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一位兄長(1 / 1)

柳凝桑被丟進林中的陷阱裡,砸的那一下有點疼,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疼。

軟綿綿的東西墊在身下,觸感還有些毛茸茸的。

柳凝桑瞬間嚇清醒了,這不會是落入陷阱裡的豺狼虎豹吧!

“咳。”

身下的東西突然發顫,發出一聲輕咳。

柳凝桑這才發覺是個人,掀開毛茸茸的一團……竟是沈意!

“陛……陛下?”

沈意難受的睜開眼,緩了口氣才看清來人。

“怎麼是你?”

他一說話又咳出血來,渾身痛得不行,柳凝桑還壓在他身上晃動。

“你沒事吧?”

“噗……”沈意一口老血吐出來。

柳凝桑差點被濺到,慌忙從他身上起開,自己又四肢無力,愣是又壓回他身上,害得他又噴了一口血。

沈意痛苦的蹙眉,臉色一陣慘白。

柳凝桑看他一副快要過去的樣子,趕緊拍拍他。

“陛下,你怎麼了?”

沈意摔斷肋骨,讓她這麼一拍又得斷幾根。

“你彆碰我!”

柳凝桑見他扭過臉,還以為是在難為情,語重心長的說著:“這會兒你還要什麼麵子?”

“你弄疼我了!”沈意疼得沒勁,輕囔著:“我疼……”

……

“不好意思啊。”

柳凝桑從他身上滾下來,晃了晃腦袋恢複清醒,這迷藥用在這副身子上沒多久就過了。

她扶著沈意坐起身,看樣子是不能走了。

“陛下怎會在此?”

沈意不予回應,方才一時衝動甩開眾人,沒想到卻落入陷阱中。

“孤想在哪便在哪!”

柳凝桑聽出幾分賭氣之意,無語道:“陛下倒是挑個好地方待著啊?”

沈意滿是不屑,“你又為何會在此?”

他又扭過頭,“他可沒帶你來。”

“他……”柳凝桑歎了聲氣,“我還不是因為你!”

沈意不解的瞥了她一眼。

柳凝桑無奈的說著:“陛下失蹤,白仙仙找我過來的。”

這事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柳凝桑屬實被自己蠢到,竟然真信了那綠茶的鬼話。

不對,分明是口毒茶!

沈意聽著倒是不意外,直白道:“所以,這坑本就是用來埋你的?”

……

這話聽著很是嘲諷。

柳凝桑沒好氣道:“那陛下在這是鳩占鵲巢?”

“孤因你遭罪,自然算你的不是。”

“嗬。”柳凝桑冷笑,“陛下可真是偏心,白仙仙設局謀害,反倒成我的不是?”

“後宮勾心鬥角,這點手段又算得了什麼?既然沒死,下回害回去便是。”

他說得理所當然,貌似對此見怪不怪。

“陛下當真要袒護她?”

“仙仙對孤一片真心,不過是爭風吃醋罷了,何錯之有?”他意味深長的看向她,“誰讓你對孤……不懷好意。”

這話說得耐人尋味,她怎會對他不懷好意?

的確。

在這鬼地方聽這氣死人的話,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柳凝桑懶得搭理,起身望向洞口,頭頂已經被堵死了。

“陛下想護誰便護著,反正洞口已經被白仙仙堵死,你上哪護著去啊?”

沈意置氣道:“孤樂意!”

“陛下這會衝我撒什麼氣?掉下的時候怎麼不喊啊?”

沈意癟了癟嘴,自己負氣在先還落入陷阱,讓人來救豈非失了尊嚴。本想緩會再想辦法出去,怎料柳凝桑又砸了下來,洞口還被堵住,越想越是生氣。

“柳凝桑,就賴你!”

柳凝桑一聽這話,不虧是哥倆好啊,秉性同某人是一樣一樣的。

沈意不甘的咬著嘴角,仿佛要將自己咬碎。

他是真的疼得快碎掉了。

柳凝桑見他臉色不對,湊近摸了摸。

“陛下發燒了?”

沈意嘴硬,“沒有。”

柳凝桑歪頭看他,說到底還是個弟弟,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紀,脆弱的時候更是什麼也遮不住。

“躺著吧。”

“不躺。”

“行,你不躺我躺。”

柳凝桑抓過他身上毛茸茸的皮襖,“借用一下。”

沈意見她將皮襖鋪在角落裡,靠著就要眯過去。

“你一個女子難道就不怕死在這?”

“葉裴修又沒死。”

“你就如此相信他?”沈意凝問道:“柳凝桑,你可知他是誰?”

