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褚也沒見過這等架勢,頓時慌了神,“我不過輕輕碰你一下,你便跌坐在地,是何道理?”
婉卿扶起顧蓁,她輕輕拭去淚,“今日爹爹誇我不過是因為我第一次獻舞,圖個新鮮罷了,姑姑是不一樣,精心準備過的,自然不是我能比得了的。姑姑還是莫要生我氣了。”
她這話看似說的真誠單純,實則句句諷刺,顧褚聽後險些氣得拂袖而去,忍不住指著她道:“你太放肆!”
顧蓁沒回應,看向從太極殿出來的皇後,立刻快速走到她身邊,貼著她撒嬌道:“母後,我腰疼。”
皇後立刻關切道:“怎麼好端端的腰疼?”
顧蓁嬌聲嬌氣地揉著後腰,委屈道:“方才姑姑生氣,不小心推了我一把,也怪我自己沒站穩,直接跌坐在地了。”
她今日穿得披風格外厚,方才跌坐下去實則身上毫無感覺。
皇後蹙眉,拉著她的手道:“她為何要生氣?”
“好像是為了方才獻舞之事吧。”
皇後一直便知顧褚的性子,但因她是天子胞妹,於是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如今顧蓁全然改了性子,此事聽來又是顧褚的錯,她便也不願再縱容顧褚,索性直接去問她,沉靜道:“方才是怎麼回事?”
顧褚輕咳幾聲,掩飾道:“皇後娘娘,方才不過是我們在玩鬨罷了。”
皇後歎口氣,嚴肅道:“如今阿蓁也改了性子,你也不必一直這樣對她。往後你們二人好好相處,否則讓陛下知道,定也不會饒了你。”
顧褚心中不服,但對著中宮也不得無禮,隻得道:“是。”
顧蓁跟在皇後身後,笑眯眯地對著顧褚道:“姑姑,夜已深了,你也早些回宮歇息吧。”
這話一出,眾人皆覺得她單純善良,明明被顧褚無故刁難,最後還能不計前嫌讓她早些回去歇息。
顧褚咬牙道:“好。”
回了璟寧宮,顧蓁梳洗完畢,這個月第二次和消失已久的係統對話。
顧蓁:“你之前說不能隨意改變原書劇情,那如果原主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此外我還做了一些彆的事情,不算改變原書劇情吧?”
係統:“……不算。”
顧蓁:“那比如說,三日後按照原書劇情,我應該偷偷出宮,發現顧泠和張璟在一起後打斷他們,但打斷他們了以後我要再讓他們繼續呢?這應該不算改變原書劇情吧?畢竟我也是做了回惡人了啊。”
係統:“打斷了又繼續,你怎麼這麼無恥?”
顧蓁:“無恥的是誰?我現在是單純善良笨蛋美人,原主一個惡毒女配做的事情我還必須要做,金手指沒有,劇本還都能發錯,你辦事錯誤率這麼高,我說你了嗎?”
係統:“閉嘴,我不是說了可以嗎?”
顧蓁心滿意足地閉了嘴。
她本來和顧泠約好的三日後去聽戲,但這戲並不是在宮內聽,而是在宮外。
原主當時邀請顧泠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出宮,若是被抓了也好歹有個做墊背的可憐人。結果善良的顧泠一方麵又想和張璟見麵,一方麵又不忍心妹妹的苦苦哀求,便答應了她。誰知兩人一見麵就被原主發現,原主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兩人,從此顧泠再也不肯給原主任何好臉色,兩人就此徹底成為仇人。
顧蓁邀請了顧泠,也必須打斷兩人,但正如她方才問係統的,她也可以在打斷後讓兩人繼續。
畢竟她的人設是單純善良笨蛋美人,但原主做的事情她又一件不能落下,如此矛盾,她隻能努力讓一舉一動都合理化。
她對於出宮沒什麼太大興趣,畢竟此事太過冒險,她若被抓到,先不說陛下和皇後如何,她第一個承受不了顧從恩和竺毓的懲罰。
但她還是從婉卿處拿到了出宮令牌,又在皇後處糊弄了一番,便帶著顧泠悄悄出宮了。
顧泠素來正派,對於這等事還是有些擔心,反複問道:“真的不會有事嗎?若是被陛下或皇後娘娘發現,我們必定要受懲。”
顧蓁也不願受懲,但還是安慰道:“無事,姐姐,你便莫要擔心了。宮外精彩,這幾日爹爹忙著祭祀事宜,無論如何也管不到我們,我們且好好享受。”
她帶著顧泠,憑著對書中劇情的印象,找到了那家酒樓,書中顧泠便是在此處和張璟偶遇。
宮外處處繁華,這家酒樓又是門庭若市,樓內觥籌交錯。婉卿怕有人衝撞了兩位主子,在一旁心急,勸了顧蓁片刻,但她還是執意要進,於是隻能小心跟在兩位身後,一同進了酒樓。
兩人落座,顧蓁借口要去外頭看看,便留下顧泠一人。她出了酒樓,便已經處在原書情節之外了,此刻顧泠和張璟偶遇,她需在外頭待上半個時辰才能重新出場,做惡人打斷這一對有情人。
她一人在酒樓外閒逛,四處看看,也覺新鮮,不覺忘了時間,待反應過來時才發覺已經快到她重新出場的時候了,但偏偏她離酒樓還有一段路程,便有些著急,慌忙往回趕。
她低頭行路,一時不察,沒看見前頭的馬車,一不小心便衝撞了。
駕車的仆從輕斥道:“小娘子行路怎的如此不注意?”
