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自己可真是出息了，電視劇裡狗血老套的劇情竟然也能落到她身上，那拜托老天爺，大結局能不能也能順應一下民意呀？她收起腿落到下一格台階上，手肘撐著膝蓋，不經意地問：“要裝多久？”

關景行看著她，見她托著下巴目光一直落向遠處。他站起身，身影覆蓋住她的視線。

“由你決定。”

“如果給你帶來困擾，你可以隨時叫停。”他眼神晦澀，抬眼望向遠處的虛空：“選擇權在你。”

向思淼心想：他對他這姑太太感情真深啊，唔，這之中還背負著他曾太爺爺、太爺爺，兩代先祖的遺願呢。

隻是餌下的這麼大？就不怕她攜恩求報永不叫停？

她沮喪地發現自己竟然做不到這樣的厚顏無恥。

好氣啊！

清脆短促的鈴聲由遠及近傳來。

那是庵裡下早課的提示。

“走吧，帶你去吃早餐。”

他再一次伸出手。

向思淼握住他的手，借著力道站起身。

用餐後，兩人去探望靜思師父。

主持把他們攔下。

“靜思師父讓我轉達，以後這裡不再有關靜姝，隻有靜思。”主持歎了口氣說：“她不想再見任何人，讓你們回去，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主持……”

“要不是這次病危，她也不會跟你相認。”主持勸說道：“如今，她的父母，兄長都已過世，小輩們除了你全都素未謀麵，不必要再相擾了。”

“她的脾氣你也清楚，回去吧。”

關景行看著緊閉的房門，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主持：“拜托您了。”

主持點頭：“我在，你放心。”

車駛離清心庵，向思淼靠著車窗，看著漸漸遠去的大片農田，路邊搖曳的矮樹在視線中一點點倒退。直到現在，她都還有一種恍然不真實感。

關景行餘光打量著她：“不想走？”

“那倒沒有。”

向思淼轉過身坐直，她隻是在懊惱，在生氣。電視劇裡假裝情侶的劇情少說也得演個十集八集吧？到她這，吝嗇的一點發揮的餘地都沒有給她。

就牽了那麼一會會手，手還有些疼。

到最後連一個擁抱都沒能混到。

她鬱結地看了關景行一眼，發現他滿眼疲憊。

她又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這麼累。她告訴自己至少要做好一個合格的副駕駛。

“義工一般要做些什麼？”她問。

“打掃、幫忙協理法事，農忙的時候種地……”關景行眼看著前方，細數一番，“差不多就這些雜事。”

“還要種地？你會嗎？”

感覺到她高漲的情緒，關景行回答說：“這並不難，山下的那一片地就是隸屬清心庵，庵裡的米、蔬菜、瓜果幾乎都能自給自足。”

察覺到她眼裡的豔羨，他叩了叩方向盤說：“也彆太暢想。其實，庵裡的生活是很清苦的。”

“這麼清苦那你還來做義工？”庵裡下了早課他還得趕回去工作，他竟然能堅持。

“習慣了倒也還好，身體受苦，心，倒是挺安寧的。”

安寧？

向思淼想到之前的熱點新聞，他這次來恐怕沒得到安寧。

“研發部門在風能大廈拉橫幅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了。”

漢語言文學第二專業讓她敏感地體會到了“了”字的言下之意。

這些人弄出這麼大動靜竟然不事先跟他這個主管領導商議。即便他請假不在司，電話不能溝通嗎？

向思淼有些替他鳴不平，

他在醫院守著病危的姑太太，還得去處理K城的糟心事。

她皺著眉問他：“後來怎麼樣了？研發部技術骨乾都放長假，你們部門不運作了嗎？”

他哂笑：“這恐怕也輪不到我去過問了。”

“？”

“這事已經有結果了。彆擔心。”

向思淼心想，本質來說這些確實還是歸屬於人資處理。

關景行轉過話題問向思淼：“你呢？有考慮過未來嗎？”

“未來麼？”從畢業那天起，她想的就是怎麼能向他靠近，這才有幸進了風能，再之後公司組織架構調整，她也完全是半推半就，還真沒有細致地規劃過。她喃喃說：“我隻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不給領導和同事添亂。”

聽到她的回答，關景行愣了愣神，不過很快便收斂了表情。

事業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環。他略思索，問她：“你是想一直當助理？不覺得這樣會沒有前途？業務部的助理，工作內容機械又容易被替代。業務總部助理組6人，數據組4人，兩個組工作範疇重疊度又很高。”

重複工作這種事，以往在新城時，向海洋和趙一銘聊天時就多次提過，說這增加了區域上報的工作量。不過那個時候他們以自己區域為政，總部那攤事輪不到他們管，吐槽完也就放下了。

現在涉及到自身，向思淼忍不住就多想了幾分，他說得這麼直接總歸是有什麼用意地吧？

她沒有問緣由，直接問他：“你有什麼建議嗎？”

