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世(1 / 1)

前世,沈璃年僅七歲之時,周國曆史上首位亦是唯一一位女皇驟然崩殂,仿若巨石投湖,刹那間朝堂風雲變色,局勢動蕩不安。

女皇親侄楊思治心懷叵測,妄圖竊取皇位,此等大逆不道之舉,無疑點燃了新皇的熊熊怒火。

新皇龍顏大怒,當即降旨,將楊思治一族滿門抄斬,誅滅三族。

楊家男丁,年滿十二歲者,皆被無情絞殺,那慘狀令人不忍直視;未滿十二歲者,則被放逐至荒遠偏僻、人跡罕至之黔州,自此遠離故土,命運多舛。

楊家女眷的命運更是淒慘無比,皆被官府沒收,淪為官妓,受儘屈辱。

家中資產、田宅,亦未能幸免於難,被儘數收繳,歸入國庫,曾經的繁華盛景,猶如夢幻泡影,皆化作過眼雲煙,消散無蹤。

沈璃之母楊敏治,雖已外嫁,依常理不應受此株連。

然而,沈璃的父親畏懼新皇的天威,唯恐殃及自身與妻女,為求一時之安寧,竟狠下心腸,將妻女遠送至千裡之外的蜀都,使其背井離鄉,漂泊無依。

一夜之間,沈璃便從那備受寵溺、養尊處優的高門千金,淪為了倉皇出逃、無依無靠的棄女,命運的齒輪自此轉向了黑暗的深淵,前途一片渺茫。

待沈璃十四歲時,新皇身染沉屙,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猶如風中殘燭,飄搖欲滅,朝局再度陷入動蕩。

彼時,代理監國的攝政王,乃是新皇的親弟,其自幼在楊家長大,念及舊情,沈璃與母親才得以被悄然接回京城,本以為否極泰來,卻不想命運的捉弄並未停歇。

就在返京前夕,沈璃偶然聽聞一個噩耗:那個曾在書信中對她傾訴思念的父親,早在她與母親被驅往蜀都之際,便已在京城另結新歡,娶了新婦,更有甚者,那新婦還帶來了一個僅比她小一兩歲的繼妹。

這般情節,恰似話本中常見的女主開局,充滿了坎坷與波折,令人唏噓不已。

在那些話本裡,女主回到京城後,往往會陷入一場場錯綜複雜、爾虞我詐的宅鬥之中。

她們憑借著自身的聰慧與果敢,與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巧妙周旋,最終成功逆襲,打臉眾人,收獲榮耀與尊嚴,成就一段傳奇佳話。

可沈璃的命運卻未能如此順遂,造化弄人,就在她即將踏入京城的那一夜,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強行奪舍了她的身體。

那人自稱是異世界的神仙,信誓旦旦地宣稱是專程來助沈璃一臂之力的。

然而,她卻全然不顧沈璃的意願,以一種霸道強橫、不容置疑的姿態,強行占據了沈璃的軀殼,將沈璃的靈魂禁錮在她的項鏈之內,這一禁錮,便是漫長的數十載光陰,使沈璃飽受折磨,苦不堪言。

在這悠悠歲月裡,沈璃被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隻能無奈地跟隨著她,寸步難離,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更為悲哀的是,無人能聽到沈璃的聲音,無論她怎樣聲嘶力竭地呐喊、悲痛欲絕地哭訴、苦苦哀求,皆如泥牛入海,得不到絲毫回應,她的絕望與無助可想而知。

那個人所擁有的一切榮耀與幸福,本應是沈璃的囊中之物,是她應得的人生。

而沈璃卻隻能作為一個無力的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人生被他人肆意踐踏與擺弄,卻無能為力。

曾經的夢想、希望與愛,皆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漸漸消逝,唯餘無儘的痛苦與憤懣,在心底緩緩蔓延,侵蝕著她的靈魂。

