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分(1 / 1)

冷明珠披好衣服站起身來,轉身看著蕭策愕然的臉,麵上沒有什麼表情。

她淡淡道:“這些是我的事,何必要同你說呢?你知道了會和我生分,但我不想同你生分。”

蕭策看著她彎下腰,手撐著輪椅扶手,將自己禁錮在她身體和輪椅之間。冷明珠現在是她本來容貌,蕭策幾乎都忘了真正的冷明珠長什麼樣子。

以前雖隔著“蒙塵”,但是心是向著自己的,而今她的眼睛裡雖映照著自己的臉,可那雙如妖魅般的眼睛卻是那麼的陌生。

蕭策隻聽見冷明珠輕輕開口道:“我不想同你生分,你叫我該如何做呢?蕭莊主,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你告訴我,我……”

“你當真不會懷疑我同那人的關係嗎?”冷明珠問。

蕭策不知如何解釋,話說到一半又被下一句質問定在當場。他看見她麵上苦笑了一聲,想說這樣笑很難看,又聽見她道:“那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追問我,蕭莊主?蕭策?這又算什麼呢?”

算什麼呢?蕭策心頭回蕩著這四個字,他不知該如何開口,隻是下意識地搖頭,想要否認自己對冷明珠的疑惑。

冷明珠隻是伸手握住他在扶手上布滿青筋的手,低聲道:“本就是我的事情,不想牽連到你,不想給瓊陽山莊添亂,到最後還是讓你生氣,讓你惱怒,是我不好。”

“不是的,我隻是……”蕭策手一下捉住冷明珠的手腕,他牢牢抓住不讓冷明珠抽走,頓了一下繼續道,“隻是你不要瞞著我,我不喜歡這樣。”

冷明珠眼睛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垂著頭笑道:“你有事情瞞著我,我也有事情瞞著你,我們兩個扯平了。”

聽見此言蕭策想要反駁,卻抬頭看見冷明珠的眼睛,心中一跳頓時翻江倒海,腦海中隻回蕩著她究竟知道了什麼的問話。

“那兩個被帶走的人,如若我再遇見那個蒙麵人,一定會問清。不管你相信與否,我的確不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人,”冷明珠看著他麵上有些恍惚,心也沉了下去,,“你的事情我無心探查,如若你想告訴我的話……我隨時有時間。”

蕭策的手被她拉下來放在自己膝蓋上,冷明珠又伸手替他整理了下鬢邊的頭發,輕聲道:“今日太後鑾駕受驚,是因為突然有人拋擲孩童屍體在路上,侯奕那邊少不得又要在追問你查到了些什麼東西,今天……”

話說一半,蕭策突然伸手拉住冷明珠急切道:“我……”

一個字出口便戛然而止,房間裡頓時沉默了下來,冷明珠安靜著,等待著蕭策接下來的話,可是蕭策的嘴卻又緊緊地抿住,沒有了下文。

無聲的等待漸漸凝固,與沉默糾纏在一起像是泥沼,在日光漸暗的房間裡發酵。冷明珠看他垂著頭,嘴抿到發白的樣子,不忍心再聽下去。

她心想,也便是隻有蕭策能讓自己如此了,就當還了他收留自己的恩情。

“不想說,便不必說了,不急一時。”冷明珠說道,她見蕭策麵上還不曾有放鬆的樣子,便又重複了一遍。

等到蕭策再看著自己,冷明珠看著那雙眼睛,隻在心裡同自己講,今後兩人還是不要太認真了才好,省得到頭來兩人之間都不舒服。

“我去見老太太,你……好好休息。”蕭策說罷,不等冷明珠說話,便將外麵的丫鬟叫了進來。

原本是想要叫她陪自己一同去的,可是蕭策現在心裡亂得很,若是再看冷明珠幾眼,害怕自己告訴她一些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

他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風,等到了蕭老太太處,才歎了一口氣,叫丫鬟去敲門。

蕭老太太才從紈曲處回來,見蕭策來了,便問了一句:“中午又未曾用飯?”

“用過了,隻是有些事想問祖母,便過來了。”蕭策等到丫鬟們都出去,便撐著扶手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到虞婉身邊的圓凳上坐下。

“這兩日你又瘦了一些,虞婉心疼的歎了口氣,給蕭策倒了一杯茶,繼續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紈曲被打傷我也是沒有想到的,若我知道便不會讓她去的。”

蕭策聞言立即道:“祖母這是說的什麼話?孫兒並未有這意思!”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沒有這種意思。但是正是因為不想你我祖孫之間生了嫌隙,祖母才更要告訴你,”蕭老太太說著見蕭策又皺著眉,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幅畫裡是什麼?”

