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孫天誌之死(1 / 1)

沈璃對這個案子印象極為深刻。

孫天誌,乃富縣縣令,富縣位於京城東南方向的沿海區域,乃是資源豐饒、經濟昌盛的繁華之地。

邊疆戰事潰敗,烽火連天,百姓無奈離鄉背井,顛沛流離。

他們紛紛朝著富庶之地艱難跋涉,富縣亦敞開胸懷,接納了眾多流民。

此間,富縣有一位仁善的儒商名曰賈善,此人宅心純厚,慷慨大方地拿出一大片土地用以搭建難民棚,以收容這些漂泊無依的流民。

然而,這塊土地卻非比尋常,乃是當朝貴妃本家早就矚意的一塊風水寶地,貴妃親自出麵求取,原本計劃修建起來供貴妃的父母安度晚年之用。

流民們自是滿心不願遷離此地,他們與賈善一同聚集在縣令孫天誌的府門前,急切地期望討個公道。

誠然,不得不提,貴妃本家亦非強橫霸道之徒。

他們甘願以高於市場價五倍的高價購置這塊地,並且還許諾將鄰縣郊區的一塊土地贈予賈善,以便他能夠構築新的難民棚。

孫天誌實乃一位心懷百姓的良善父母官,他經過審慎思考,慮及當下正值寒冬時節,讓難民遷離絕非易事,此實乃一項勞民傷財的艱巨之事。

再者,孫天誌於流民處大力宣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之理念,眾多流民深受激勵,積極奮進,在富縣成功覓得一份足以維持生計的苦力活計。

鄰縣相較富縣,經濟條件相形見絀,遠不及富縣之富庶,所能提供的苦力活數量極為有限。

倘若令流民遷至鄰縣郊區,不但會使他們耗費諸多人力、物力、財力,更是會無情掐斷這些流民繼續生存下去的希望之火。

然而,需加以思量的是,貴妃本家在富縣的勢力堪稱龐大,且當地官員彼此勾結。

在如此艱難的局勢之下,著實彆無良策,孫天誌這才決然決定攜賈善奔赴京城,意欲告禦狀,以求公平裁決。

孫天誌和賈善決心告禦狀的舉動,自然引發了貴妃本家的警覺與阻攔。

貴妃本家隨即派遣宗親前往攔截,試圖阻斷他們的告狀之行。

而貴妃這邊,也派出了自己信任的將領,在寺廟之中成功阻攔了孫天誌。

他們將孫天誌捆綁於床上,打算於次日將其扭送回富縣。

然而,可誰曾料想,這原本看似可控的情形竟急轉直下。

萬萬未曾料到,孫天誌的情緒竟會如此過激憤懣,以至於在被捆綁在床上之後,心臟竟突然出現麻痹的狀況。

而當這一狀況被賈善發現時,竟已是為時已晚,孫天誌竟驟然間丟了性命,生命就這樣戛然而止,令人唏噓不已。

更為糟糕的是,這其中,貴妃派出的將領竟是沈璃的父親沈昂。

這樁案子也不知究竟是被何人透露給了貴妃的死對頭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聞此訊息,連夜倉促趕赴此地查案。

上一世,於這兩方的權力角逐之中,這案子最終被判定為意外死亡。

貴妃一黨原本欲將沈昂及其下屬推出來擔責,然而,湊巧的是,沈歸荑在歸京途中救了貴妃的親弟弟。

這般情形之下,這件事最終僅由沈昂的下屬出來充當了替罪羔羊,所幸下屬隻是被革除了職務。

沈璃長久以來一直覺得這僅僅是一場意外死亡,根本未曾料到其中竟暗藏著他殺的可能性。

然而,令人倍感困惑的是,即便安樂公主親自督辦進行了屍檢,結果卻表明既未中毒,亦無外傷,那麼此人究竟因何而亡呢?

此次,沈歸荑未能成功搭救貴妃的弟弟。

倘若這個案子最終被認定是沈昂失職所導致的意外事故,進而被革職處置,那麼沈璃母親和弟弟回京後的待遇定然會一落千丈。

要知曉,他們原本或許還能夠憑借沈昂的地位搜集外祖家的平反證據,如此一來,搜集工作也會變得愈發艱難.

沈璃深知自己務必要緊緊抓住這個凶手,為父親洗刷冤屈,也為整個外祖家謀求一線生機。

可是,當下沈璃所掌握的情形極為有限,她僅僅知曉與這個案子相關的五個人。

分彆是賈善、自己的父親沈昂、沈昂暗中辦事時所帶的一個下屬齊挐,以及貴妃本家派出的兩個宗親田高良和田高閭。

當下所掌控的信息著實過於稀缺,沈璃根本難以判定究竟誰方為真凶。

不過,所幸的是,對於凶手的作案手段,沈璃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揣測。

隻要能讓沈璃再度檢查一遍屍體,她想必就能夠基本加以確認了。

然而,此刻她的境遇卻極為困窘。就拿昨日來講,她還是個連寺廟都難以進入,被阻攔在外麵難民棚之人。

而今日,右腿無法動彈,又是被人抬進來的。

好在現今總算換上了一身潔淨的丫鬟服飾。

想到此處沈璃反應過來,對啊,沈璃不正穿著丫鬟的衣裳嗎?

