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同明顯是懶得進來陪她但又不得不陪她,整個人矛盾至極,“這裡人多。”
顧蓁嘖了聲,無奈道:“你當我是什麼幼童嗎?還能丟了不成?我發現你總是這樣,老覺得我自己一個人做不成事。”
沈疏同蹙眉,冷聲道:“臣這是怕公主有何差池,難不成是臣特意要跟進來的?”
顧蓁眼瞧著又是要拌嘴的趨勢,還是準備偃旗息鼓,“我不就隨口說說嘛,你又是在發什麼火?”
沈疏同方才的疼還沒消失,現下又疼了起來,心中煩躁更甚,口氣也沒好起來,最後口不擇言道:“臣發什麼火了?難道不是公主無理取鬨麼?”
顧蓁也是第一次聽他口不擇言,氣得說不出話,轉身道:“好,那你彆跟著我。”
她剛準備走,結果顧泠已經出現了。她一眼就看見顧蓁和沈疏同的神色各異,但都不大好看,便知這兩人又拌嘴了,趕緊去安撫妹妹,“我一時不在,你怎麼就又同沈少卿鬥氣了?”
顧蓁大吐苦水,“是他先口不擇言說我無理取鬨的呀,怎麼能怪我呢?”
顧泠趕緊哄著道:“好了好了,也彆氣了,你方才去哪兒了?”
顧蓁仍然在氣頭上,“去沈府了。”
顧泠疑惑,“你去找他了?”
顧蓁又激動起來,“誰找他了?我找他做什麼?誰想看到他?”
偏偏沈疏同耳朵好,聽得一清二楚,隨即冷笑道:“難道臣想見公主麼?”
他這話說得有些粗魯,更不合規矩,顧泠知他最是有禮,眼下能氣成這個模樣也是罕見,不覺也有些訝然。自家妹妹又容易激動,聽了這話怕是恨不得上去擼了袖子舌戰一場,趕緊攔住顧蓁,安撫道:“好了好了。”爾後又看了眼沈疏同,“沈少卿,你也彆說了。”
顧蓁氣得背過身去,裝作沒看見他,平靜了情緒對著顧泠道:“姐姐彆理他,張璟呢?”
“他在那邊。”
顧蓁順著看過去,果然看見張璟站在不遠處,他應該是看見了兩人鬥嘴置氣,也有些尷尬,隻能退到一邊去了。
顧泠道:“好了,那我們回去吧。是沈少卿送我們回去嗎?”
顧蓁氣道:“誰要他送了?”
沈疏同真真覺得今天給這小姑娘買的糖葫蘆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現下耍小脾氣到都不願意再坐自己的馬車回去。而自己頭疼得心裡愈發煩躁,深吸了口氣,還是沒妥協。
他覺得在此事上完全是顧蓁耍脾氣,自己總不能丟了氣性真的因為怕疼而去妥協,於是硬生生憋著沒去求和。
顧蓁雖在氣頭上,但到底細心,看了眼沈疏同的蒼白麵色便知情況,恐怕是係統又在折磨他了,到底於心不忍,咳了幾聲,哼了聲道:“好了,大人有大量,我不和你計較,沈少卿,我今日便勉強坐你的馬車回去。”
她心想,我顧蓁真是個好人。
結果兩個人都想錯了,沈疏同本以為顧蓁主動給台階下便可以停止懲戒,顧蓁也是這麼認為的,然而係統的要求卻是需要沈疏同主動討好,所以現下顧蓁的解圍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於是沈疏同還是覺得疼。
疼完了他就發現還是需要自己主動出擊。
顧蓁和顧泠兩個人走在前麵,恰好散了一場戲,人群熙熙攘攘,很容易被撞著,沈疏同跟在後頭疼得臉色發白,恰好從左側出來了一個人,直直地撞到了前麵的顧蓁。
顧蓁本在說話,被撞時也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沈疏同雖疼得蹙眉,但不知是不是求生的本能反應,他眼疾手快地直接從後麵接住了她。
他的手直接摟住了她的細腰,她整個人都算是靠在他懷裡。小姑娘靠在他懷裡時倒是沒有平日裡耍脾氣時的張牙舞爪,現下十分乖巧。
好了,不疼了。
顧蓁先是聞到那股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是沈疏同,最後才察覺自己靠在他懷裡。
等發現過來時她早已站穩,然而腰上那隻手仍然沒有挪開的意思。
顧蓁咳了幾聲,算是提醒他。
她當然猜到了他是因為扶她這次而減緩了疼痛,現下估計還恍惚著。
沈疏同反應過來,鬆了手,“是臣僭越了,一時忘了男女大防。”
顧蓁大度道:“無事。”
她沒多言,繼續和顧泠往前走。
兩人上了外頭的馬車,顧蓁剛準備放下軟簾,便聽見沈疏同的聲音,“公主。”
她又拿起軟簾,看著他。
他也靜靜地看著她道:“公主日後,能否莫要再隨意出宮了?”
