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極其細致且有條不紊地將這幾人的證詞及諸多疑點逐一梳理整合出來。
不僅如此,她還用心地將需要問詢的話語以及先後順序清晰明了地書寫出來,而後鄭重地遞予沈歸荑。
沈歸荑接過之後,仔細地閱覽一番,眼神中流露出讚賞的神采,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璃。
隨後,沈歸荑身姿筆挺地站立起來,目光徑直對著沈昂的下屬齊挐發問:“你可知孫天誌是與賈善一同上京的?”
齊挐聞此問話,絲毫不敢懈怠,誠實地回答道:“知道。”
沈歸荑眉頭微微蹙起,緊接著追問道:“既然知曉,那為何隻捆綁了孫天誌,卻未抓捕賈善?”
“因當時在廂房一捆綁住孫縣令,田家兄弟二人便進廂房來了,田家兄弟讓我們將這裡交予他們即可。
本來此就非什麼正經差事,有人負責自是更好,我與沈將軍便各自歸家了。”
齊挐的回答略顯倉促。
沈歸荑問完齊挐後,未有絲毫停頓,又迅速轉頭向田家兄弟發問:“你們可知孫天誌是與賈善一同上京的?”
田家兄弟二人聞此突如其來的問話,不禁相互對望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慌亂。
身為哥哥的田高良躊躇再三,方才緩緩說道:“知道。”
沈歸荑目光犀利,接著問道:“同樣的問題,既然知曉,那為何隻捆綁了孫天誌,卻未抓捕賈善?”
此次是作為弟弟的田高閭出來回應:
“因為……因為未見到賈善他,反正也抓到孫天誌了,有能夠交代的差事了便未管那麼多。”
田高閭的回答顯得頗為牽強,令人難以信服。
沈歸荑並未急於拆穿這兩人粗劣的謊言,反倒繼續問詢賈善:
“你言稱自己一直睡在廂房裡麵,那隔壁的吵鬨聲你竟未聽聞?”
賈善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出一抹慌張之色,趕忙回應道:
“戌初時分我外出了一趟,門口的小和尚應能為我作證,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方才歸來。
回來後未聞隔壁有何動靜,我便倒頭睡下了,後麵半夜起身才發覺孫縣令他已然……
唉,都怪我,倘若我回來之時就去瞧一眼孫縣令,也不至如此……”
賈善的言辭之中滿是懊悔與無奈。
就在此時,沈璃已然將新的疑點以及第二輪需要問詢的話語和順序詳儘地書寫出來,並莊重地遞給了沈歸荑。
沈歸荑接過那張承載著關鍵信息的紙張,目光堅毅地對著齊挐問道:“你是如何知曉孫天誌在這寺廟的?”
齊挐依舊秉持著老實的姿態,回答道:
“前幾日沈將軍便將此任務交付於我去探查,我尋遍了京城以及附近的各個角落,皆未覓得孫縣令的絲毫蹤跡。
就在前天之時,沈將軍收到有人秘密舉報稱見到孫縣令了,於是當日我與沈將軍便快馬加鞭趕赴此地,曆經一番周折方才將其抓獲。”
沈歸荑聽完齊挐的回答,臉上未顯露出半分表情,沉默須臾後繼續將問題拋向了田家兄弟,田家兄弟未加思索便回答道:
“我們是自行逐個找尋過來的。”
沈歸荑聞此這般回答,當即柳眉倒豎,即刻反駁道:
“你撒謊,方才齊挐就已言明。他們在廂房裡麵剛捆綁住孫天誌,你們便徑直進入廂房了,自行找尋怎會如此精準直接尋至廂房而來?”
沈歸荑的話語鏗鏘有力,滿含質疑。
聽聞至此,齊挐兄弟二人瞬間慌了心神,臉色變得慘白,趕忙回答道:
“那我們亦是被人告密的,有人告知我們孫縣令在此處,我們才前來的,這人之死可與我們毫無乾係呀。”
他們的聲音攜帶著顯著的顫抖,眼神中盈滿了恐懼與慌亂。
聞聽至此,沈歸荑毫不猶豫地乘勢追擊,目光淩厲地問詢道:
“那究竟是誰向你們告的密?”
田家兄弟聽到這話,仿若心有靈犀一般,齊齊抬頭望向賈善。
賈善被這突如其來的注視驚得當即朝著安樂公主的方向磕頭喊冤:
“冤枉呀,求殿下還我清白,我以我的地行善事收留流民,孫縣令心懷正義帶我上京討回公道,我為何要告發孫縣令?
我決然沒有這般心思啊!”
賈善的聲音飽含著委屈與急切。田家兄弟聽到這話,旋即又馬上改口:
“是有人暗中塞信給我們的,我們著實不知是何人所為。”
他們的眼神飄忽遊移,顯得極為心虛。
沈歸荑聽到這般說辭,不禁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嘲地問道:“那信呢?”