他沒有回答。

“誒。”向思淼扯了扯他的手臂，目光落到自己手腕的鐲子上，她故作不滿地說道：“這沒有離開S市呢！！給女朋友一點人生建議不應該？”

他聞言眉眼舒展，帶了幾分笑意。

“嗯？”向思淼還在等他回答。

“你財會專業，就沒想到要考證轉去財務部？”

“財務部不是正在裁員嗎？”她和賀楠去財務送單子，有兩個費用會計消極怠工地在聊這事。

關景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向思淼思索道：“我現在有初級職稱。中級要畢業後四年才能報名，我還不夠年限。剩下就是注會和稅務師可以考慮。之前在學校，我們戰略課老師就一直推薦我們考CPA。”

“風能財務部目前有CPA證書的就隻有三人。集團財務部經理廖誠，負責合並報表的陸媛。再就是新城子公司的龐曉靜。”關景行提示她：“目前財務部平均薪資墊底，又沒什麼話語權。但如果一家公司想要穩健長遠發展，財務以後將會核心中的核心部門。你如果有考證方麵的想法，要趁早。”

“嗯。”向思淼思忖了片刻，說道：“那我考CPA，還好你提議及時，這個月剛好就是報名期。若是錯過了，就得等明年。”

“向思淼。”

“嗯？”

關景行突然打了轉向燈，將車停靠在了路邊。

“向思淼。”他摁下雙閃，側身注視著她，一臉嚴肅地說：“你問我要建議，我給的隻是建議，並不是要求。你記住：你人生的決定權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裡，不論你選哪一條路，有挑戰性的或是能一眼望到頭的，隻要是你認定的，那就是最正確的路。”

他這樣鄭重其事，向思淼也不由跟著認真起來：“我記住了。”

“堅定，自信。和你共勉。”他拉下手刹，重新起步車輛。

回到了K市。

向思淼看著鞋櫃下並齊擺放的兩雙拖鞋，愣了愣神。這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勸她順應一下心底的另一麵？有時候道德底線再低那麼一丟丟也可以？機會給到手了，她把握不住那就是純純大冤種。

她眼看關景行換了拖鞋，隨手將車鑰匙掛好，轉身就要準備回房。

心底的兩個小人尚未決出勝負，她決定什麼都不想了，人不能為了尊嚴連愛情都不要了！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我能留下暫住一段時間嗎？”她解釋說：“前幾天找房子找的心累。”

“可以。”

向思淼整理好行李箱，將換洗衣服塞到洗衣機裡清洗，抱著之前已經曬好的衣服準備回房，就見關景行從浴室間出來，上衣換了件白T，頭發半乾，微微有些亂，和他以往一絲不苟正規正矩的風格有一種強烈的反差感。他手提著臟衣籃向陽台走來，手腕上還搭著一條灰色的毛巾。

迎麵而來的是一種清爽的沐浴露香氣。

向思淼收緊了抱著衣服的手臂，轉向一邊呼呼運轉的洗衣機說：“我剛開了洗衣機，還沒洗好。”

“不著急。”

他擱下衣簍離開，到了房門口又轉身補充道：“我去睡個一刻鐘，你隨意。”

“那我把洗衣機暫停。”

“不必，不影響。”他合上了房門。

向思淼捧著筆記本坐在餐桌，想到書房裡的保險櫃和一大堆他的個人物品，她沒有擅自進入。

未讀郵件裡都沒有標加急字眼，她退出了郵箱，開始列采購清單。

手機鈴聲響起，她連忙劃開接通。

“淼淼，聽你爸爸說你找好房子了……”

“嗯。”向思淼輕聲應著。

“K城很乾燥，要多喝水，那邊飲食能適應嗎？”

“挺好的，都能適應。”

“沒在外麵吃，我同事也是南方人，廚藝很不錯。”

“人家承包了做飯，那咱就得負責刷鍋洗碗，平常勤快點，若有什麼生活習慣詫異，你謹記求同存異，這樣才能相處長久。”

“嗯我知道。”

“現在會做飯的小年輕不多，你同事還真挺不錯。方便的話媽媽跟她聊兩句？”

“不用了。”向思淼有些心虛，連忙拒絕：“我同事現在在衛生間，不方便。”

“……”睡醒後，默默在站在房門口站了一會的關景行默默地走進了衛生間。

向思淼：“……”

她不知道他聽了多少，漲紅了臉，急促地說：“我要出去超市采購了，先掛了，媽媽再見。”

聽到電話掛斷，關景行從衛生間出來。

麵麵相覷地兩人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關景行先開了口：“唔，我工作有時要加班，不能保證每天都下廚。”

“……”

“我不想讓我媽擔心，隨口亂說的。”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便簽：“超市采購也是亂說的？”

“這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