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劍防鏽蝕(1 / 1)

戰國麗人 昆侖仙人 5116 字 3個月前

羋荷現在很怕碰到盧瘋子,隻要看見他,心就慌。趴在大門邊,刺探敵情。未發現盧遇人影,羋荷快速的溜進東屋。

現代,羋荷接觸最多的便是電化學防鏽,電鍍犧牲陽極保護法。可這種方法需要用電,戰國時期根本就沒有與之相配套的先進生產力。

羋荷舉著青銅劍,歪著腦袋,冥思苦想。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給銅劍防鏽蝕呢?

午後,樹葉莎莎聲響。陽光透過窗隙,照在青銅劍上,在羋荷臉上印下一道暗影。

麻衣女娘蹲在庫房內,一通翻找 。角落處,某個破舊小陶罐引起了羋荷注意。用力掰開蓋子,將陶罐置於燭光下,內裡是深綠色結晶體粉末。掂了掂小陶罐,挺有分量,裡麵的玩意兒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東西!羋荷緊擰的川字眉,放鬆一半。

“保存得還挺好,成色狀態不錯!”

羋荷找來陶碗,倒入少量深綠色結晶體粉末,之後再倒入適量清水,攪拌,晶體溶解,溶液呈綠色。稍坐片刻,溶液顏色逐漸變為藍紫色。

羋荷驚喜:“是氯化鉻沒錯了!”

記得以前在現代,她廣閱文獻,曾無意間看到過一篇關於金屬化學熱處理來防鏽的文章。將金屬製件放在滲鉻的介質(如含氯化鉻的氣體)中加熱,新生的活性鉻滲入金屬表層,使其表麵具有耐蝕性和耐熱性。

大致的方向有了,可具體如何操作,卻是個難題,隻得慢慢摸索。羋荷撐著腦袋,歎道:“朝廷的兩千金,似乎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春三月,丹藥作坊繼盧遇後又多了一個瘋子,此瘋子整天提著把青銅劍,喃喃自語。時而詭異傻笑,時而沮喪沉默不語。

工人趴在牆角八卦。

“聽說,鄭方士被情郎拋棄”指了指頭,“這裡受了點刺激,所以舉止怪異。”

“對對!我也聽說是受了情傷,那個情郎好像叫什麼...公冶昀,怪不得好些日子都沒看見公冶昀來我們春曉堂,原來是個負心郎。可憐鄭娘子,如花似玉的年紀被折磨成這樣。”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怎麼聽說,她是被那個盧方士給嚇瘋的......”

羋荷提著銅劍,悄無聲息的站在工人們身後,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可否說與我聽聽?”羋荷這句話是認真的,整日沉浸在防鏽大業裡,太過苦悶枯燥,她想尋點樂子,調劑一下乏味的生活。

工人們齊刷刷的轉頭,看見羋荷,如耗子見了貓一般,瑟瑟發抖,作鳥獸散。

羋荷舉起銅劍,寒光閃閃。“哎!你們彆跑啊,我有那麼恐怖嗎?”

三月底,距離羋荷嘗試鉻鹽熱處理防鏽,已經過去近一月。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毫無進展。饒是羋荷心態再好,此刻也有生出幾絲躁動來。

又一次失敗,氣得羋荷一巴掌拍到煉丹爐上,爐上細塵簌簌滑落。

“氣煞我也!如此折磨人,兩千金不要也罷!”

羋荷扔掉銅劍,氣衝衝的踏出房門。在門口徘徊了大半個時辰,還是不忍放棄,又折返了回來。

“看在兩千金的麵子上,我勉為其難再試一次,最後一次!”

東屋,氯化鉻和其它化學物質的氣體混雜,充盈內室,氣味沉悶怪異。

羋荷頭暈眼花,直犯惡心,她實在是撐不住了,扶著牆壁出了東屋,蹲在牆角乾嘔。在這種環境裡待久了,人指不定被熏傻。光有東屋的大煙囪排氣,顯然是不夠的。到時候,彆錢還沒掙到人沒了,得想個辦法!

木工師傅拿起兩個巴掌長寬的木牘片,看了看木牘片,又看了看羋荷,一臉茫然。

“長八尺,寬高各兩尺.....這是個什麼東西?”

