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的宮殿裡,整個空間仿若被一個溫暖舒適的懷抱所包圍。
然而,與其他宮殿中慣常彌漫著的馥鬱熏香迥異,貴妃的宮殿內並無那絲絲縷縷、嫋嫋升騰的香煙,亦無濃鬱撲鼻的香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盤盤自遙遠的南方快馬加鞭加急運至的新鮮果子。
這些果子個大而飽滿,色澤明豔亮麗,果香清新自然,讓宮殿內滿溢著一種獨特的芬芳。
沈璃緊緊跟在沈歸荑身後,腦袋低垂,腳步輕緩地踏入了這宮殿。
沈璃輕輕掀起眼皮朝上望去。
隻見正房中間,懸掛著一道由一顆顆碩大且圓潤光滑、璀璨奪目的鮫珠精心串成的華麗簾子。
那些鮫珠晶瑩澄澈,每一顆皆散發著神秘迷人的光澤,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又似深海中隱匿的珍寶。
簾子之後,側臥著一位嬌柔的女子。
儘管她的麵容被這精美的簾子嚴嚴實實地遮蔽著,使人難以清晰地得見其真容。
但僅從她那婀娜的身形和若隱若現散發出的溫柔氣息,便能深切地感受到她那如水般的柔情與溫婉。
再仔細端詳,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圓潤而突出,依經驗推斷,大約已有六七個月的身孕。
貴妃免去了沈歸荑的請安之禮。
不僅如此,還貼心地吩咐身旁的宮女,讓人給沈歸荑端來一個凳子,並熱情地讓沈歸荑挨著自己的身邊坐下,以便親切交流。
沈璃至此才第一次得以清晰地看清這位聲名遠揚的貴妃娘娘的麵容。
前世沈歸荑起初便是找的貴妃當靠山,可沈璃那時剛被沈歸荑鎖在項鏈裡,尚未適應周遭環境,隻能遠遠地隔著簾子遙望這些人。
與沈璃原本的設想大相徑庭,沈璃一直以為這寵冠後宮的貴妃應當是一位嬌豔絕倫的大美人,卻未曾料到竟是一位溫婉柔美的小家碧玉。
貴妃見到沈歸荑的那一刻,先是不禁讚歎道:
“你在佛山寺廟的推理,我亦有所耳聞了,那當真是精妙絕倫,不愧是沈昂的女兒,虎父無犬女啊。
不過此事皆怪我本家的那些人,行事這般魯莽衝動。
倘若我事先知曉,必定會全力以赴攔住他們的,斷不會讓他們如此肆意妄為。
好在我已然降旨派人去規訓他們了,定會給你們一個稱心如意的交代。”
而後,貴妃又將目光轉向站在沈歸荑後麵的沈璃,說道:
“這便是你帶來我這裡申冤的小丫頭?”
沈璃聽到這話,當即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迅速跪下向著貴妃磕頭,急切地說道:
“奴婢萊倩,拜見貴妃娘娘,還望貴妃娘娘能幫奴婢做主。
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就算死後也必當結草銜環以報娘娘的恩情。”
沈歸荑見此情景,也趕忙起身跟著跪了下去,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
“貴妃娘娘,我著實見這婢子可憐,才想著幫她申冤的。
若娘娘肯憐憫我們,民女必定當牛做馬報答您。”
說完,沈歸荑的眼眶泛紅,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掉落,恰似聖母落淚一般,令人心生憐意。
貴妃似乎恰恰就在等沈歸荑說出這番話,其心中早有籌謀。
貴妃早有耳聞沈歸荑的聰慧之名,對其才智頗為讚賞,亦早就有意將她納入自己的陣營之中。
她向來喜愛與聰明人往來,認為唯有這般,方能在錯綜複雜的局勢裡穩立腳跟,謀取更多的利益與權力。
她緩緩言道:
“歸荑,你著實善良,看到你們如此,本宮便覺自身心狠,思量著自己罰長平是否罰得過重了?
