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桑壯著膽走在街上,寒夕節那日人來人往,如今淒淒慘慘。
空氣中彌漫著腐屍味,街上一片荒涼。
初入邊城,撲麵而來的便是樸素的煙火氣,何時變得這般荒涼,這座城池不該是這副模樣。
柳凝桑走到那顆千年相思樹下佇立許久,一次次虔誠發問,這道城牆是否會再度倒下。
她係上那日沒有掛上的平安繩,想起樹上發顛的某人,不禁勾起嘴角。
“妖女……妖女……”
零星的路人捂緊口鼻,見到柳凝桑跟撞瘟神似的慌忙躲避。
周圍的目光猶如針紮在身上。
她不該笑,她該死。
“你是妖女嗎?”
麵前蹦出個小女孩水靈靈的打量著她。
係統:【哦豁,貼臉開大。】
“是啊。”柳凝桑蹲下來,“誰告訴你我是妖女?”
“我娘說妖女就是長成你這樣的,因為……唔。”
孩子她娘慌忙衝過來捂了她的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這孩子不懂事,回去定當好生責罰!”
“童言無忌,你千萬彆責罰她。”
柳凝桑趕緊識相的離開,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瘟神,靠近她的人都倒黴。
小女孩望著她的背影,氣嘟嘟的看向她娘,“娘啊,人家還沒說完呢。”
她娘擦了把冷汗,“不許說,否則攝政王就把你抓起來。”
小女孩反倒笑嘻嘻,“是那個帥哥哥嗎?那可太好咯!”
“攝政王可是會吃人的大魔頭!”
“那妖女怎麼不怕他呢?”
柳凝桑在藥房待了三日,也不知葉裴修都在忙些什麼,她都要死了他還不讓著她,看誰先氣死誰。
三日後,係統整點報時:【距離屠城還有半小時。】
這三日柳凝桑成日搗鼓草藥,剩下點時間調配出黃金比例蜜汁燒雞醬。
柳凝桑啃著熱騰的燒雞,葉裴修突然冒出來。
“柳凝桑!你不是要去跳城樓?怎麼還在這吃?”
他今日收拾得乾淨,終於有點人樣。但這是什麼態度?本來還想給他留一半,留什麼留,讓他吃雞屁股!
“嘴仍長在我身上,吃飽好上路,你管得著嗎?”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管你。”
柳凝桑大口扯肉,心情有些許複雜,香得想哭,嘴裡又嚼不出什麼味。
葉裴修冷眼看她,淺淺歎了聲氣,“你就沒什麼要同我說的?”
她往身旁的一堆藥包瞥了眼,“這些藥發給城中百姓治瘟疫。”
“那我呢?”
“你也得瘟疫了?”柳凝桑趕緊捂住口鼻,“你離我遠點啊。”
葉裴修蹙眉,“這就是你要同我說的話?”
柳凝桑默默咽下嘴裡的肉,氛圍怪尷尬的,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些男女主生離死彆前催人淚下的話究竟是怎麼說出口的!?
他也不強求,這回倒是看得挺開。
“算了,吃你的燒雞,彆噎死。”
“不會說話就閉嘴!”
“為夫是在關心夫人的安危。”
這嘴跟猝了毒似的,聽著就讓人火大!
係統:【距離屠城還有十五分鐘。】
“知道了。”
柳凝桑放下手中的燒雞,體麵的收拾妥當,再看一眼屋裡,該整理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起身走到門口,葉裴修倚在門邊淡定的伸手,“我送你,夫人。”
她要去跳城樓,他還真是沒攔著。
葉裴修親手牽著她踏上城樓,貼心的問著:“想站哪兒?為夫給你擦擦,莫要臟了夫人的鞋。”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這般賭氣,柳凝桑也不爽的指了塊落腳點。
“就這。”
“好。”
他抓起衣袖擦乾淨,“夫人,請吧。”
柳凝桑甩開他的手站上去。
淦!真的很恐怖!
“想清楚了?跳下去可是必死無疑。”
柳凝桑怕得要死隻有嘴硬,“我才不是孬種!”
葉裴修突然站上來,“夫人竟有種成這樣。”
“你上來作甚?”
“再陪你待一會。”
他與她一同站在護城牆上,輕擁在懷裡。
城樓上的風很冷,但不及回憶中的寒風暴雪。
至少這般處境比前世好得多,而她也不是悲痛欲絕孤苦伶仃的跳下城樓,在她死之前相愛之人就在眼前。
“葉裴修,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我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可到最後什麼也沒有改變。”
他卻道:“如何沒有,你改變了我。”
柳凝桑笑了笑,“並非是我將你從惡人變成善類,因為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是麼?”他心裡打著算盤,自然不會讓她跳下城樓。可一刻,他的心突然被緊緊揪住,嘴角泛起苦澀,“我這麼好,你為何還要離我而去?”
“葉裴修,我不是要離開你。你沒有被放棄,你是被選擇的那一個。這一次,我可以選擇讓你活,這是我為你選擇的劇本,我要讓你活下來。”
他泛紅了眼角,強忍著情緒故作淡然道:“這可如何是好,夫人令為夫這般感動,我還怎麼放手?”
