開始播放。

“沈娘,你睡了麼?”

黑夜之中,陳大佑睜開假寐的眼,湊在沈氏耳邊輕輕喊了一聲。

沈氏並未發出聲音,呼吸平穩規律,看起來是睡著了。

陳大佑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起來,穿戴整齊後從沈氏衣服裡摸了二十文錢,出門前又抓了一把糖果子走。

他前幾天和村裡的冉寡婦約好了,今晚上去找她。

今晚月亮光十分黯淡,陳大佑沒敢點油燈出門,他怕沈氏發現,刻意熬到後半夜才出來,這會兒距離天亮隻有兩三個時辰了,他火急火燎地摸黑趕往冉寡婦家。

到地方後,陳大佑輕手推了門一把,大門便自動往兩邊打開。

冉寡婦果然還在等他!

陳大佑心裡頓時熱切極了,一下跳進院子裡,關門前也沒忘往外邊瞅幾眼。

四下一片漆黑,他耐心巡視了好幾圈,確定沒有活物移動,這才把院門彆上,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裡屋,熟門熟路地往床上一撲,大嘴找到另一雙柔軟豐滿的唇,嘴對嘴把早先含在口中的糖果子喂了過去。

陳大佑一把掀開被子,四下亂摸一氣,掌下皮膚溫熱,又暖又滑。

被子裡的人不著寸縷,繞是被這樣對待,猶在裝睡。

陳大佑心裡頭一片火熱,邪笑著罵了兩句葷話,解了褲腰帶就往被子裡擠。

身上一重,冉寡婦沒發兒再裝睡,尖著聲線叫他死鬼,“錢呢,帶了嗎?”

陳大佑便把二十文冰涼的銅錢撒在她胸膛上,喘息著動作不停,“都在這兒了。”

……

近兩個時辰過去,陳大佑才戀戀不舍地從寡婦家裡出來,頂著深更重露回家。

輕手輕腳回了屋,床上的人呼吸仍然平穩,陳大佑鬆了口氣,解了外衣重新躺進被窩,卻被凍得打了個哆嗦,他伸手去摟沈氏,卻被躲開了。

陳大佑沒當回事,他又累又困,翻個身轉瞬就睡熟了。

安靜的房間漸漸響起了鼾聲,沈氏於黑暗裡睜開一雙寒浸的眸子。

*

自四次開關門的細微聲響後,又是一長段空白音頻,何書恒按快進的手都快按出殘影。

何書倩聽到響聲有點擔心這個貴重物品的使用壽命,“小恒你下手輕一點,弄壞了我不夠法力再變一個出來了。”

何書恒從焦躁中回過神來,下意識收回了手,“對不起姐姐,我太粗暴了。”

何書倩停下手裡的活兒,在弟弟身邊蹲下來,摸摸他的腦袋道:“我們遲早會揭開真相的,彆著急。”

何書恒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不著急,不能著急,父親曾經說過,做事太著急容易適得其反。家裡就剩他一個人了,他一定要穩妥地把真相挖出來,至少不能死在還父親清白之前。

*

陳大佑再次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了,他急匆匆穿好衣服,胡亂抹了把臉往外衝,衝在廚房忙活的沈氏吼:“你明知道我今天要去鄉上比賽,你起來怎麼不叫我,錯過了怎麼辦?!”

沈氏慢慢轉過身來,幽深的眸子裡還隱著一抹不切實際的希冀,如果他主動承認錯誤並保證不再犯……

“我叫了兩次,你沒答應,我還以為你不去了……你看起來累得狠,昨晚做噩夢了?”

陳大佑身子一僵,心虛地敷衍兩句,揣上錢便出門了。

沈氏麵無表情,丫蛋在角落裡把頭埋得低低的,悶聲添柴,大氣不敢出。

沈氏最看不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憨慫樣,沒一點像自己,倒是跟她那個混帳爹有八九分像,沈氏氣得踢她一腳,“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你去把冉寡婦給我叫來。”

一句話剛出口,沈氏又冷笑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得好。”

*

傍晚時候,陳大佑帶著一身酒氣回家,沈氏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輸了?看來你那個師兄一點情麵都沒給你留。我早就說過,不要去指望那房子,你偏不聽,現在又搞成這副鬼樣子回來……王成驍都跟你說什麼了?”

陳大佑癱坐在凳子上,耷拉著腦袋一副落魄相,聞言情緒崩潰地低吼:

“說什麼?嗬……他連見我一麵都煩,還會跟我說什麼。是我的錯,我當年不推那一下,師父也不會死,我不該聽你的去爭春風樓……我毀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沈氏冷著臉甩了他一巴掌,眼睛裡是已經壓製到極限的滔天火焰,“你他娘的少把屎盆子扣老娘頭上,當年明明是你求著老娘給你支招,我當時隻叫你給王成驍下瀉藥,可沒讓你把老頭兒推下樓!”

