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改的視線穿透蒼穹,看到清虛子有些發顫的手掌,心中歎了口氣。
小徒弟說的會有錯嗎?
可能性很低。
清秀女修看不到清虛子的表情,但她有備而來,自不會氣虛,對著眾人言辭鑿鑿地說道:“我有辦法證明我是你們掌門的親生女兒!”
清虛子望著她,心中百味雜陳。
女兒中毒時躺在寒冰床上的病容,女兒不肯接受溫娘隕落的悲痛,女兒和他相處時的溫馨……
畫麵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腦海。
難道他真的被欺騙了嗎?
隗圖長老見掌門師兄猶未回神,出麵詢問女修,威嚴的聲音如同奔雷一般傳入她的耳中:“你有什麼辦法,且說來聽聽。”
清秀女修仰頭望向虛空,知道她的目標人物就在那裡,胸中情緒起伏不定,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去。
這一次,不容有失。
清秀女修深呼吸一口,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辦法很簡單,隻需取我和貴宗掌門的心頭血,使用秘法查驗,便能知曉結果。”
血驗之法!
對此有所了解的修士聞言,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四個大字。
血驗之法衍生於血脈秘術,最初創造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家族秘藏傳承不被他人盜取,也有用於檢測修士血緣關係的作用。
但是,一般修士其實用不到此類法術,誰會認不清自己的親人呢,所以一直顯得有些雞肋。
然而麵對現在的情況,清秀女修提出的血驗之法,無疑是最有力的辦法,勝於任何解釋和信物。
清虛子眼眸一沉,久久不語。
心頭血是比精血更重要的存在,損失一滴要修養許久才能恢複過來。
不過這不是他所擔心的。
他不怕損失心頭血,隻是怕結果不如意。
另一邊,樓玉卿聽完顧不改科普的血驗之法,頓時對係統任務信心大增,隻要查一下血緣,結果就一清二楚。
沒想到不用她開口,真千金就這麼給力。
好感up,up,up……
樓玉卿開心地劃著瓜主名單,預備拿到一萬點獎勵後找個瓜吃。
係統說過,吃的瓜越多,能量越多,作為一個好宿主,當然要不遺餘力地幫它,以免它再次因為能量不足進入休眠模式。
“咦?”
看了半天,樓玉卿突然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上麵竟然沒有宋璃的名字。
腦海中白光一閃,不可置信地看向清秀女修,難道她也是假宋璃?
清秀女修感覺到樓玉卿的目光,並不把她放在心上,隻當她是那麼多人之中的一個。
清虛子定定地看著她。
這個女孩雖與溫娘長得不像,但表情和溫娘如出一轍,當初自己就是被溫娘的果敢堅強所吸引。
“掌門師兄,叫宋璃來對峙吧,若不當場澄清,恐怕對她的名聲有礙。相反,如果證明這丫頭的話不假,便要及時撥亂反正。”紅焱夫人當機立斷道。
聞言,蒙宗翰開口說道:“是啊,事情鬨到這一步,總要掰碎了看看,藏著掖著解決不了問題。”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現在可不是糊塗的時候。
清虛子苦笑道:“我知道。”
……
宋璃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宗門的藏書閣查找資料,自從她在執法殿第三區得到提升資質的秘方,便想著早日集齊秘法上的東西。
可是有些東西她聽都沒有聽過的,更遑論準備,她又不能找便宜父親問,隻好迂回地在藏書閣翻閱典籍。
“今日是測靈大會,他怎會叫我前去?”
這般大的場麵,難道便宜父親有意當著眾人的麵公開她的身份,宋璃想到這裡,有些怦然心動。
比起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掌門女兒,她更想讓自己的名聲讓所有弟子記在心中,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宋璃迫不及待地禦劍飛往廣場。
遠遠地見到眾多弟子聚集在廣場上,宋璃心中的猜想越發肯定,應該是掌門特意下令讓他們等著。
若是她有這樣一呼百應的權利……
宋璃呼吸重了一下,怕自己的想法被看穿,立刻甩開雜念,對著天上的雲朵行禮道:“父親。”
因為心裡藏著事,她沒有發現,現場的氣氛安靜得可怕,眾人帶著古怪之色齊齊朝她望來。
清秀女修瞧見她的麵龐,心中大喜,她果然不是宋璃,即便她們兩個長得十分相似,但在親近之人的眼中,根本瞞不過去。
雲朵散開,露出五位宗門大佬的真容。
清虛子看向宋璃,淡淡地說道:“璃兒,你來得好,有件事你必須如實回答,不得有絲毫隱瞞之處。”
宋璃笑容一頓。
不對。
太不對了。
她和便宜父親相認後,對方從未這樣對她說過話。
“父親何出此言,女兒豈會對您相瞞。”宋璃裝作一臉受傷地望向清虛子,眼眶隱隱有泛紅的跡象。
清虛子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也不好受。
他曾答應女兒要好好彌補她,可她什麼都不要,隻讓他早日為溫娘報仇,她自己更是往死裡修煉。
這樣下去,身體怎麼行?
