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呐一吹(1 / 1)

一曲破陣曲結束,沈意突然勃然大怒。

“邊塞首戰大捷,這破曲子如何助興?”沈意晃著手中的濁酒一飲而儘,“再來。”

底下換了批樂師再奏一曲,舞姬載歌載舞。

一曲未儘,沈意已摔杯起身,在場的大臣甚少見帝王如此喜怒無常。

沈意踱步而下,眼底掃過一圈,盯著門口的位置,一言不發的離去。

柳凝桑的位置正好在門邊上,沈意走到門口感覺被他甩了一袖子,活脫一個大冤種,卻又像是故意的。

昨夜那麼黑,她又蒙著臉,應當沒認出她來。

眾人鬆了口氣,唯有柳凝桑暗自緊張,今夜子時他不會真的又去吧。

係統比她還著急:【去啊!難得沈意主動約你,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柳凝桑心底還是有一絲抗拒,費儘心思接近沈意,真有這機會卻又不敢上前,興許是他昨夜的模樣太過陌生,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子時,柳凝桑抱著嗩呐來到偏殿,沈意就坐在石階上,遠遠看去跟門口的看門大爺似的。

“來了?”

還挺自來熟。

他偏頭朝她看去,臉上沒有今早那般戾氣,但也還是有點沉悶。

“陛……”

“黑燈瞎火跪給誰看?”沈意招手,“過來。”

柳凝桑小心翼翼走到他麵前,垂眸盯著黑漆漆的地麵,他今天穿鞋了。

“坐。”

柳凝桑搖頭,握著手中的嗩呐,“奴婢吹完就走。”

“誰讓你吹了?”他用力拽過嗩呐,連同她人一起拽近。

柳凝桑猝不及防的跌到他眼前。

沈意沒好氣的說著:“今日在龍華殿上不吹,跑這瞎吹什麼?”

柳凝桑小聲回應:“這不是沒排上號……奴婢哪敢在陛下麵前獻醜。”

“切。”他順勢拽著她坐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兩人靜坐了一會,柳凝桑尷尬的摳著嗩呐。

係統催促著:【吭聲啊!你倆是門口的大石頭嗎?撩他呀!】

柳凝桑不忘正事,“還吹嗎?”

沈意默了默,偏頭看向她。

“你就不好奇孤為何來此?”

柳凝桑的確好奇得很,昨夜壓根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沈意,更沒想到他會是那副鬼樣子。

她小聲試探著:“為何?”

“昨夜是皇兄的忌日。”

柳凝桑藏在麵紗下的表情僵住,心底狠狠揪住。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眼底卻儘是茫然。

“吹吧。”沈意仰頭吐了口氣,轉眼輕笑,“今日便是皇兄的誕辰。”

柳凝桑深吸一口氣,魂不守舍的吹奏嗩呐。

沈意聽罷心情愉悅,似乎很滿意。

叮~

係統:【心動值30%】

柳凝桑不可置信的瞥了一眼,就這?

這哥倆心動的點也太奇怪了,一個送點小玩具就能拿下,一個吹點嗩呐就能把他迷住。

什麼癖好……

係統狂喜:【女人,你成功引起了他的興趣!】

沈意起身離去,“明日彆來了。”

???

係統石化。

柳凝桑早已對男人的善變了如指掌。害,就這樣。

龍華殿大賀三日,說是為邊塞軍討個吉利,可殿中的氛圍一點都沒有吉利的樣子。

沈意仍是不喜不悅,宮中的樂師舞姬無計可施,大臣為討帝王歡心獻上江南樂女也被他趕了出去。

若大的宮殿死氣沉沉,沈意抬手一指,底下的人屏住呼吸,怕是指誰死誰。

“你。”

眾人順著帝王的指尖窺去,落在一個樂師身上。

柳凝桑待在門口邊邊的位置,頓時感到幾十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沈意勾勾手指頭,“過來。”

柳凝桑不可置信的抬起頭,茫然的指著自己。

“我……我嗎?”

“對,就你。”

沈意有絲不耐煩,一旁的太監厲聲催促:“大膽刁奴,還不趕緊滾上來為陛下獻曲!”

“讓你說了?”沈意不滿的瞪了一眼,太監慌忙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係統激動不已:【上啊!這可是陛下欽點,終於排上號了!】

柳凝桑生硬的走上台,台上隻有她一人,沒想到初舞台就是嗩呐solo。

沈意揚眉道:“等什麼?難不成還要讓孤求你吹?”

這說的是什麼話,柳凝桑隻好硬吹,好在老祖宗的東西還是酷的,直接炸開場子,隻不過在這顯得格格不入,自己就跟個顯眼包似的。

一曲結束,龍華殿內原本低沉的氛圍越發變得詭異起來。

“哈哈哈哈!”

台下的大臣麵色難看,沈意卻開懷大笑,一群人隻好跟著尬笑。

沈意笑得眼淚都擠出來了,他強行收起笑意,緩了口氣,漠然道:“來人。”

係統:【宿主,你這可是一戰成名啊!】

沈意一揮手,侍衛竟將柳凝桑抓了起來。

係統:【啊不是……】

柳凝桑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拖出殿外,丟進長樂宮。

寢宮點了香,聞著昏昏沉沉,柳凝桑昏睡過去。

醒來時,沈意坐在床邊,指尖輕纏著麵紗裹在指腹上卷著玩。

“陛下,不可。”柳凝桑慌忙捂住,“禦樂坊有規矩,奴婢入宮不久,不得在陛下麵前露麵。”

“規矩?”沈意不屑,“什麼規矩孤改不得?”