顧蓁“哦”了聲,然而又緩緩緩緩地搖了搖頭。
沈疏同知她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所以故意和自己作對,也懶得理會,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她道:“你懂什麼呀沈少卿,六姐姐和張璟多久才能見一次?我這是在助他們,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你總知道吧?你我就是鵲橋,他倆就是牛郎織女。”
沈疏同嗤笑,“牛郎織女一年一會晤,六公主和張璟約莫一個月便見一次吧?”
顧蓁知道他舌戰群儒的口舌本事,自覺說不過他,於是立刻閉嘴,切了聲,小聲道:“下次出宮我也不會找你。再說了,我真要出了什麼事你不是最高興了嗎?畢竟你也不想做我駙馬不是?”
她重重地哼了聲,又把頭探了出來,彆扭道:“我這個人不像沈少卿你,雖說我今日很生你的氣,但還是要多謝你糖葫蘆給我吃。還有,以後還是少見麵吧,我也懶得和你置氣。”
顧泠在旁邊聽得好笑,等馬車駛出去後才道:“你們怎麼了?”
顧蓁哼了聲,“互相看不順眼罷了,也沒怎麼,不過都是常態。”
顧泠百思不得其解,“話說你們二人也不是愛置氣鬥嘴的性子,怎麼一碰到一起便成這副樣子了?”
顧蓁想了想,認真道:“孽緣,天生的宿敵。”
顧泠想著也是,畢竟這孽緣孽到不久後自家妹妹便要嫁過去了。
顧褚出閣那天是個好日子。
三月天,天氣暖和,顧蓁比顧褚都激動,興奮到早晨起來時皇後都忍不住打趣道:“你今日是怎麼了?”
顧蓁笑得眉眼彎彎,“姑姑要出閣啦。”
皇後瞥了她一眼,“怎麼?”
她立刻道:“我這是替姑姑高興,要嫁個好人家了。”
皇後當然知她的心思,笑道:“在本宮麵前還掩飾什麼?不過這話可彆在你姑姑麵前亂說,她可從沒覺得自己嫁的是什麼好人家,到時候又要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呢。畢竟她一向心氣最高,總覺得自己得嫁個天上有地下無的才配得上她。”
顧蓁傻眼,“何人啊?沈疏同?”
皇後掌不住笑著拍了下她,“還亂說呢?你自己知道便好了,到時候說出來又不知惹什麼事。今日是你姑姑大喜的日子,到底要謹言慎行,該說的便說,不該說的便莫要說。”
顧蓁“哦”了聲,默默地把“他還天上有地下無呢”這句話硬生生咽下去了。
顧褚出閣,宮中自然也熱鬨。顧蓁趁著亂還和其他姐妹一起擠著去看了眼顧褚,她今日鳳冠霞帔,倒是格外清麗動人,唯有神色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愉快。
顧蓁忽然有些恐慌,到時若自己真要出嫁,嫁到沈家,恐怕自己能從早哭到晚,臉上的表情隻會比顧褚更難看。
她一時想得多,又想到了新婚夜,若是要同沈疏同同床共枕,她估摸著兩人能在床榻上結結實實打一架。她恨不得新婚夜去沈渺的廂房和沈渺同住。
她越想越覺得人生無望了,一時恍惚,沒發現顧褚正看著自己。
顧褚發現她目光遊移,冷哼一聲,“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無論如何,出閣當日顧蓁絕不會同她拌嘴,於是低聲下氣道:“哪有呀姑姑,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是來看看你,你若是不喜,我現在便走。”
顧褚冷笑道:“你也是最後一次看到我了,心裡指不定多快活呢。那我倒也要看看你日後能過得如何,瞧瞧你這德行,還能好到哪兒去呢。”
顧蓁心裡有氣,心想今日我不同你計較,你倒是沒完沒了起來了,麵上卻還是乖巧道:“姑姑說的是,畢竟我日後要嫁給沈少卿,可我根本不喜他呀,估計這姻緣也是艱難。”
顧褚聽到沈疏同的名字後連表情都維持不住,“住嘴。”
顧蓁接著道:“怎麼了姑姑,您怎麼惱了?都是我的不是,我本不該置喙,現在便退下。”
她在外頭尋到了顧泠,顧泠好奇道:“姑姑今日估計穿得格外明豔吧?”
顧蓁笑道:“你若是鳳冠霞帔比她更好看。”
顧泠笑了,又噓了聲,“可彆亂說。”爾後又打趣道:“難不成你穿著便不好看了嗎?”
顧蓁聽了這話便蔫了,“那要看嫁誰了,嫁給沈疏同,我再好看也沒用。”
“你便這麼討厭嫁過去?”
顧蓁哼了聲,“當然了,今日我便把話放這兒,我是永遠不可能同他好好相處的,不信你且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