起初的三年,這位來自異世界的 “神仙”,在一定程度上確實給予了沈璃些許幫助。

儘管她和她腦海中那個被稱為 “係統” 的神秘存在,皆將這些幫助輕蔑地視作 “幼稚宅鬥”,仿佛這一切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鬨。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幫助所帶來的成效卻是有目共睹、實實在在的。

沈璃的母親得以在京城站穩腳跟,外祖家造反之事也在有條不紊地搜集證據,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一切在她嫁人之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憑借著腦海中 “係統” 賦予的精妙詩句聲名遠揚,又憑借著那能夠預知未來的奇異能力,多次在關鍵時刻挽救了當時的三皇子,使其轉危為安。

而後,她如願嫁給了三皇子,本應是一段佳話,卻不想竟是一場悲劇的開端。

可誰能料到,她嫁人之後,竟盜走了沈璃母親的信物,並將其作為謀取私利的工具。

憑借此信物,成功讓楊家往昔的將領們紛紛歸附於三皇子麾下,而後這些將領被訓練成暗衛死士,供三皇子隨意驅使。

為了將這些人牢牢掌控在手中,三皇子停止了為楊家平反的行動,過河拆橋,令人心寒。

不僅如此,那些被哄騙來為楊家鳴冤的外祖父門生們,被他們視作流民,慘遭活活打死,其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

被貶為官妓的表姐,也在這冤屈之中含恨而終,香消玉殞。

沈璃的母親對她的所作所為失望至極,想要直接麵呈聖上申訴冤情,卻未曾想被人毒殺於床榻之前,含冤而死。

被流放到黔州的表弟得知這一係列慘事,悲憤填膺,難以自製。

為了複仇,他手持利劍,孤身闖入三皇子府,欲討回公道。

然而,在那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的府邸中,他勢單力薄,宛如滄海一粟,顯得如此渺小與脆弱。

最終,表弟被視作謀反之人,無情的亂刀如雨點般向他襲來,他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麵,生命之花在刹那間凋零,令人痛心疾首。

沈家也因表弟這被認定的 “謀反” 之舉,遭受了滅頂之災,整個家族被投入大牢,等待著秋後問斬。

沈璃至今都清晰地記得,表弟最後的眼神,那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憤恨,他口中不停地喃喃著:“為什麼?阿姐,為什麼呀?”

那聲聲質問,如同一把把銳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著沈璃的心。

每一個字都似沉重的鉛塊,狠狠地撞擊著她的靈魂。

沈璃滿心悲戚,極度渴望能夠抱抱他,給予他一絲慰藉,可她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盜取她身體的人抱著表弟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涕泗橫流。

在沈璃眼中,那人的哭聲是如此虛偽和令人憎惡,她的內心充滿了憤怒和無奈,卻又束手無策,隻能在無儘的痛苦中苦苦掙紮。

沈璃曾一度以為她會因此事而心生悔意,畢竟多年的相處,情誼並非全然虛假。

可誰能想到,她僅僅發了兩天脾氣,那嬌嗔與惱怒,不過是閨閣中的小打小鬨。

僅僅將三皇子趕到書房睡了兩天,之後便一切如初,仿佛之前的悲劇從未發生。

沈璃一家十三條人命,在他們眼中或許隻是用來消遣娛樂的玩物罷了,其冷漠與無情令人齒寒。

在她的協助下,三皇子最終成為了這場權力角逐的贏家,成功登上皇位。

而她,也憑借著自己的 “功績”,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享儘榮華富貴,卻不知這一切的背後是無數人的鮮血與冤屈。

沈璃已記不清自己在她的項鏈中被困了多久,那漫長的時光仿佛是沒有儘頭的黑暗深淵,讓她幾近絕望。

隻記得最後那聲係統提示的遊戲任務完成,那冰冷絕情的聲音,如同死亡的宣判,宣告著她的悲慘命運。

隨著項鏈的破碎之聲響起,沈璃的靈魂亦被抽取,墜入了地府之中。

那一瞬間,沈璃的整個世界轟然崩塌,無儘的痛苦與絕望如洶湧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讓她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地府中,陰森寒冷的氣息讓她的靈魂瑟瑟發抖,而她心中的怨恨與不甘,卻恰似熊熊燃燒的烈焰,永不停息。

