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狼狽的背影,喊了聲:“回來。”
他驚愕的扭頭,“啊?”
“你拐杖落下了。”
“哦……”
她沒有挽回,他早已不配留在她身邊,隻是仍心存妄想罷了。
花奴灰頭土臉的拾起拐杖,白翩翩歎了歎。
“回去躺著吧,我去給你弄點藥。”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她,“我可以……留下?”
“不可以。”她並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你拖著這殘腿凍死在路上,到時候又得勞攝政王給你拖回來。老老實實把傷養好,要走就走遠點。如今你已不是天之驕子,不該再勞煩彆人,也算是積點德。”
花奴默默挨訓,想著還能再多見她幾眼,如此也足夠了。
沒過幾日,一陣妖風又從京城傳來。攝政王通敵叛國,早已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可笑的是,朝廷卻對邊塞的軍情視而不見。
攝政王雖遠在邊塞,權臣仍不敢與他在明麵上對立,背地裡搬弄是非,攝政王被妖女蠱惑,坐實了柳凝桑就是妖女的罪名。
這些事葉裴修從不會當著她的麵說,柳凝桑有時故意貼臉開大,他卻越發縱容她揮霍度日。
三兩聲風言風語傳入耳邊,他還時常安慰她。
“彆怕,有我在。”
柳凝桑心裡清楚,若是葉裴修沒有帶她離開京城,自己怕是早已被當做妖女燒死了。
她在這吃好喝好,也不在乎那點名聲,可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他,她卻不知該如何做。
自從來到邊城,葉裴修凡事親力親為,朝廷那邊卻沒有任何支援,如今又斷糧斷草。周遭的敵軍突然步步緊逼,朝廷已經暗中派人和談,可明麵上又下了死令。
上一世他贏了,得到的卻是功高震主謀權篡位的罵名。
倘若輸了,他就是千古罪臣。
打贏打敗皆是錯。
從始至終,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逼死葉裴修。
這幾日想到這些事就頭疼得很,罪魁禍首卻在美滋滋的啃大骨。
柳凝桑一臉不爽的盯著花奴,“你怎麼吃得下?”
花奴用力嘬著骨頭,“翩翩讓我好生養病,你管得著嘛?”
“哼,我管不著,反正你也沒人要。”
他白她一眼,她挑釁道:“翩翩托我給你帶句話,少在這添亂,養好就滾。”
“她罵我了?”花奴泛著水靈靈的桃花眼,“她怎麼不當麵罵我!”
柳凝桑偏諷他一句,“你當自己誰啊,人家都已經走了,才沒那閒空來罵你。”
花奴眼中瞬間黯淡無光,昨夜她還來看過他,給他熬了藥,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很聽她的話,認真的養病,隻要她一句話就滾。
因此,他總是半夜偷偷泡在冰湖中,隻要他一直不好就能再多留一日。
“這是何意?她……走了?”
“她離開了,聽不懂嗎?”
“她要去哪!?”
“我不知道。”
今日白翩翩突然與柳凝桑告彆,她很灑脫,背著把琴就走了。
花奴滿眼通紅,緊緊咬著唇,淚水咽入喉間,苦澀得難以言喻。
著實可憐,活該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柳凝桑歎了歎,“其實她對你說的是,再見。”
她想試著去過不一樣的人生。
至少為自己而生,為自己而死。
花奴一路狂奔追至城門口,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他跑了好遠好遠,腿已痛得不行,心肺疼得喘不上氣。
直到遠遠望見那道灑脫的背影,他不敢喊她,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摔倒了又爬起來。
花奴又摔了一大跤,忍不住吭了聲悶響,立馬捂緊嘴巴,疼得在地上打滾。
一雙手朝他遞來,他顧不上太多,借力爬起身。
“多謝。”
抬眼的一瞬,白翩翩站在他麵前。
他難堪的垂下頭,不為自己辯解。
“我……我這樣很煩對吧。”他勉強的笑了笑,“你不是讓我滾嗎?我滾就是了,你彆走了,我滾,我這就滾。”
“你這一世叫花奴對吧。”她微微一笑,釋然道:“前塵往事皆為過眼雲煙,過去我放下了,你也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冰湖那麼冷,你這肺癆不要命了?”
“你都知道啊。”他抿了抿酸澀的唇角,“對不起,我隻是……真的……很想,很想你。”
他強忍著不爭氣的眼淚,取下背上的小竹筐,“你忘了這個。”
竹葉青縮在筐裡被他晃得蛇眼昏花。
“這條蛇是你抓來的,該怎麼處置應由你決定。”
“你不要嗎?”他失魂落魄的低語,“你也不要我了嗎?”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頭,揮去發間的白雪,宛若斷發斬情絲。
白翩翩轉身揮手,繼續獨自往前走。
叮~
“回來了?”
