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1 / 1)

王樹終於開口,他依舊在反駁:“不是我殺的他,你彆空口白牙汙蔑人!”

孫荀他娘反問:“不是你是誰?我兒嗎?還是已經死了的其他書生?!”

麵對孫荀他娘越逼越緊的質問,麵對村民們要將他剖開的眼神,王樹逐漸崩潰,他大吼:“不是我殺的,我沒想過他會死!”

王樹說漏了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歲憶諳乘勝追擊:“沒想過他會死?讓我猜猜,你們隻是想讓他考不了試而已,沒想過要他性命,對嗎?”

“可是徐宸還是死了。”

“你們就是害死徐宸的凶手。”

王樹癱倒在地,他默默流淚,輕聲說:“徐宸書讀得比我們都要好,是啊,他聰明,他刻苦,他用功,他甚至都會半夜趴在村裡最高的屋簷上借著月光讀書。”

“你說得對,是我們殺了他,是我們推他入河的!”王樹破罐子破摔,隨著他最後一句話落下,天色突然陰暗下來,瞬息萬變,烏雲籠罩。

村長背對眾人早已泣不成聲,他盼望著書生們能出人頭地,能讓村民過上更好的日子,可事態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張開雙臂,忍不住朝天大聲質問:“為何?!這到底是為何啊?!”

“書都讀到哪兒去了?!私塾的夫子是這麼教導你們的嗎?”

萬萬沒想到,嫉妒會是一切的源頭。

阿鳶看著村長這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心中冷笑,王樹當眾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倒是讓她暢快不少,不過這還不夠。

“都散了吧,至於王樹……就留在村裡,看好他。”

村長不打算報官,他的話剛一落地,跪在中央的王樹猛然站起,他朝村民們衝去,嘴裡還說著。

“徐宸是我害死的,徐宸是我害死的,你彆再來找我了!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王樹癲狂的樣子被眾人看在眼中,村民亂作一團,等到王樹即將衝出祠堂時,才有幾人衝上來將他控製住。

幾人都控製不住瘋癲的王樹,他娘在一旁泣不成聲。

沒多久,王樹突然倒地,華嶼山趕忙上前診斷。

祠堂裡十分寂靜,縱使這裡聚集著許多人,他們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直到…………

“死了。”

華嶼山說的很輕,但每一個人都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

王樹他娘怔在原地,她忘記了哭泣,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陣陣雷聲作響,閃電劃破天空,可這一滴雨都未落下。

王樹的死來得太快,眾人還來不及消化,就有一人衝進來嚷嚷。

“不好了!不好了!”

村長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有話好好說!”

來的人大喘氣:“相師……相師死了!”

“什麼?!”

眾人還沒從王樹是殺人凶手,又死了的事中緩過神來,就又死了一個人。

“帶路!”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村長家,白英空打算跟上去看看,下咒之人還未找到,他一走,其餘幾人也隻能跟著他,而黎繞月與裴汔以舊傷未愈為由回到了客棧。

五人跟著村民來到村東的山上,山上有一處廣闊無垠的空地,空地屹立著一顆巨大的槐樹,枝乾粗壯,枝繁葉茂,本是一番美景,可是天空是灰色的,就算再綠的枝葉也顯得暗淡無比。

越走近,越能聞到一股熟悉的臭味,仔細一瞧,樹下正躺著一具屍體,屍體嘴巴大張,雙眼瞪大,和孫荀的死狀一模一樣,潮濕的泥土中混合著屍體的腐臭,蒼蠅亂飛。

村民們議論紛紛。

“怎麼又死人了?難道這個相師也是害死徐宸的凶手?”

“不會吧,那徐宸也太可憐了吧,這麼多人殺他。”

華嶼山正蹲在相師屍體前研究,起身後道:“是奪魂咒,死了有一天了。”

歲憶諳隨手攔住了一個婦人問:“大娘,這相師就是算出徐宸還魂的那個人嗎?”

“對呀,算上來這是村裡死的第八個了。”

阿紙,五個書生,以及麵前的相師,這不才七人嗎?

歲憶諳疑惑:“第八個?還有誰死了?”

“最先死的是說親的媒婆,媒婆死的可慘了,當時她瘋了,竟然當眾拿著針線將自己的嘴巴和眼睛給縫起來,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著實恐怖。”大娘拍著胸脯,她一想到那副場景就心生膽怯。

歲憶諳道謝後,心想著,這縫嘴和縫眼不就是冥婚流程的其中一個嗎?