此地時而寒冷刺骨,那寒意仿若無數尖利的冰針,直直刺入骨髓;時而酷熱難耐,熾熱的高溫仿佛能於瞬間將一切生靈化為灰燼。

在這暗無天日之處,沒有溫暖陽光的照耀,永遠被無儘的黑暗所籠罩,讓人毛骨悚然。

人的視線在此處混沌不清,四周彌漫著濃厚的迷霧和陰森的氣息,根本無法清晰辨明他人的真實麵容,哪怕近在咫尺,映入眼簾的也隻是一個個模糊扭曲的輪廓,令人膽戰心驚。

就連嗅覺味覺亦失去作用,絲毫感受不出任何味道,不管是芬芳的花香,還是美味的佳肴,在此皆化為烏有,僅剩下一片死寂與空洞,讓人倍感壓抑。

唯有痛覺真實不虛,那尖銳而真切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警示著身處此地的靈魂所承受的苦難,讓沈璃飽受折磨。

沈璃就這樣在地府門口長跪不起,磕頭申冤,歲月悠悠,一晃便是數年。

每一日,她的心中都滿是仇怨,那仇怨猶如洶湧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她的心靈,讓她痛苦不堪。

她對霸占自己身軀的異世界靈魂滿懷憤懣,對偏心且無所作為的父親心生怨懟,對致使她家破人亡的皇帝充滿仇視,對操控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深惡痛絕。

沈璃日複一日地在閻王殿門前不停磕頭,額頭早已血跡斑斑,她所做的這一切,隻為求得一個公道,隻為能讓冤屈昭雪,其執著與堅韌令人動容。

如今,王招娣既然將身體借給了她,那王招娣的仇,無論如何她也要幫著報。

沈璃坐在柴火旁,靜靜地整理著已知的線索。

聽著隔壁那兩人的對話,她心中暗自思忖,這王招娣恐怕並非是他們二人所害。

那麼,究竟是誰要對一個身無分文、無權無勢的窮苦姑娘下此毒手呢?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中不斷盤旋,卻始終尋不到答案。

沈璃此時強壓下心中的波瀾,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副身軀。

明明王招娣與自己原身年齡相仿,但身形卻明顯更為瘦小,仿佛從未得到過充足的關愛與滋養,令人心生憐憫。

小小的手上布滿了凍瘡,那紅腫的瘡口看上去觸目驚心。

沈璃每彎曲一下手指,都要忍受一番難以忍受的瘙癢與疼痛,那種感覺就像有無數隻小蟲在啃噬著她的肌膚,痛苦萬分。

這身體的手臂上滿是遭受毒打的痕跡,本就瘦弱的手臂上,新傷舊痕交錯縱橫,宛如一幅殘酷的畫卷,訴說著王招娣生前的悲慘遭遇。

看到這一幕,沈璃的眼眶不禁微微發熱,她緩緩卷起手臂上的衣袖,隻見手臂內側突然出現了一個讓她覺得頗為眼熟的刺青。

是梅花刺青。

在王招娣手臂內側的肌膚上,靜靜地綻放著一朵梅花,它沒有枝乾的襯托,花瓣的顏色已不再是鮮豔明媚的紅,而是深沉黯淡的暗紅,花蕊部分也不再是鮮亮的金黃,而是被暈染成了一種黯淡的琥珀色。

細細數來,花瓣恰好是六朵,比尋常的梅花花瓣多出一瓣。

她絕不會看錯,這梅花刺青正是前世沈璃屢次見到的那個神秘組織的圖騰,在被奪舍前的蜀都家中、在堂姐死後翻出的遺物中、還有在母親離世前一直摩挲的信物中,都曾出現過這一圖騰。

這圖騰早已深深地烙印在沈璃的記憶深處,此生此世都難以忘懷。

沈璃心中隱隱有種預感,王招娣的死,恐怕與這梅花刺青脫不了乾係,背後或許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