沈意貼身湊近,眼底含起幾分少年的天真,好似初見時那般笑著。

“你叫什麼?”

“阿……阿桑。”

“桑。”他隔著麵紗撫過雙唇,“好聽。”

一雙手摸著她的骨相,指尖勾勒著她的樣貌。

“看著倒像是個薄情之人。”沈意貼到她耳邊,一字一句的喚著:“桑、桑、姐、姐。”

柳凝桑心中一驚,麵紗扯落,慌忙鑽進被子裡。

“嫂嫂這是在害羞?”

這麼快就掉馬甲!!!

柳凝桑無奈掀開被子,沈意並不感到詫異。

他直白的問道:“柳凝桑,你為誰而來?”

柳凝桑抿了抿唇,吐出一個“你”字。

“那他呢?”

“他……”柳凝桑乾巴巴的張著嘴,她還沒想好,也沒想到這麼快就爬上龍床。

沈意凝視道:“你不要他了?”

也可以這麼說……

見她這般為難,沈意越發愉悅。

“姐姐莫慌,你來找孤,孤很開心。”

他俯身蹭上雙膝,枕在她腿上合眼。

“我……”

“噓。”沈意打斷,“姐姐不急著解釋,攝政王仍在邊塞,待他回來,當麵……說清楚。”

係統:【刺激,蝦仁豬心!】

係統這會才蘇醒過來,一睜眼就探見這麼背德的場麵,鼻血都要噴出來了!

天色暗下,柳凝桑被送回禦樂坊,大門還沒踏入就聽到流言蜚語,沒什麼好話。

“我當這衰鬼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看著也不像是被寵幸的樣子。”

“真是被陛下寵信哪還會回這禦樂坊。”

“一個末等樂師也配討陛下歡心?怕是請她去長樂宮驅邪的吧!”

“哈哈哈哈!”

……

柳凝桑一笑置之,自己的確是來攻略沈意的,與爭寵的女人沒什麼不同。

係統氣急敗壞:【彆說了!閉嘴!全都給我閉嘴!】

柳凝桑隻搖頭,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執行機器。

異日午時,柳凝桑又被請去長樂宮,沈意還派轎子來接,這陣仗著實打了旁人的臉。

哪有大中午侍君的,一路上曬得臉都黑了。

柳凝桑頂著大太陽來到長樂宮,沈意披頭散發的躺在床上,叫人過來自己倒先睡上了。

沈意突然喘了口悶氣跟詐屍似的。

“陛下沒睡?”

他抬手扶額,語氣不是很好,“過來。”

柳凝桑走上前,見他麵色蒼白額上冒著冷汗,看著不是很舒服。

“怎麼了?”

他蹙眉道:“頭疼。”

頭疼不宣太醫,叫個吹嗩呐的過來作甚。

寢宮內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柳凝桑隻好抓起床頭的汗巾伸手擦拭。

沈意緩緩睜眼,搭上她的手腕,用力扯近。

“你……”

柳凝桑跌坐在床邊,沈意又枕到她腿上,悶聲囔囔著:“熱。”

“熱就脫啊。”

……

沈意不爽的盯著她,“柳凝桑,你在葉裴修身邊就學了這些?”

她嘀咕著:“關他何事。”

“膽子大了,竟敢在孤頭上作威作福。”

“……不敢。”

她抓起床邊的蒲扇給他搖風,扇子一晃一晃,沈意仍是不停的冒冷汗。

柳凝桑不免有些擔心,“陛下可宣過太醫?”

沈意難受的合著眼,不耐煩道:“小時候染上的頭疾,醫不好。”

係統可沒說沈意得過頭疾。

今日龍華殿沒喚樂師舞姬,邊塞雖是傳來捷報,但局勢瞬息萬變,還有人趁機在朝堂上煽風點火,內憂外患甚是複雜。

“陛下可是在為邊塞之事心煩?”

沈意抬眼,不悅道:“你是在問誰?”

柳凝桑抿了抿唇,“當我沒問。”

“哼。”沈意冷哼一聲,“姐姐心裡還惦記著他?”

她回避道,“陛下說笑了。”

沈意突然抬手揪下她臉上的麵紗,笑盈盈的說著:“姐姐可知我這頭疾因何而來?”

她自然不曉得。

“孤小時候在冷宮吃的皆是糟糠剩飯,即便如此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送來的飯菜也得擱置一夜再吃,等夜裡偷吃的老鼠沒死成方可下肚。有一回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背著兄長偷吃幾口,怎料中了毒,人差點就沒了。”

沈意自言自語著,仿佛說的隻是個玩笑,“從那以後,孤便落下病根,時常頭疼得很。”

她見過他們在冷宮中落魄的樣子,心中不禁隱隱作痛。

“柳凝桑,你這是什麼眼神?”

沈意曾在陷阱底下見過她這副神情,那時提及兄長亦是如此,她究竟在心疼誰。

曾經她的眼裡隻有他,他雖不屑,但也樂意沉淪。

男歡女愛於他而言不過是無痛的歡愉,他素來都是薄情的一個。

他沒變……也不能變。

是她變了。

“為何這樣看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