陳大佑騰一下站起來,滿是憤恨的眸子在對上沈氏眼睛的刹那又退縮了,他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覺得自己窩囊極了。

沈氏閉了閉眼,把心裡那股不管不顧撕破臉問個清楚的想法壓下去,儘量平和地隨意開口:“所以那房子還是在鴻福菜館手上?”

“被何翠花那丫頭得去了。”

“何翠花?哪個何翠花?”

“還有哪個何翠花,就是何知禮的女兒何翠花!”

“她?你沒開玩笑?你學了半輩子的廚,竟然比不過一個狗屁不懂的女娃子?”沈氏簡直要被這隨口一問的答案氣笑了。

陳大佑憋著煩躁耐著性子回道:“我根本沒和她在擂台上遇見,王成驍有意讓著她,我能怎麼辦?”

沈氏按下情緒皺眉思索起來,“那他們姐弟兩個豈不是就要搬到鄉上去了?”

“這可不行,我答應過那邊,不能出差錯的……這兩個人在村裡胡來我還有辦法應付,去了鄉上我可就管不著了,這要是把事情鬨出去,咱們可就玩兒完了……”

“怪了,這兩姐弟沒錢沒吃的,怎麼這麼能蹦噠,現在竟然還得了座大房子。肯定是那個該死的亭長在幫她們。之前那步棋走錯了,不該給那亭長留麵子,就該直接把人送去縣衙了事。”

“真是麻煩!”

沈氏心裡煩得要死,一抬眼又見丈夫那副窩囊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當年真是瞎了眼才看上這麼個沒用的鄉巴佬。

沈氏斂眉琢磨一陣,冷笑道:“你拿些吃食銅錢,去找黃老幺,讓他今晚上就去把何翠花給要了,上手後鬨得越大越好,最好讓全村人都聽見。你和二弟去守著通往哨所的路,誰也不準過去報信兒,見著何書恒那小子了就給我打,最好是打折他一條腿。”

陳大佑被她陰冷的表情懾住,“那就是兩個小孩兒,是不是太狠了?”

沈氏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她一把拽住陳大佑衣領,“你怕不是把不該忘的事給忘了,那事兒傳揚出去,你陳家這一大家子的腦袋都彆想要了,現在還有功夫替彆人瞎操心?我沒要她們兩個的命已經夠仁至義儘了。”

“不想死就快去!”沈氏怒吼一聲結束了對話。

陳大佑忙站起來往外走,走一半又折回來,“黃老幺要是不樂意咋辦?”

沈氏怒極反笑,“那就你去!”

陳大佑訕訕地,“我去不好吧?”

沈氏要被他氣死,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喘著粗氣罵:“你長點腦子!”沈氏平複了下呼吸,繼續道,“你隻管告訴黃老幺,何翠花得了那座房子,他會知道怎麼做。”

陳大佑捂著臉出門了,在看不見自家房子的地方停下來,在樹上狠狠砸了幾拳。

這日子過得太他娘窩囊了。

*

幾大段對話之後,錄音機沉寂下來。

茅屋裡空氣凝重,何書恒驚惶開口:“姐姐,怎麼辦啊,我們趕快跑吧。”

若黃老幺得逞,事情被鬨大,那她要麼自殺,要麼就隻有嫁給黃老幺苟活。

好惡毒的計謀,何書倩咬緊了後槽牙。

天黑之後黃老幺恐怕就要動手,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慢慢暗沉下來,時間已經不多了。

何書倩挑起窗,打開一條縫隙往外看,果然見不遠處的樹下貓著兩個人影。

該死!

她家沒有院牆,隻有一圈竹子紮的柵欄,並不結實。待在屋子裡興許可以捱一陣子,動靜大了村民肯定會出來看。

可她不知道陳大佑會找多少人,她們能捱多久。也不知道那些村民聽見動靜是會來幫她,還是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何書倩不敢賭。

她要跑。

她們要是跑掉了,沈氏一定會把這茅屋翻個底朝天。

有些東西必須要一起帶走。

何書倩把從係統買的東西讓係統都回收了,隻除了那個錄音機。

她把何知禮的文章從木匣子裡全部掏出來,和錄音機一起用被單裹了綁在身上。

又把整個碗櫃直接推倒,十幾個碗碟摔出一地鋒利的碎片,何書倩用舊衣服全部兜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何書倩沉沉吐了口氣,把鄉裡那房子的後門鑰匙交給弟弟,“小恒,我待會兒喊跑的時候,你就拚命往前跑知道嗎,不管誰叫你說什麼都不要回頭不要猶豫,隻管往鄉上衝,閂好門在家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何書恒眼眶紅了,“姐姐你不跟我一起嗎?”

何書倩歎了口氣,他們兩個小孩兒哪裡跑得過成年人,想逃開隻能分頭跑。

“姐姐會法術,有辦法甩開他們,小恒乖乖的,聽姐姐的話,不要給姐姐拖後腿,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