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烏awu

鑒於某人的無賴行徑，陸亦寧痛失一朵品相俱佳的卡羅拉①。

臨走前，魏驍特意搖下車窗，朝屋裡臉色微紅的陸亦寧揚聲道：“謝了。”成功贏得不少路人注目。

“小舟！把門關上！”陸亦寧用力抿唇。

難得在陸亦寧臉上看到一絲慍氣，門剛關上，周舟八卦的心就藏不住了。

“亦寧姐，你跟戚久的小舅之前認識嗎？”周舟湊到陸亦寧身旁，附在她耳邊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在咱們店外看見他好幾回了。”

最近這段時間，花店對麵的馬路邊總會停靠一輛黑色轎車。黃昏的時候來，夜幕降臨又離開。周舟沒費多大勁就記住了車牌。

正是魏驍開走的那輛。

陸亦寧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也沒心思猜測魏驍這麼做的原因。

轉頭拿起還沒喝完的咖啡，扶正吸管位置，啟唇咬住，濃烈的苦和酸灼燒味蕾，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

因為吞咽速度太快，陸亦寧冷不丁被吸進氣管的咖啡液嗆了一口，玻璃門恰好從外麵推開，輕靈的風吹進來，眼角微微拂過一絲涼意。

進門的人輕“嘖”一聲，骨子裡的痞氣又跑出來：

“怎麼還哭了？”

氣得陸亦寧又咳起來。

周舟一邊幫陸亦寧拍背順氣，一邊抬眼偷偷觀察重新返回店裡的魏驍。

男人半邊身體陷在光影裡，露出來的下頜線條銳利流暢，中指圈掛著車鑰匙，長腿微屈倚靠打開的門框。

獨樹一幟，混吝不羈。

再看多少次，周舟也禁不住感歎，長得帥確實下飯。

好不容易從咳嗽中緩過勁，陸亦寧抬起眼，對著門口方向微喘道：“玫瑰都送完了，沒有了。”

可標明贈送活動的廣告牌還掛在玫瑰花筒上。

魏驍站在原地勾起唇角，黑眸若無其事描摹著她呼吸起伏的輪廓。

烏發垂肩，唇紅齒白。杏眼裡呼之欲出的那點倔強與記憶裡的畫麵重合，五年不見，她其實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副學不會撒謊的乖巧模樣。

“我說是來拿玫瑰的嗎？”魏驍抬眉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鑰匙串發出“叮鈴”輕響。

耳朵敏銳捕捉到聲音來源，陸亦寧微微偏頭，直覺麵前有道視線正肆無忌憚在她身旁遊走，分不清是生氣還是什麼，耳後溫度逐漸升高，像樹上熟透的莓果。

“那你還回來乾什麼。”工作台後的人低頭漏出心聲。

話音剛落，魏驍低笑著挺直脊背，目標明確接上了她的話茬：“回來接人。”

文藝彙演晚上七點正式開場，戚久作為主心骨台前台後兩頭跑，場地裝飾的事情自然交給了另一個男生負責。

那個男生工作靠譜，就是藝術細胞稍微有點跟不上趟，時常弄出一些類似紫配綠的雷人搭配，要不是實在抽不出人手，戚久絕不會讓他來負責。

為了以防萬一，戚久特意叮囑自己這個搞藝術的小舅多上點心，反正他有錢有閒，還能憑借那張帥臉從外麵薅群免費的幫手。

於是，受害人陸亦寧被迫上了賊船。

“售後服務？”車上，陸亦寧發出一聲驚歎，講不講道理？哪家花店的售後服務有這條啊？“花都已經分類整理好了。”