她也不想放手,更不敢往下看。
喧囂的鐵蹄聲不斷逼近,敵軍兵臨城下。
係統播報:【距離屠城還有三分鐘。】
柳凝桑用力抱緊他往懷裡拱了拱,此刻無比貪戀他的溫暖,正如平日他緊緊黏著她一般。
早知如此就少推開他了,虧死。
葉裴修歎了聲氣,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會才知道怕?”
她仰頭搭在他胸口,“要不你自己跳?”
他歪了歪頭,沒等他回應,柳凝桑嬉笑道:“開玩笑的啦,緩解一下氣氛。”
她說著玩笑,臉上的神情卻是要哭了。
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柳凝桑垂下腦袋不敢再看他,含淚哽咽著:“葉裴修,你鬆手吧。”
他緩緩鬆開,單手卻將她摟緊了些,語氣隻是很輕:“小可憐,輪不到你來跳城樓。”
葉裴修隨即掏出一塊……雞屁股?
“這……這是啥?”
係統更是眼睛瞪得像銅鈴,【雞屁股!】
“葉裴修,你開什麼玩笑?”
她可不想臨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心愛之人手裡拿著個雞屁股啃。
他很淡定的說:“沒開玩笑,你今日烤得倒是挺香,正合我意。”
神經病啊!瞬間破壞掉淒美氛圍感了啊!!
葉裴修捏著肥美的雞屁股,優雅的伸手往城牆下一丟。
係統急得驚呼:【哦吼!雞屁股不吃給我吃啊!!!】
刹那間,柳凝桑感覺到係統從腦子裡飛出去,“砰”的一聲炸開。
係統……炸了!?
柳凝桑呆呆的杵在城樓上一臉懵圈。
樓下的敵軍也被炸懵了,一瞬間城門大開,衝出去的竟是南桑奇兵。
埋伏在周遭假意撤退的軍隊從後方圍攻而上,敵軍反倒成了甕中之鱉。
葉裴修從容的抱她下來,柳凝桑呆得跟冰棍似的,鼻涕都凍住了。
他給她擦了擦,“回魂。”
“葉裴修,你騙我。”
戰敗是假的?瘟疫是假的?背景也是假的?
她木楞的往城樓下探了眼,敵軍已被活捉。
柳凝桑這才反應過來,這死腹黑又在演戲,自己被他耍得團團轉。
“大壞蛋!神經病!你去死啊!”
她惱怒的砸他胸口,他扯著笑任她撒氣。
“我何時騙過你,我早同你說過,待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不過……”他笑得越發放肆,嘴裡跟含了蜜似的,“我沒想到夫人竟然這麼愛我,真的願意為我跳城樓?”
柳凝桑羞恥得腳趾扣地,恨不得把這死腹黑丟下城牆!
越想越氣,眼底的淚花頓時奪眶而出。
“嗚哇……你嚎討厭啊!”
柳凝桑突然爆哭,嚇得腿都軟了。
“嚇死啦!嗚嗚嗚……”
“我的錯,我的錯,不哭了啊。”葉裴修又擦著一把鼻涕一把淚,誠懇道:“回去任憑夫人責罰。”
柳凝桑不理他,他就把自己脫光光不要臉的軟磨硬泡,哄了半月才哄好。
半月後,朝堂簽下談和條約,周遭敵國投降,從今往後向大淵稱臣納貢永不入犯。
邊軍大勝,城中連慶數日。
攝政王求著夫人陪他出來散心,街上四處張燈結彩,邊城比往日還要鮮活。
柳凝桑走在路上多少還是有些擔憂,不安的看向周圍,半月前她還被當做妖女,隻怕如今對她仍是懷有敵意。
“在看什麼?”葉裴修握緊她的手。
柳凝桑扭頭,“反正不是在看你。”
他抓著她的手直接貼在臉上蹭,前陣子不修邊幅是糙了點,生怕被嫌棄。
“你看看嘛。”
柳凝桑扭成麻花也甩不開,“你彆這樣,否則旁人又要說我不是。”
“誰敢。”
“妖女!”
……
眼前沒人,裙擺微微晃動。
低頭一看,又是那個貼臉開大的小女孩。
“妖女姐姐,我們又見麵了。”
“好……好巧啊。”
“上次我話還沒說完你就走啦。”
柳凝桑有點緊張,“你想說什麼呢?”
“我娘說你是妖女,因為你是最漂亮的,我長大後也要當妖女。”
“啊?”
小女孩笑嘻嘻的看向葉裴修,“我娘還說攝政王是大魔王,隻有最漂亮的妖女才能和最帥的大魔王在一起。”
孩子她娘又衝過來捂嘴,“抱歉抱歉,這孩子又胡說八道!”
小女孩扭開頭,指著葉裴修控訴起來,“娘啊,這話不是帥哥哥自己說的嗎?”
……
合著妖女是這麼傳的嗎?
柳凝桑頓時火冒三丈的瞪他,“你造的謠?”
葉裴修捂著臉裝傻充楞,“夫人想吃糖葫蘆。”
“如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