馬車內的人伸出手,掀了軟簾,輕聲道:“罷了,讓她先過。”
這聲音熟悉,顧蓁猛地抬頭。她本來戴了帷帽,為的是遮擋麵容不被發現,但此刻為了看清麵前之人,便將帷帽掀開,冷不防撞入眼簾的便是沈疏同的臉。
兩人皆愣住,對視片刻後,沈疏同看著麵前掀開帷帽有些不知所措的九公主,最後無奈道:“先把帷帽放下。”
顧蓁迅速放下帷帽,眼前便有些看不清,隻聽到馬車裡的人道:“上來。”
她猶豫片刻,還是打算上馬車。但由於帷帽遮擋視線,上馬車時她又要提著襜裙,險些摔倒,最後還是麵前之人歎息著伸手,隔著衣袖扶住了她。
她就勢掀了帷帽,終於看清了沈疏同,爾後自己站穩,坐下。
在宮外見到素來討厭的九公主,本也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果不其然,沈疏同沒能給她什麼好臉色,猛地鬆開拉住她手臂的手,目光冷淡地看向她,“公主為何出宮?”
顧蓁早就猜到他的反應,不以為意地整理好帷帽,挨著他坐下,“我不過是想出宮看看罷了。沈少卿,你日日可見這人間繁華,不似我,被困在宮中,日日無趣至極。”
馬車到底狹小,就算是沈疏同再怎麼避,也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臂和肩膀。他冷著臉,並未搭理她。
顧蓁見沈疏同沒回答,便又道:“幫幫我吧沈少卿。我現在要回酒樓,六姐姐在那兒呢。你把我送過去,我接上六姐姐,然後我們便乖乖回宮,如何?”
沈疏同嗤笑一聲,“公主便不怕臣把此事稟報陛下?”
顧蓁心想你不過便是嘴上逞能,除非你真能不在乎係統給的懲罰。
她笑了笑,手指把玩著帷帽,“沈少卿你人這麼好,總不能為難我這麼一屆女流吧?”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湊近了些,不依不饒道:“沈少卿,你便幫幫我吧。”
沈疏同真是有些後悔方才讓她上車了。他就該裝作沒看見,讓她自己瀟灑快活去,現在讓她上了馬車,還要送她回酒樓。
他揉了揉眉心,“去哪兒?”
顧蓁探頭,對著駕車的仆從報了酒樓的名字,爾後安安心心地坐在他身邊,“我便知你是個好人。”
沈疏同也和顧泠一樣,發現這小姑娘近來有一個特點,就是嘴甜。但他偏生不吃這套,繼續不理會她。
顧蓁同他靠得近,便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的冷香,聞起來讓人覺得沉靜。她不自覺再往他那邊坐了坐,好再聞聞這香味。
沈疏同一向最克己複禮,同她乘一輛馬車本就已經不妥,於是脊背筆直地靠著窗邊坐,誰知小姑娘一個勁地往他身邊靠,他忍無可忍,偏頭看他,譏誚道:“公主是想讓臣下車麼?”
顧蓁愣了愣,看著他,鼓了鼓嘴,“對不住,可是沈少卿你身上太香了。”
她身子微微前傾和他說話,乖乖巧巧地把兩手放在膝上,彎彎的眼眸垂著,給人一種人畜無害單純可欺的錯覺。
他也是頭一次聽一個人能把“你身上好香”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反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似的。更沒見過如此不講分寸、但又不會那麼讓人反感之人,畢竟按照還存在著的婚約,他應當是她六姐姐的駙馬,她一個未出閣女子,能對著未來姐夫如此行事,也是聞所未聞。
他無言以對,本想著斥責她要懂得分寸,平日裡的宮規都不知道抄到誰的腦子裡去了,但最後也隻能溫和了口吻道:“等會便到了,公主坐好。”
顧蓁罕見地安靜坐了片刻,馬車停,她戴上帷帽便想要下車,結果剛起身便磕絆了一下,便聽到身邊人無可奈何的歎氣聲,“等會。”
然後她便站著沒動,聽到了動靜,好像是沈疏同下車了。
隨即她便被一隻手扶住了手臂,“公主下吧。”
顧蓁借著他的力下了車,隔著帷帽道:“你回去吧。”
扶著她的那隻手卻並未放下,反而安靜地隔著衣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臣何時說臣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