蕭策點頭,隻道:“那人先是去蓮花水塢鬨了一場,又一路追趕紈姐將她打傷,最後將畫搶走,這……孫兒的確想知道那畫中是何物。”

虞婉點點頭,緩緩道:“當年瓊陽山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孫兒隻知道瓊陽山莊被人誣陷修煉害人的功法,後來被江湖人誅殺,連祖父也是為救祖母和族人而死……後來祖母功法大成,回來報仇。”

虞婉道:“倒也差不多是這樣,隻是那些人說的也不算全是誣陷。”

她說著一頓,笑了一聲繼續道:“瓊陽山莊蕭家,確實有一部功法,隻是那是先輩的友人暫存於此,瓊陽山莊上下弟子,未曾有一人修煉過,後麵弟子中出了一個叛徒,將此事說了出去。”

“那時候你祖父為救我而死,族人也死傷大半,那部功法在我父親死前塞給了我,我四處躲藏,藏身在一個山村裡,因為地方偏遠,所以一時那些人也未曾找到這裡,”虞婉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繼續回憶:“我躲在一處山洞裡,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生了個火堆,還坐了一個男人,而我原本藏在身上的功法也被他拿在手上,正在翻看。”

“那是何人?這件事我從未聽您提起過。”蕭策問。

虞婉示意他不要著急,依舊道:“他見我醒了,便問我是不是姓蕭,我點頭他便將那本書還給了我,同我說好好修煉這部功法,足夠你報仇了。我當時害怕沒有接話,他還衝我一笑,叫我不用害怕。”

“那副畫卷便是當時他交給我的,”虞婉說著轉頭看著蕭策,麵上也柔和了起來,她道:“那人說這是他發妻所繪的畫像,希望我代為保管,卻未說要取回的時間。”

“保管畫像?那畫中所畫的是什麼?”蕭策追問。

蕭老太太慢慢道:“畫像是畫的他本人和一個女人。”

“可是為何要祖母你來保管?”蕭策皺著眉問,嘴裡又喃喃念叨:“可那人又為何要搶走那副畫像?”

虞婉坐直了一些,抿了口茶水:“是因為那本他還給我的功法上,在難懂的地方都加上了一些解釋,他說這是他幫我的報酬,保管好那幅畫,來日或許還有機會將其取回。說完這些話他便走了,我自此四十年來未曾再見過他。”

“可那那幅畫被人搶走了,那人……”

虞婉打斷他的話:“那晚我跟著陶飛光前去,見著了幫他的人。雖然那人坐在屏風後麵,刻意壓低了嗓子,但是給我的感覺,卻同那個山洞裡見過的恩人極像。所以我才想起了我放在蓮花水塢的畫像,這才叫紈曲取回來。”

“四十多年前……那人如今的年歲也應該不小了,可紈姐所說傷她那人正值壯年,想來應當不是一個。”蕭策說罷,又提及了冷明珠擎蒼被搶和今日暗衛所回報的事情。

一個人看錯倒也罷了,但是冷明珠和紈曲兩個人加上今日的那個青衣暗衛,三人六目再怎麼眼花一個人的年紀還是可以確認的。

“我想應當是他的後人,不想讓長輩的畫像被旁人拿走,才如此動作。”

蕭策聽了卻搖頭道:“我們並非是不講道理之人,為何他不能正經上門取回,卻要如此魯莽行事,甚至將紈姐打傷,祖母,這說不通。”

他沉默一會,又道:“祖母可還記得那畫像上的人是什麼模樣,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我也隻打開那畫卷看過一次,之後便寄放在了胡娘子那裡,”虞婉說著皺了皺眉,手扶著額頭想了一會,接著說,“我記得那人是站在花間,身上是一身淺藍袍子,腰上還掛著一把劍,手搭在劍柄上,而他身旁女人與他舉止親密,那張臉總是讓我覺得熟悉……”

說罷她搖了搖頭,直歎氣道:“年歲大了,記不清了,所以我想再確認一下,那個女人…”

蕭策坐在一旁未曾說話,良久才說:“如若真是祖母的恩人之後,孫兒一定以禮相待,而那女子祖母是覺得像誰?”

“你且不必管我,萬事以瓊陽山莊為上,若是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萬千要保重自己。”虞婉並不想說明,又歎了幾聲氣,囑咐幾句注意身體才放蕭策離去。

蕭策坐在輪椅上被推著走,感覺到突然停了下來,他正準備問是怎麼了,一抬頭便見冷明珠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蕭策見她轉過來看著自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見她走近了,才小聲道:“你在這裡等著做什麼?”

冷明珠走到他背後推著輪椅往前走:“方才出門買了點東西,想著你什麼時候回來,便過來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