“換氣箱......師傅你隻管照著我畫的樣子做就好。”

“換...氣箱?我做木工活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這種怪玩意兒。”木工師傅仍舊一臉懵。

羋荷嘴角上揚,渾身透著小驕傲,這手拉式換氣箱,可是她根據丹藥作坊東屋地勢自創的,全天下獨一份,她的得意作品,旁的人要是見過,那就奇了怪了。

換氣箱還沒做好,銅劍防鏽的事隻能先暫時擱置。於是沒事乾的羋荷,早早的便下工了。

羋荷牽著長耳,途徑小食店。葉舟老遠就看見那熟悉的一人一驢,他興奮的跑了過去,“鄭心姊姊!”

葉舟嫻熟的牽過長耳,跟在羋荷身旁。羋荷摸了摸葉舟的腦袋,“何事如此高興?”

“我又學會新劍法了!姊姊我厲害吧!”葉舟說著,還比劃了幾個動作。

繩子牽扯到長耳,長耳眨巴大眼睛,蹬著前腿,“呃呃——”的叫。葉舟羋荷見此情景,相視而笑。

“到時候耍一套劍法給姊姊看,可好?”

“就今天吧,姊姊隨我來!”

渭水河畔,水草豐沛,五顏六色的小野花點綴其間,陽光照耀,好似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金色紗布。

長耳好久沒有看見草地,活蹦亂跳的躥進了草叢打滾兒。長耳釋放天性,玩得不亦樂乎,羋荷便隨它去了,沒有束縛它。

“姊姊瞧好,我要開始了!”

葉舟舉起木劍,一招一式的比劃,小模樣極其認真。額間浸出的細汗,在陽光下瑩光點點。

“這些都是蒙恬將軍教我的,蒙恬將軍可厲害了。我以後想成為蒙恬將軍那樣的人,保家衛國,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蒙恬在羋荷印象裡,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以及秦王嬴政頭號鐵杆小弟的形象。說不上喜歡,也不是很討厭,不得不承認蒙恬教導小孩還是很有一套。不好的是,葉舟沾染了一絲蒙恬身上的老古板氣息,不過,瑕不掩瑜,可以忽略不計。

人若沒有夢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彆。羋荷常常介於“好魚”和“鹹魚”之間,來回轉換,持續性奮鬥,間歇性當廢人,混吃等死。葉舟比她有活力,小小年紀,便心存大誌,應當鼓勵。羋荷鼓掌,笑道,“好!劍法不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等著看葉舟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換氣箱做好,木工師傅親自扛貨上門。木工師傅一步三回頭,連連稱讚,“這個換氣箱,太巧妙了!厲害,厲害!”

木工師傅給予如此高的讚譽,羋荷的腰板挺直,驕傲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羋荷將青銅劍置於丹爐內,放入調配好的氯化鉻與其它化學物質的混合物,加大火,混合物受熱變氣體,混合物氣體包裹青銅劍,慢慢發生反應。

氣味刺鼻,羋荷退到屋外,不停的拉動換氣箱拉杆,換氣箱不斷的向屋內送氣。如此重複操作多次,屋子內部的空氣,清新了不少。

羋荷的雙手都快拉脫臼,手掌因長時間用力而泛白。

“大爺的!手拉式換氣箱太費人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六月底。一聲驚呼,震飛了屋外瞌睡的鳥兒們。

“啊!成了,成了!”羋荷抱著青銅劍,興奮大笑。耗時近四個月,幾經波折,費儘心血的劍,格外的鋒利堅韌,透著幽幽冷光,

國尉府後院,大排長龍,和羋荷一樣皆是來提交成果的。

“我給你說,我這劍輕輕鬆鬆的,便能劈開一尺厚的磚石,毫發無損。”

“切!有什麼好得意的,我這個泡在水裡一年半載的,撈出來猶如新劍,削鐵如泥,比你的厲害百倍!”

聽見旁人吹噓,羋荷心中打鼓,失了些底氣,“有這麼厲害?這地兒還真是高手如雲,臥虎藏龍......”

