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憶諳用手肘頂了他一下,眼神威脅他不要說話。
靳江浛撇撇嘴,止住了口。
李蕨看著哭泣的村長有些於心不忍。
在徐宸死後,村長從未見到過他,現如今,他都能出現在幾個外鄉人麵前,真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村長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我兒的的確確是在一個月前死的,他死後,我覺得他一個人在地底下太過孤單,就想著給他配陰婚。”
“但是村裡的人肯定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一個死人。”
“我還是他們的村長,更不能逼迫自己的村民做這種事,我突然想起,徐宸與村西的阿紙兩情相悅,便將主意打在了阿紙身上。”
“阿紙無父無母,從小就與阿鳶從小相依為命,我找上了她,我問她是否願意為徐宸殉葬。”
聽到這話的李蕨猛地抬頭看向了村長,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起初阿紙是不願的,但我向她承諾,我會照料好阿鳶,會認阿鳶為義女,並尋一門好親事,她同意後,又提出讓我給她半月的時間,讓她與阿鳶好好道彆。”
“阿紙半月後進門,我便瞞了徐宸死訊半月。”
歲憶諳聽後一臉不屑,她道:“搞半天,你沒收阿鳶做義女,還想讓她去死呀。”
此話一出,村長並不生氣,也沒有辯駁。
白英空問:“阿紙的屍體不見了,你們沒去找過嗎?”
“找過,起初我還懷疑是她的妹妹阿鳶盜的,但阿鳶得知阿紙死訊後,整日坐在家門前喊著她阿姐,那副樣子實在是可憐。”
柳微晴一臉懵懂地問:“阿紙為情殉葬,可她的屍體卻消失了,屍體會去哪兒呢?”
華嶼山猜:“阿紙會不會反悔了,從棺材裡逃出來了?”
村長肯定道:“不可能,阿紙是死後入棺的。”
歲憶諳聽後,心中升起一股洶湧的怒火。
“村長,我真是不知曉你哪兒來的臉說出這話的,你自己過來看看。”
歲憶諳走到那副棺材前,指著棺材板的背麵。
“這是阿紙當時躺的棺材吧,你看看上麵的抓痕。”
“你看著抓痕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其餘人都懂了歲憶諳的話,這道道血痕是在棺材裡的活人抓出來的。
她是被活活悶死的。
村長反駁:“阿紙入棺前喝了毒酒,她不可能還活著!”
“你…………”
歲憶諳還想再說些什麼時,頭頂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
“村長!”
幾個村民趴在坑洞邊向下喊著。
“村長,您家怎麼塌了?”
村長大吼:“我沒事,這裡危險,你帶著鄉親們離遠些!”
“好,那我待會兒拿繩子拉你們上來!”
氣氛僵硬,白英空打破寧靜。
“村長,我帶你上去吧。”
村長拒絕:“不用,既然知曉事情的經過,你們就趕緊離開。”
白英空還是將村長和李蕨帶了上去,其餘四人也飛離地洞。
五人被村長趕了出來,他們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村長肯定還有話沒告訴我們。”
“下咒之人到底是誰呢?”
白英空還在苦思冥想。
而歲憶諳若有所思,凶手除了阿鳶,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報仇,而且下一個死的人很有可能是村長。
她不想管。
村長屋子塌陷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遍了全村,村長被臨時安置在了另一座空無一人的茅草屋。
天色漸暗,彎彎的月亮升起,蟬鳴鳥叫聲漸漸變大,五人打道回府。
到了客棧,黎繞月與裴汔坐在桌前,而桌上擺了滿滿的菜肴。
“你們回來了,都餓了吧,菜剛上,都來吃些。”黎繞月輕聲說著。
聽到黎繞月柔情溫婉的嗓音,歲憶諳覺得自己腦子都清醒了幾分,她走到桌前坐下。
“那我就不客氣了!”
其餘幾人落座,裴汔對白英空說:“白兄,我們在村東頭找到了徐宸的棺材,可棺內並沒有屍體。”
華嶼山驚訝地問:“你們開棺了?”
裴汔心虛地移開了眼,黎繞月倒是毫不在意地說:“對呀。”
見她應下,歲憶諳一臉佩服地看向他們,心中給兩人豎了個大拇指。
白英空心煩意亂,也顧不上兩人開棺的事情,他一直在思索著下咒之人。
餐桌上,有人吃得津津有味,有人吃得索然無味。
就在這時,阿鳶端著一個食盒走進,她已經換了身衣衫,一身麻布喪服。
最先注意到的是黎繞月,她開口問:“阿鳶?你怎麼來了?是要去祭奠誰嗎?”