這身衣服雖說難以保證她在寺廟之中能夠肆意地自由行動,但身為丫鬟,去往諸多地方起碼都能夠尋得恰當的理由。

畢竟,在這偌大的寺廟裡,誰會過多關注一個丫鬟的一舉一動呢?

打定主意之後,沈璃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自己的右腿,那刺骨的疼痛瞬間洶湧襲來,仿若無數根鋼針深深地紮入骨髓,不過好在已經上過藥了,狀況稍微有所緩和。

沈璃咬著牙關,心裡深知,即便傷處依舊疼痛難耐,但強撐著走上一段路程應該還是能夠達成的。

為了防止萬一被抓獲,沈璃謹小慎微地將身上的血書和鮫珠摸索出來,而後輕輕地放置在自己的枕頭下麵藏妥。

之後,沈璃簡略地梳理了一番頭發,竭力讓自己看上去整潔些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傷痛,竭力裝作泰然自若的模樣,一步一步緩慢卻堅定地向外走去。

沈璃出門未久,便有一個黑影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潛入了沈璃的廂房。

此人動作極為迅疾,徑直行至床邊,從沈璃的枕頭底下飛速拿出了血書和鮫珠。

接著,這個黑影取出火折子,輕輕吹燃,將血書的內容大致瀏覽了一番,臉上呈現出複雜的神情,隨後便匆匆奔出了廂房。

沈璃這邊在前行的途中,果不其然地碰到了眾多巡邏的安樂公主府侍衛。

每逢遭遇侍衛的詢問,沈璃皆趕忙自稱是沈家大小姐的丫鬟,言稱出來尋覓小姐不慎遺失的耳環。

夜色深沉,漆黑一片,沈璃身著沈家的丫鬟服飾,加之她身形瘦小單薄,又表現得畏首畏尾,隻要她不靠近公主居住的院落,諸多侍衛確實都不大將她放在心上。

幸而,存放屍體的地方位於寺廟靠後山的柴房,與公主所住的院子處於兩個全然不同的方向。

這裡距離難民棚頗近,沈璃對這一帶的地形還算相對較為熟悉。

存放屍體的柴房僅有兩個侍衛和一個仵作老頭負責看守。

仵作老頭呈四仰八叉之態倒於地上,鼾聲震耳,呼呼酣睡。

兩名侍衛觀之疲憊至極,無精打采地歪斜倚在牆上。

他們的腦袋綿軟無力地一點一點,不時地打著盹,仿若即刻便會陷入沉眠之境。

然則,即便他們處於這般困倦之態,隻要周遭有哪怕一絲細微的風吹草動,譬如一陣輕風拂過帶動樹葉發出的沙沙之聲,他們都會瞬間警醒過來。

沈璃望著眼前此景,心中明晰,在此種情形之下,自己若偷偷進去,極有可能會被察覺。

但所幸之前有所籌謀,自己帶出了幾顆鮫珠,算是自己借用吳淼的。

沈璃趕忙謊稱自己是沈府的丫鬟,是被沈家大小姐差遣過來檢查屍體的。

言罷的同時,她一邊從懷中掏出三顆鮫珠,分彆分給眼前的三個人。

侍衛捏著鮫珠,心中暗自思量,這屍體原本早就已然查驗完畢,而且明日一早屍體還會被人拉去焚燒,隨後送回富縣。

眼前這小丫頭瞧著弱質纖纖,也斷不可能惹出什麼禍端。放她進去,自己還能獲此鮫珠,豈不美哉?

兩名侍衛相互對視一眼後,便示意仵作引領沈璃進去。

沈璃接過仵作遞來的油燈,謹小慎微地舉著,將屍體的每一處地方都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

果然,在脖頸處令她察覺了一個異常之處。

然而,她甚是聰慧,深知當下並非聲張之時,於是決定閉口不言。

檢查完畢後,她不敢有半分遲延,即刻轉身離去。

沈璃沿著原路匆忙返回,然而,她剛踏入廂房,尚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就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摁倒在地。

頃刻間,廂房的油燈也隨之點亮,昏黃的燈光瞬間盈滿了整個房間。

坐在主位上的沈歸荑,身上披著一件繡著精美花紋的外套,被一群侍從緊緊簇擁著。

沈歸荑目光如劍般淩厲,死死地盯著被人摁倒在地、狼狽至極的沈璃。

隻見沈歸荑麵色陰沉得猶如烏雲密布,隨後,她將手中緊攥著的血書和鮫珠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擲於地上。

那血書和鮫珠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沈歸荑怒不可遏地厲聲道:

“說!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