閣樓上,蒙恬與魏繚並排而立。

蒙恬看見樓下盛況,心情大好,“有這麼多人為國分憂,我為大王,為秦國感到高興。”

魏繚道:“銅劍銅戈每年因鏽蝕斷折的數量驚人,重新打造,需耗費上萬金,損失頗巨。下麵這些人提供的劍裡麵,若有那麼一把稱心的,不知道會為國庫節省多少開支。”

輪到羋荷交劍登記,羋荷報上自己的來路姓名。

“春曉堂鄭心。”

負責登記的小吏道:“劍先暫存國尉府,且先回去安心等待,有了結果,國尉府自會派人聯絡。”

羋荷轉身,隨人潮退去,東張西望時,瞟到了前方閣樓上的熟悉人影,竟是蒙恬和魏繚!羋荷趕緊低下了頭,“怎麼這裡都能碰見這兩人,我掙點錢容易嗎。”

人群中的某個小女娘,左顧右盼又心虛低頭的小動作,魏繚儘收眼底。

“國尉何故如此開心?”蒙恬疑惑,明明剛才還平靜如水的人,現在卻情緒高漲,帶著笑意。

“哦,看到一個熟人。蒙將軍,我有要事要辦,先失陪了。”說完便下樓離去,留蒙恬一個人呆立在原地。

羋荷步履匆匆,走的飛快。

魏繚騎著大馬,擋住了羋荷的去路。幾個月前,他托王翦給他牽線搭橋,原本以為是順水推舟,萬無一失的事情,沒想到王翦告訴他,他的外甥女已經許配人家。天下好女千千萬,勸他放下心結,不要再想。

不過是僅有幾麵之緣的女娘,他也勸自己忘掉。本來快放下了,可今日看見她,他的心又開始躁動。這才知,他根本就忘不掉,不過是把悸動深埋於心底,自欺欺人罷了。

“恕在下唐突,娘子近來可好?”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唐突,拜托,可不可以不要擋我的路。就算長得好看,這樣做也很容易敗壞形象。羋荷鎮定的回道:“我好得很,多謝魏公子關心。”

羋荷欲繞開大馬跑路,誰知,魏繚竟直接跳下馬來,攔住了羋荷。

“聽說,你已經許配人家,可有這回事?”

我許沒許配人家,乾魏繚何事?這人真是莫名其妙。羋荷實話摻著假話,“確有此事,我已經婚嫁許久了,夫君是鹹陽本地人。魏公子可否讓路,夫君還在家中等待,我要趕緊回家,若是晚了,夫君肯定是會著急的。”

小娘子如此在意自己的夫君,魏繚頓感心痛,他輕輕歎息,側身讓了道。沒想到他魏某人一世英名,現如今,居然淪落到覬覦有夫之婦的地步,慚愧至極。

盛夏,熱浪滾滾。公冶昀回到相彆半年的鹹陽城,一切與六個月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昀兒,我們此次來鹹陽,可是有正事要辦的,你不要像上回一樣,光想著玩了。好好的在驛館休整幾日,我們便起程去巴郡。”

說這話的人,正是公冶昀的叔父,公冶景。大齡未婚的齊國臨淄老男人,無家無室的,所以公冶家國外的貨物往來,全由公冶景負責。

公冶昀打小便羨慕自家叔父,無拘無束,遊遍天下,帶回來很多新奇玩意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公冶昀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渴望外麵的世界。

於是乎,待公冶昀長到十幾歲時,翅膀有些許硬了,蠢蠢欲動,不願整日待在臨淄城。撒潑打滾兒,央求父母同意他同叔父一道,外出經商。一哭二鬨三上吊,父母拗不過他,便準許了。

公冶昀口頭上答應公冶景,心裡早就盤算著何時溜去春曉堂。

日落西斜。

一紫色紗衣小郎君,打馬而過,意氣風發,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負心郎,回來了....”

“喲,這不是那個負心郎嘛!”

“撇下小女娘,一個人在外麵瀟灑,花天酒地。平日裡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竟是這種涼薄之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一幫工人義憤填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公冶昀聽見後,氣笑了,“負心郎?我什麼時候成負心郎了?我不在秦國的這段日子裡,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啊。”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流言蜚語的威力,公冶昀也是頭一遭領教到了。公冶昀心大,不與造謠之人一般計較。未來,他還會在鹹陽待上一段日子,想必,到時候這些謠言,便會不攻自破了。

公冶昀穿過人群,去裡屋尋找鄭娘子。

未曾想,徐青先迎了出來,滿帶笑意,“昀公子,你何時回來的?再次見你,真是叫人高興。你叔父可是一同來鹹陽了?”

公冶昀作揖禮,“徐店家,我與叔父今日上午便到鹹陽了,暫時住在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