阿鳶走到幾人麵前徑直跪下。
“諸位恩人的救命之恩,阿鳶沒齒難忘。”
離她最近的華嶼山連忙將在她扶起,說:“你彆動不動就下跪。”
“這是我在家為諸位恩人做的菌菇湯,是我剛剛摘了山上的蘑菇做的,希望恩人們不要嫌棄。”
阿鳶說著便將食盒裡的湯拿出。
“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各位恩人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眾人將視線轉向桌上的熱湯,麵麵相覷,誰都沒有動作。
柳微晴不懂他們為何不動,她問:“能喝嗎?”
歲憶諳望著這湯出神,阿鳶這湯送得很巧,她在腦海中喚道:【三零!】
零零零:【在!】
歲憶諳問:【這湯有毒嗎?】
【零零零不知道,宿主得親自喝一口,零零零才檢測湯有毒無毒。】
【?】歲憶諳哽住。
【我有更好的辦法,你想聽嗎?】歲憶諳邊說邊撫摸上手腕處的黑王蛇,指尖抵上鱗片,零零零渾身一震。
零零零沉默了一會兒,它總覺得這個辦法會要了自己的命。
【叮!檢測完畢,無毒…………】
“喝!”
歲憶諳大喝一聲,給自己盛了一碗,靳江浛都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喝了一口。
熱湯鮮香,入口微甜。
歲憶諳仰著頭,圓圓的碗沿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沒有看到其餘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
當然除了白英空和柳微晴,兩人都等著歲憶諳說這湯味道如何。
在眾人的注視下,歲憶諳放下碗,細細回味,開口道:“還不錯。”
“你們看我做什麼?”
黎繞月搖搖頭:“沒什麼。”
幾人也盛了一碗飲下。
廂房內,繁茂的鬆柏枝葉在窗欞外晃動,桌上未點燭火。
歲憶諳睡得很熟,這時,門開了一條縫。
靳江浛走進廂房,他坐在歲憶諳榻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是白日裡從未表現出現的乖巧,他忍不住伸手撫摸。
一點一點,從眉目到鼻梁,再到嘴唇,唇瓣濕潤晶瑩,好像塗了唇彩。
靳江浛的目光十分赤裸,似乎要將歲憶諳一層層剖開,他絲毫不擔心床榻上的女子會醒過來。
阿鳶送來的湯還真有用,倒是做了件好事。
隔壁廂房————
黎繞月坐在桌前梳妝,裴汔坐在一旁的床榻上,一臉幽怨地看著她的背影。
黎繞月感受到了身後的視線,她與鏡中的裴汔對視。
裴汔接收到了她的目光,下床走向她,彎下身子,伸出雙臂將人抱在懷中,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後背緊貼著裴汔的胸膛,接著黎繞月就聽見了他委屈的聲音。
“繞月…………”
黎繞月反手憐愛地摸了摸裴汔的臉頰,輕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你今天穿的衣裙很美。”
黎繞月笑道:“那我人不美嗎?”
“美,可不是專門穿給我看的。”
裴汔肉眼可見的傷心,他又道:“不過還好是穿給歲姑娘看的。”
穿那身衣裙也隻是為了讓黎繞月顯得更柔弱無害而已,這樣才會有人站在她這一邊不是嗎?
另一間廂房————
柳微晴正要就寢時,敲門聲響起,她打開門,問:“你有事嗎?”
華嶼山拿著他的醫箱站在門口,說:“當然,我是來幫你診脈的。”
“我不需要。”
柳微晴想也沒想就回絕掉。
“彆急著拒絕,你是不是時常不知曉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曉自己是誰?”
華嶼山的一番話讓柳微晴怔在原地。
自從出現在這間客棧裡,柳微晴就覺得自己好像不存在於這個世間,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
半晌後,她問:“你知曉這是何原因?”
華嶼山點點頭。
柳微晴想了想,側身讓他進來,華嶼山自顧自地坐在桌前,將他的醫箱擺在桌上。
柳微晴也跟著坐下,她呆呆地問:“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你沒有心。”
華嶼山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處。
柳微晴以為華嶼山讓自己去摸,她也這麼做了。
冰冷的掌心貼上了華嶼山的心口,他愣住。
柳微晴閉上眼,她好似“看”到了一個紅色的東西在跳動,富有生機。
她抬眸,目光從心口的衣襟移上去。
兩人措不及防地對視上,單純的黑眸令華嶼山感到愧疚。
柳微晴說:“很快,心跳很快。”
華嶼山聽後瞬間紅了臉,他將柳微晴的手拿開。
柳微晴又將撫上自己的心口,很安靜,她問:“心?那是何物?”
“就是…………難說。”華嶼山也不知該如何跟她講述,反正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又不是為了教導她的。
“這樣吧,給我一點你的血。”
“血?”
柳微晴眼中露出了難得一見疑惑,而華嶼山已經藥箱裡拿出了一把匕首,和一個琉璃瓶子。
窗外的月光照在匕首和琉璃瓶上,匕刃冒著寒光,琉璃瓶散發著五彩斑斕的光,極具誘惑性。
柳微晴正欲拿過時,一道黑氣突然出現,朝華嶼山手腕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