係統發出沒有感情的機械音:【宿主,時機到了,請執行跳城樓任務。】
“我謝謝你啊。”
係統哼哼唧唧:【不!用!謝!】
柳凝桑搖頭,“行了,我知道啦,一邊玩去吧。”
係統炸毛:【就不!戲還沒演完嘞,俺要加戲!】
“哪有係統給自己加戲的。”
係統嘚瑟:【誒嘿,我告訴你,人家可是主要配角,戲多著嘞!】
“我且問你,劇情進展到哪了?”
係統叉腰撒花:【攻略進度超額完成百分之兩百。】
柳凝桑倒是難以置信,“我去,沈意對我愛得死去活來?”
係統糾正道:【誰跟你說是沈意?】
“那是誰?”
係統:【當然是葉裴修咯!】
“不對,他不是反派男配嗎?”
係統理所當然的宣布:“對呀,男配又爭又搶成功上位,現在葉裴修才是男主。”
柳凝桑聽得一臉懵,腦子轉了又轉,“那我為何還要跳城樓?”
係統合理解釋:【因為你是古偶女主啊,手裡拿的依然是個BE劇本。相愛之人命運作弄無法相守,收視率才會高嘞。】
“這不合理,你這叫強行BE!”
係統:【反正男主女主總要死一個,你要是沒有完成任務,死的就是葉裴修。】
柳凝桑頓時冷靜下來,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這些年葉裴修得罪的人還少嗎?多少人巴不得他死。
世人隻知他挾天子以令諸侯,難道不知他鏟除的敵人亦是君王的敵人,他所走的每一步血路亦是在為君王鋪路。
在旁人眼裡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奸臣,早已名聲狼藉死有餘辜。
沒有人在乎,就連他自己也不在乎,可她在乎。
係統感覺有點尷尬:【乾嘛不講話……】
柳凝桑笑了笑,“如今我已成了眾人口中的妖女,名聲不比葉裴修差,這罪責我也承擔得起。”
係統:【可不是我逼你啊,你還是可以二選一的,要麼你跳城樓,或者呢……也可以讓葉裴修去死。】
“那不是白忙活了嘛。”柳凝桑自言自語的苦笑,說出去的話應驗了,現在真要為了他去死。
死嘴,當初就不該亂說,如今倒成了詛咒。
荒唐,太荒唐了。
她自嘲著:“我本就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能遵循規則,讓一切都回到原點。”
“回不去了。”
柳凝桑抬眼看去,葉裴修倚在門邊,歪著腦袋死盯著她。
他這幾日總是蓬頭垢麵的回來,堂堂攝政王造得跟土匪似的,成日在外頭瞎忙活什麼。
“柳凝桑,你死了我就能活?”葉裴修沉著臉走到她麵前,“我活不了。”
“說什麼死不死的。”她試探著,“你還能聽到?”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下了什麼藥,就算聽不見你與那臭蟲密謀,我也曉得你在想什麼。”他拽緊她的胳膊質問道:“柳凝桑,你就那麼想跳城樓?從來就沒想過我?”
她歎了歎,“這說的是人話?真是沒道理,我還不是想著你才……”
“你想著我?”他氣得發抖,“你想著我便是離我而去?從前你離開我選擇沈意,如今你又想離開我去跳城樓!你就是這麼想著我?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他氣得身上的灰塵都抖下來,嗆得她直咳嗽。
“咳咳咳!你玩屎去了?”
……
牛頭不對馬嘴。
葉裴修惱怒,“你腦子進屎了!”
係統感覺有被罵到:【罵誰呢?你才是屎!狗屎!!臭狗屎!!!】
葉裴修扭頭就走,“行,你愛跳就去跳!粉身碎骨我也絕不攔你!”
行至門前,他停下來,回眸多問一句:“柳凝桑,你到底信不信我?”
“信啊。”柳凝桑強撐笑意。
她相信他,但她更相信這該死的命運。
若非如此,他們之間也不會相遇,更不會有羈絆。
葉裴修失落離去,柳凝桑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清他的影子。
“好煩啊,這該死的戀愛腦。”
係統理直氣壯:【這本來就是戀愛係統。】
一連數日,葉裴修都不理人,夜裡睡在書房,後來直接不回來睡。她都還沒死呢他就跟個鰥夫似的,成日喪著個臉越發潦草。
他們已經很久沒吵架了,仿佛回到剛認識那會,一言不合就瞎鬨。
戰局危機四伏,厄運偏偏同時上門找茬,城中爆發了瘟疫。
柳凝桑真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女。
邊塞防線瀕臨崩潰,數國敵軍兵臨城下,揚言三日後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