他讓她拿著掌門手令做些小事,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因著日常事務有所交集,父女倆的關係改善了不少,已經能坐下來好好地說話。
現在,卻不一樣了。
宋璃見清虛子默不作聲,心底那一縷不安逐漸被放大,正在她想要再裝一裝可憐的時候,耳旁傳來熟悉的嗤笑聲。
“哼,岑小芸,你不用裝了!你頂替我的身份,搶奪我的父親,絲毫不顧及你我多年的情分,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清秀女修眼中冒出兩團怒火,滿是被好友背叛的悲憤之色。
岑小芸猛地扭頭,心臟狂跳。
怎麼是她?!
——尹琵琶,我不是宋璃,你也不是,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無非是想冒充宋璃,和我有什麼區彆!
岑小芸冷冷地看著她,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分外清晰。
尹琵琶笑了,笑得嘲諷。
“岑小芸,枉我把你當成好姐妹,什麼話都告訴你,你卻在知道我有個做掌門的父親後,生了取代的心思,你對得起我們嗎!”
岑小芸滿腔驚怒:“你不要含血噴人!”
尹琵琶怎麼敢和她撕破臉麵,她手裡不僅有同心貝項鏈作為信物,還有和宋璃相差無幾的容貌。
掌門他沒有理由不相信自己。
“父親……”岑小芸顫音。
她想要讓他為她做主。
回應她的,是清虛子平靜的眼神,像是看透真相一般,令岑小芸咽下了所有的話語。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她知道,自己被懷疑了。
為什麼?
僅憑尹琵琶的一麵之詞?
然後,她就聽到尹琵琶虛偽的聲音:“同心貝是您和我母親當年的定情信物,母親臨終前交於我,作為和您相認的證據。”
“因我識人不明,錯信他人,讓它遺落到旁人手中,現下唯有血驗之法能證明我的身份。”
岑小芸眼睛瞪大。
——尹琵琶,你瘋了!我們兩個和聞道宗掌門都沒有血緣關係,血驗之法一出,我們焉有活路!
尹琵琶不屑一笑。
——你沒有,我有!
她當然做了萬全之策才來認親,否則不是找死麼,她可不像岑小芸那麼傻,稀裡糊塗地冒充掌門千金的身份,連個尾巴都不掃。
那就怪不得她來鑽這個空子。
岑小芸眼底滿是驚慌,腦子瘋狂轉動,想要為自己找到一條生路,尹琵琶不怕血驗,她卻怕極了。
尤其看到清虛子淡漠的眼神,她的心直直跌入了穀底。
她聽到清虛子問她:“你叫岑小芸?”
不能承認。
岑小芸咬緊牙關。
可是這樣自欺欺人……就行了嗎?
思及此,岑小芸陡生一股同歸於儘的戾氣。
尹琵琶,你這個害人精,我不好過,你也彆想好過!
她們相交多年,知道彼此不少秘密。
岑小芸脫口而出:“我……”
這個時候,尹琵琶傳音過來。
“我也不想和你魚死網破,你現在認了這事,事後我會保下你,讓你留在聞道宗,我們一起共享富貴,怎麼樣?”
岑小芸手掌顫抖。
尹琵琶在誘惑她,偏偏,她又沒法拒絕。
待在聞道宗以來,岑小芸才發現,原來她可以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揭穿尹琵琶的真麵目固然能讓她得償所願,但是她們一定會被暴怒的掌門撕碎,她不想死。
如果尹琵琶坐實掌門千金的身份,保下她就是一句話的事,她們手裡互有把柄,料想尹琵琶不敢對她做什麼。
“我是岑小芸。”
她仰起麵龐,用那張和宋璃一模一樣的臉,看向清虛子,蒼白的臉色,訴說著她的惶恐。
有些機會,錯過就不會再有。
岑小芸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不過,一位大能修士的怒火不是她能承擔的,如果能利用這張臉減輕一些,那就再好不過了。
岑小芸注意到對方和她說話的時候,經常走神,想來是透過她的臉在回憶溫姨。
她隱隱能感覺到,他對這張臉有異常的包容。
清虛子卻沒有如她所想,徑直移開視線,看向了尹琵琶,眼神有些複雜,這個女孩,沒有讓他感覺到親近之意。
因為這張毫不相似的臉嗎?
他告訴自己,臉不能說明一切。
他被岑小芸所騙,就是因為她有著一張肖似溫娘的臉。
岑小芸該死,但不是現在。
清虛子說道:“驗吧。”
舍一滴心頭血,驗明血緣關係。
他不能讓溫娘的骨肉流落在外。
尹琵琶心中一喜,毫不猶豫地對著左胸一抓,手心翻轉,一滴鮮紅的心頭血懸浮在手心上方幾寸。
她的臉色發白,身體發虛。
但她的心裡卻被一股狂喜肆虐。
有一種秘法,能短暫地蒙蔽血驗之法,令結果呈現出血親關係。
她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