田家兄弟心不在焉,胡亂回答道:“扔了!”
他們那副真假參半的模樣,令沈歸荑被其態度氣得不輕,胸口劇烈起伏。
然而,為了自身完美的表現,她隻得強抑住心頭的怒火,佯裝對一切皆在掌控之內。
但此刻,她著實不知該再問些什麼,隻能將滿含求助之意的目光投向沈璃,未料沈璃並未繼續遞來紙條,而是眉頭緊蹙,在沉思某事。
坐在主位的公主,神色中透著顯著的不滿,見沈歸荑遲遲未有下一步的動作,更是略顯不耐地抬手按摩了一下額頭,語氣急切地催促道:
“速速審訊,莫要讓眾人久候!”
公主的聲音於這稍顯壓抑的氛圍裡顯得格外明晰。
沈歸荑此時內心稍顯慌亂,忍不住朝院子門口瞥去,隻見聚集的百姓愈發多了,那一雙雙滿是期待與好奇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般皆聚焦於她身上。
她原本極為興奮,滿心期許能在此次審訊中大展拳腳,可如今卻陷入了困境,隻因她尚未理清這幾人當中究竟誰是凶手。
瞧瞧身旁的丫頭,亦是指望不上,全然不靠譜。
沈歸荑於心中暗自籌謀著,打算自己隨意猜一個算了,反正作案手法她已然明晰,隻是此手法又尋不到什麼確鑿的證據,隨意編一個有人頂罪,達成自己完美的表演即可。
就在沈歸荑正欲說出凶手是田家兄弟之際,沈璃仿若心有靈犀一般,適時地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麵簡潔明了,僅寫了五個字:
“凶手是賈善。”
沈歸荑握著紙條,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知該不該相信這丫頭。
回想起昨晚,那丫頭給她詳儘闡釋作案手法,加之梳理的各類關係皆有理有據。
她自己亦親自去探查了一番,發覺確實如這丫頭所言,而且屍體的諸多特征也與這丫頭所說精準吻合。
再加上這丫頭僅憑一些丫鬟婆子的隻言片語,便能幫她找出一直偷她首飾的內賊,想到這些往昔的經曆,她這才暫且相信了這丫頭。
望著這張紙條,沈歸荑的眼神裡盈滿了糾結與猶豫,內心激烈地掙紮著究竟要不要將紙上的內容宣之於口。
不過,她很快又轉念想到,言稱凶手是賈善或許是當下最為妥當的結局。
畢竟,田家兄弟乃是貴妃娘娘的宗親,背後有著強大的家族勢力作為支撐,絕不可輕易觸動。
而齊挐又是這原身父親的下屬,倘若將他指認為凶手,必然會引發一連串的麻煩與風波。
唯有賈善,不過是一介平民,更是古代社會中地位最為低等的商人,毫無背景與權勢可依憑。
即便冤枉了他,恐怕也不會有人挺身而出為他鳴冤叫屈。
沈歸荑在心中反複權衡利弊過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就在這時,在安樂公主愈發不耐的催促之下,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道:
“殿下,凶手已被我找出,是他,賈善。”
此語一出,猶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眾人一片嘩然。
賈善聞聽此言,刹那間涕泗滂沱,朝著安樂公主悲切哭訴道:
“冤枉啊,公主殿下!我向來承蒙孫縣令的照拂,平素裡孫縣令待我情深義重,我著實毫無任何加害於他的動機呀!
況且孫縣令既無中毒之象,身上亦無傷口,我又怎能去戕害他呢?”
言罷,賈善複又轉身麵向看熱鬨的百姓們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過是一介草民,既無權柄又無勢力,在這些官老爺跟前,我卑微之態猶如螻蟻般微末,哪有那樣的膽量與能耐去犯下這等彌天大罪?
我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璃庶百姓,於這些權貴麵前,根本毫無半分抵禦之力。
我著實鬥不過這些官老爺,與其遭受這般不分皂白的冤屈,背負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倒不如一頭撞亡,以死來證實我的清白!”
賈善的這番言辭一出,門口聚集的百姓瞬間嘩然,對著沈歸荑嘁嘁喳喳地議論開來。
有的百姓眉頭緊蹙,滿臉狐疑地言道:“此事貌似並非那般簡單,或許真存冤情呢。”
有的則情緒激昂,揮舞著臂膀高聲叫嚷道:“這賈善瞧上去可憐兮兮的,斷不像是能犯下此等事之人啊。”
還有的交頭接耳,輕聲低語:“也不曉得這沈歸荑究竟有無弄錯,萬不可冤枉了好人。”
一時之間,各類聲音此消彼長,現場亂作了一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