怎麼擺怎麼用也要她參與嗎？

剛才還巧言善辯的魏驍此刻仿佛被人噤了聲，修長的指節淡定按下車窗鍵，將戚久給的通行碼遞給保安驗證，“滴”聲過後，黑色轎車順利駛進校園。

後排的周舟傾身指著不遠處道：“帥哥，把我放那兒就行，車開不過去了。”她一會兒要上專業課，剛好蹭魏驍的車回來。

車門打開，陸亦寧轉頭笑著跟周舟道彆。

下一秒，汽車啟動，杏眼瞬時隨著引擎嗡鳴的聲音耷拉下去。

失明後的陸亦寧極少探索新環境，麻煩、畏懼、憂慮……所有這些消極的情緒加在一起，足夠將她困在黑暗裡，被迫畫地為牢。

陸亦寧沒指望魏驍能懂她。

也沒這個資格。

車開進禮堂後麵的停車場，兩人一同從車上下來。禮堂外麵人很多，指揮聲，抱怨聲，開嗓聲亂七八糟交雜在一起，吵得陸亦寧有些頭疼。

手臂不自覺貼上車門，試圖給自己尋找一個依靠。

後備箱門自動升起。

十幾束花光靠人搬肯定不行，魏驍環顧四周，打算去後台借輛推車，但後台的混亂程度可以想象，帶上陸亦寧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繞過車尾，停步。

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陰影，語氣跟先前比正經一些：“我離開一會兒，你在這等我。”黑眸無聲瞥過她局促不安的手腳，視線停頓，態度瞬間軟了許多。

“能行嗎？”他問。

目測後台離這邊不過五十米，十分鐘內他就能回來。

十分鐘，應該不算離開她太久。

魏驍自以為是地想。

回答貌似也在意料之中。

“你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陸亦寧溫吞道。

過於平靜的語氣反而讓魏驍開始懷疑真假。

“手機帶了嗎？”魏驍又問。

陸亦寧點頭回應，無法聚焦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地麵。

確定她能隨時聯係到自己後，魏驍選擇快步離開：

“有事立馬給我打電話。”

陸亦寧壓低聲音應了聲“好”，熟悉的煙草味就這樣被風吹散，世界徹底黑暗。

等待的時間異常難熬。

不斷有人從陸亦寧身邊經過，或急或緩，聲調忽高忽低。還有人匆匆忙忙找她問路，又因為對她感到抱歉而迅速離開。

心仿佛又回到了剛失明時的焦慮狀態裡。

忽地，有什麼東西滾到了她腳邊。

陸亦寧慌忙縮回腳腕，不遠處，有人朝著她的方向吹了聲口哨：“美女！幫忙踢一腳唄！我們組的道具掉到你那邊了。”

一個簡單又合理的請求。

可惜對象有誤。

空曠的地界上，陸亦寧很難憑借聲音確定方位。她抿唇不語，手指下意識扣緊了車殼縫隙。

對方出乎意料的冷漠惹得遊弋頗為不快，他眯了眯眼睛，舌尖抵著下顎抬腿上前。

充當蘋果的充絨毛球可憐巴巴躺在冷漠女腳邊。

遊弋彎腰撿起，帶著戾氣的視線自下而上快速移動，白皙的小腿，舒展的肩頸線，緊抿的唇，最後是那雙缺少了點靈氣的眼睛。

長得不錯，“難怪這麼拽。”

陸亦寧聞言皺眉，心裡的歉疚因為他話裡的挑釁抵消大半。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她強忍住不適，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反擊。

興許是事情太多心中煩悶，同行的人站在太陽底下隔空喊話：“遊弋，你他媽的東西撿到就趕緊回來，哥幾個沒空等你搭訕。”

遊弋無所謂地虛拋了兩下“蘋果”，後一下恰好擦過陸亦寧左肩：“喂，助人為樂的道理你懂嗎？”

“把這個東西像這樣踢過去。”遊弋作出示範，紅色的“蘋果”在空中輕鬆劃出一道弧線，正好砸中罵他的那個家夥麵門，“懂？”

幾乎是“懂”字尾音消失的同時，遊弋自覺喉結一緊，淩亂的衣褶線條驟然消失在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