本宮亦想找出長平被冤枉的證據,然而長平卻隻知哭訴自身冤枉,任何有用的信息皆未吐露,著實令人煩憂。”
“娘娘,心善,不過其實除卻這婢子之事,民女近日還發覺了一件大事要向娘娘稟報。”
沈歸荑神色肅穆地說完,目光審慎地瞧了瞧旁邊之人。
貴妃心領神會,揮了揮手,示意殿中的奴仆皆退下。
沈璃也跟在這群宮女太監身後,欲要出去。
在開啟殿門的那一瞬,沈璃突然“嘔”地嘔吐了一聲。
在所有人目光投來的瞬間,沈璃趕忙下跪,搶先高呼道:
“娘娘息怒,奴婢殿前失儀,乃是突然嗅到有害的熏香味道以致頭腦眩暈,這熏香娘娘萬不可用啊,會損害娘娘腹中龍子的。”
領著沈璃他們離開的宮女聽聞沈璃這番話語,臉上頓時顯露出惱怒之態,上前阻攔道: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呀?我們娘娘向來不用熏香的。”
沈璃則佯裝懵懂無知的模樣,繼續說道:
“這香味我好似在何處聞到過,對了,長平郡主身上便是這股味道。”
沈璃越說越是激動,仿佛已然篤定了這其中的關聯。
看到沈璃越說越離譜,掌事姑姑麵色一沉,下令幾個人去擒拿這膽大妄為的小丫鬟。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好在貴妃製止了他們,聲音沉穩有力地說道:
“你讓那個小丫鬟繼續講。”
沈璃磕頭接著陳述道:
“娘娘,明察秋毫呀,剛剛奴婢經過長平郡主身旁時,就嗅到一大股濃烈且有害的香味。
這香應是添加了迷魂花,那迷魂花與牡丹形貌極為相似,香味亦幾近相同,眾多人難以辨彆清晰。
但迷魂花實則危害甚巨,聞之過多會使人暈厥倒地,身體極度不適,對於腹中的胎兒更是損害極大,甚至可能引發流產等嚴重後果。”
“哦,是嗎?”貴妃聽到這話,神色驟變,緩緩坐了起來。
沈璃見貴妃似乎產生了興趣,又鼓足勇氣科普了一番:
“而且這香極為獨特,會留香許久。
即便接觸完後即刻清洗,也會殘留些許味道。
娘娘近日皆未曾出門,今日長平郡主之事,娘娘宮中的宮女太監皆未在現場,身上又怎會殘留這香的味道?
奴婢鬥膽猜測,定是有人欲利用對付長平郡主的詭計,進而再度加害娘娘。
此人居心叵測,其心當誅,還望娘娘詳查,揪出幕後黑手,以防娘娘和腹中龍胎遭遇不測之禍。”
此語一出,周遭皆安靜了下來,仿若時間停滯了一般。
就在這鴉雀無聲的情境下,坐在主位的貴妃發話了:“給本宮嚴查,還長平一個公道。”
隨後,沈歸荑依舊留於殿中,而沈璃她們則徐徐退到了院中。
此時,貴妃宮殿中無論來自何宮的宮女和太監們,皆神色凝重地站成一排。
隻因去過廂房的那些人早已被帶去審問封口了,所以剩下未曾去過廂房的,此刻都要逐一接受貴妃所養之狗富貴那靈敏至極的嗅聞。
而沈璃為了全然擺脫自身的嫌疑,毛遂自薦地表示願意前往廂房取藥粉給富貴聞。
富貴的嗅覺的確極為靈敏,未過多久,就迅速揪出了一個貴妃宮裡的小太監,還有一個小宮女。
隻不過這小宮女,沈璃瞧著竟有些麵熟,這不正是剛剛在廂房處叫醒自己然後將自己救出的小宮女嗎?
沈璃剛剛分明記得在院子中未曾看見她呀,隻知曉她好像叫阿枝。
沈璃暗自揣測,她或許是在叫醒自己之時不小心沾染了香味。
首先被察覺的小太監,臉上儘是驚恐與絕望,未料他即刻便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地承認是自己陷害長平郡主的。
他抽抽搭搭地哭訴道:
“是阿枝姑娘臨時帶給奴才的迷魂花,還威脅奴才說,要是不讓加就殺奴才全家。
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著實是無可奈何才聽命的呀!”
言罷,他猶如發了狂一般,不顧一切地朝外衝去,猛地撞上了殿外那冰冷堅硬的石獅子,嘴裡還聲嘶力竭地高喊著:
“爹、娘,你們安全了。”
目睹這慘烈之景,眾人皆被驚得心頭一顫,心有餘悸。
掌事姑姑眉頭緊蹙,嫌他晦氣,滿臉厭憎地讓人趕忙把他拖下去。
眾人的目光又落回了阿枝身上,隻見阿枝在猶豫短短數秒後,也徐徐跪下認罪了。
隻不過她稱是因自己嫉妒長平郡主,嫉妒她的高貴出身,嫉妒她的萬千寵愛,故而一心想毀了她的一生,才做出這般喪心病狂之事。
一直在院子中央跪讀女誡的長平郡主,此刻聽聞這邊的動靜,也終於抬起頭,目光投向了她的貼身宮女阿枝。
倘若熟悉之人仔細端詳,就定然會發現,這還是長平郡主眼神首次露出破綻,眼中有了一絲動容的跡象。
掌事姑姑麵色含怒,極度不耐煩地高聲催促著身旁之人,趕快將阿枝的嘴緊緊捂住。
就在長平郡主的注視之下,那些身強力壯的侍衛蠻橫粗暴地拖拽著阿枝離去。
沈璃目睹此景,心急火燎,欲開口為阿枝申辯。
然而掌事姑姑卻毫無情麵可言,以打擾貴妃休憩這一毋庸置疑的緣由,指使著其餘人將沈璃死命地摁在地上,同樣把她的嘴封堵得密不透風。
時光匆匆流逝,未過多時,一位宮女匆匆趕來,傳達了貴妃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