柳凝桑合著眼,“他是我夫君。”

也是你哥。

……

陷阱裡頭死氣沉沉,偶爾聽見洞口處野獸的陣陣嘶吼。

沈意不安的看向四周,身旁卻隻有一個柳凝桑。

他緊緊攥著掌心,猶豫許久,默默挪到她身旁,整個人卻像要死了一般,輕輕靠在她身側。

柳凝桑聽見他的死動靜,低頭瞥了一眼。

方才還一臉傲嬌的薩摩耶,這會緊張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也。

她抬手搭在他身上,輕拍著安撫:“沒事,他會來的。”

沈意緩口氣,默了許久,突然念道:“孤有一位兄長。”

“嗯,聽說過。”

“他死了。”

柳凝桑心裡頗為詫異,不知該說些什麼。

葉裴修作為帝王之子死去,仍以攝政王的身份活著。可當沈意說他死了的時候,好像是真的死了一般,聽著不禁令人難過。

沈意自顧自的低語著:“孤年幼時便被棄於冷宮,兒時尚小不知那是何之地,成日隻知跟在兄長身旁。長大一點才發覺飯是餿的,水是苦的,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嗤著笑,“可我又能如何?日複一日被困在那鬼地方,倒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也習慣了,至少有兄長護我。誰曾想到先皇突然駕崩,我便跟著兄長離開冷宮。”

他抬起頭,眼底布滿哀涼。

柳凝桑蒼白的寬慰著:“陛下如今也算是苦儘甘來了。”

他勾起嘴角,垂眸說道:“那一日,他便死了。”

“他……怎麼死的?”

他的語氣又變得涼薄起來,“自然是死在世家的手中。”

柳凝桑聽得有些恍惚,辨不清他的情緒,到底難過是演的還是冷漠是演的?

沈意靠回她肩頭,額頭凝著冷汗,身體逐漸失溫。

“陛下莫要睡著了。”柳凝桑見狀給他裹緊皮襖。

沈意死犟著,丟開皮襖仍是靠在人家身上。

柳凝桑拱了他一下,沈意軟綿綿的歪倒在地,折斷的肋骨壓得生疼,忍不住吭了幾聲。

柳凝桑還以為他哭了,不忍心又將他扶起來。

“算了,我守著你便是。”她讓他靠著,“隻能睡一會,待會就叫你起來。”

他沙啞道:“柳凝桑,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誰?”

柳凝桑甚是無奈,這本就不關她的事,說到底還是他害得白仙仙對她下手,怎料沈意也落在這裡,也算是害人終害己。可若沈意死在她身邊,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我是為了自己。”

柳凝桑認命的歎氣,扯起皮襖攬在他身上將人裹緊些。

沈意消停下來,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

柳凝桑睡著了。

沈意靠在她身上,死寂得如同離開冷宮前的那個夜晚。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度過那個黑夜,知道的人都得死。

柳凝桑已深陷在黑夜之中,麵前有一扇門,她猶豫的推開,迎麵撞上一張熟悉而陌生的麵孔。

“葉裴修!你……”

葉裴修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從她身前穿過。

柳凝桑詫異的回眸,眼底映入一片屍海。

她又回到了他的記憶中,彎彎的月牙割開漆黑的夜,籠罩在冷宮上。

此刻在她麵前的是年少的他。

葉裴修踏出冷宮,腳下染著血跡,身旁拉著個孩子,他們就這麼一條路走到黑,而他突然消失在黑夜的儘頭,留下一個倉皇回眸的孩子,眼底儘是麻木。

在這皇牆之下有無數座牢籠與宮殿相倚,但皇位僅有一個。

世家輔佐棄子登基,亦是掌權的一環,二人之中隻有一人可登上王座。

究竟選葉裴修還是沈意,世家之間又開始爭執不休。

自古立嫡立長,輔佐葉裴修登基乃名正言順,世家定然會以他的弟弟相要挾。

沈意年幼更好為世家掌控,他的哥哥便成為最大的阻礙。

他們怎會不知踏出冷宮的那一刻又將麵臨何等處境,可他們沒得選,命運將他們兄弟二人推至這一步。

葉裴修選擇了另一種殘酷的結局。

柳凝桑在他的回憶裡看了一段段殘忍的畫麵,他手刃世家,一次次置之死地而後生,又似乎從未真正的活過。

他以葉裴修的身份成為攝政王,與沈意在外人麵前逢場作戲,日子久了,戲卻愈演愈真,誰都難以分清到底何為真。

一場場朝堂紛爭之下,隻有利益是絕對的真。

一幕幕腥風血雨交織成網,化作紅蓋頭落在柳凝桑頭上。

柳凝桑掀開眼前的薄紗,再次站在葉裴修身後。

他回眸轉身,與大婚之夜那天一樣驚豔。

柳凝桑緩緩抬起手,試圖觸碰著他的這段回憶,突然眼前一晃,腕上的銀鐲格外惹眼。

“不要!”

柳凝桑在夢中驚呼,手中已克製不住的摸上暗器。刹那間,毒針正中他的脖頸。

葉裴修倒在她麵前毒發而亡。

叮~

係統:【恭喜宿主成功解鎖主角的成長之路。】

柳凝桑猛的驚醒,額上冒著虛汗。

她生硬的低頭,緊張的看向身旁的人。

沈意沒有合眼,他臉色慘白,嘴角仍掛著笑意,此刻顯得格外詭異。

“姐姐,你終於醒了。”

柳凝桑回過神來,後怕道:“陛下……莫要如此叫我。”

“叫姐姐不愛聽麼?”沈意冷哼一聲,扯起傷口不禁又擰起眉頭,“難不成,孤還得叫你一聲……嫂嫂?”

柳凝桑咬了咬唇,終於搞清楚原主同沈意之間的關係。

沈意想借她的手殺了葉裴修。

他們都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