一時間,歲憶諳突然想到了那個夢,白色的靈堂,紅色的嫁衣,而她被關進了棺材裡,揮之不去的窒息感,她不知曉阿紙入棺時,是否也是這般痛苦難受。

槐樹下,村長正指揮著幾個壯漢搬運屍體,歲憶諳漸漸遠離眾人,柳微晴跟在她身後。

歲憶諳站定在山坡上,風肆意吹過,腳下雜草朝同一個方向撲去。

風吹起她的裙擺,吹起綁在發尾的紅綢,紅綢自由地飛舞著,是灰色背景中唯一的顏色,清亮的眼睛被風吹得乾澀,她微眯起眼,緩解著不適。

歲憶諳要理清楚這一切,於是她開始從頭思考,徐宸被其他書生害死後,村長為他配冥婚,阿紙自願殉葬,下葬後阿紙失蹤,之後村子怪事不斷。

死的第一個人是媒婆,她的眼睛和嘴都被自己用針線縫了起來。

接下來死的是書生,前三個說是被溺死的,可他們是否中了奪魂咒還不得而知,而孫荀與相師是中咒而死。

假設一切回到最開始的時候,村民都說是徐宸的鬼魂殺了他們,那徐宸為什麼要殺相師還有媒婆呢?

既然是中咒,那就有人替徐宸報仇,那人殺了書生,那媒婆和相師呢?又為何要殺這兩人?

肯定還遺漏了什麼………

一切都是阿紙的屍體失蹤後才發生的,阿紙被村長配冥婚……………冥婚,媒婆,相師。

這也是在替阿紙報仇?

能替阿紙報仇的,好像隻有她的妹妹阿鳶了。

歲憶諳回頭看向圍觀村民中的阿鳶,阿鳶痛哭著,她看起來還不到十八,倘若阿鳶的殺人動機是為姐姐複仇?那阿紙就不是自願殉葬。

看來,還得找到阿紙不願殉葬的證據。

她得先去找阿鳶詢問,再去找白英空商量。

默默站在一旁的柳微晴能感受歲憶諳情緒的波動,看著歲憶諳眼底流露著她不懂的神色,便問道:“姑娘在想什麼?”

“沒什麼……微晴,你聽了這麼久,可有什麼想法?”

柳微晴是書中人,或許她能站在另一個角度思考問題。

“微晴覺得他們該死,殺人償命,既然他們害死了徐宸,死了好像也沒什麼可惜的。”柳微晴的語氣十分平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隻是可憐了阿紙阿鳶,一個為情死,一個險些為啊姐死,她們都是無辜的。”說到這兒,柳微晴居然歎了一口氣。

歲憶諳聽到了柳微晴想法,她想得入神,沒有察覺到靳江浛站在她身後,剛邁出步子,視線突然曝光,頭劇烈疼痛,腳步踉蹌了一下。

“姑娘,您沒事吧?”

“諳,你沒事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靳江浛迅速出手將歲憶諳扶住,還將兩人隔開。

“沒事…………”

歲憶諳站穩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怎料靳江浛走進一步,拉過她的手說:“我們該回去了。”

她什麼時候說要回去了?

歲憶諳抽回手,雖覺得靳江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耐心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你狀態不好,大病初愈,這事你就不要管了。”說罷,靳江浛再次強硬地牽過歲憶諳的手,想拉著她走。

歲憶諳被拉著走了好幾步,忍住脾氣,試圖和他商量:“我狀態很好,我還有事要解決,你不用管我。”

靳江浛停下,雙眸注視著她,沉聲質問道:“你就這麼想找出殺人凶手嗎?”

歲憶諳一愣,被靳江浛這麼一說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少,明明一兩個時辰前她還說不想管的,此刻怎麼又變了呢?

她依舊在想自己能不能接受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哪怕村民們的思想早已發生改變。

可真相對她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對,我就是想找出殺人凶手。”歲憶諳承認。

“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瞎湊什麼熱鬨?”靳江浛有些生氣,氣歲憶諳不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也氣自己沒有好好護著她。

歲憶諳說:“我隻是想知道凶手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想做什麼?”

冥婚二字是歲憶諳寫出來的,可她卻不知道這背後的故事,她一個作者怎麼能不了解自己筆下人物在想什麼呢?

凶手到底為什麼殺人?那些死者又做了什麼事?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這些歲憶諳通通不知曉,她是這個世界的書寫者,就必須知曉一切。

歲憶諳甩開靳江浛的手,她對上靳江浛那擔憂的眼神,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了,但她還得裝下去,而且氣勢上也不能輸,她沒好氣道:“你若是等得不耐煩了,就自己回客棧吧。”

靳江浛急了,語氣頓時軟了下來:“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而已。”

“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也攔不了。”

歲憶諳甩手離去,她態度強硬,靳江浛可以擔心她,但是不能束縛她,無論如何她都得知道這背後的一切。

柳微晴抬腳跟上,兩人爭吵時,她感受到了歲憶諳的氣憤,隻是搞不懂她為何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