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姐姐,如今你怎同我如此生分?是為了攝政王嗎?”
沈意屈尊蹲在她身前,柳凝桑抵在地上不敢回複。
他才是掌握生殺大權之人,攝政王隻是鞏固皇位的一枚棋子,一切殺伐皆入他眼。
“看來姐姐是不喜我這麼說話。”沈意收起笑意,沉聲道:“既是如此,孤命令你,抬起頭來。”
他用了皇帝這個身份,柳凝桑不得不聽令,抬頭撞入他的笑眼。
“桑桑啊,你可還記得與我的約定。”
約定?什麼約定?
係統又選擇裝死,柳凝桑對此一無所知,隻能硬扯著往下說。
“記……記得吧。”
他捏起她的下巴指腹輕蹭,“即是如此,你打算何時行動?”
柳凝桑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腦子急得嗡嗡響,情急之下,隻好弘揚語言文字博大精深的造詣,體麵的回複道:“儘快。”
沈意起身道:“倒也不急。”
柳凝桑暗自得意,還好不急,不然可就急死人了。
“姐姐如今可是攝政王的心上人。”沈意撩撥著手中的撥浪鼓,“那你呢?你的心裡如今裝著何人?”
撥浪鼓發出悶響,又是一道送命題。
“沈郎自然在我心裡。”
少年帝王晃著撥浪鼓滿意的離去,柳凝桑呆呆的坐了一會才支起身,腿軟……
入夜,葉裴修回府,徑直前往逸仙院。
柳凝桑不解,沈意已經離府,他又去那做什麼?
係統:【爭寵!爭寵!】
“你又在腦補什麼劇情?”
係統語重心長的說著:【從前白仙仙可是左君王右權臣,如今沈意不常來看她,葉裴修也對她愛答不理,人家可不得支棱起來!】
逸仙院的琴聲戛然而止。
係統驚呼:【謔,他們要睡啦!快去捉奸!】
“你瞎喊個什麼勁?”柳凝桑不耐煩道,“白仙仙是他名義上的側妃,就算他們真有什麼,那也是在行夫妻之實,捉什麼奸!”
……
係統小聲道:【抱一絲,人家也是替你感到心急。今日買了那麼多東西,不就是想讓他開心嘛。可是他來都不來,白糟蹋了一番心意。】
“隨便他。”
柳凝桑抱起一堆玩具丟到書房,正欲離去,餘光掃過滿桌的畫紙。
湊近一看,孔雀開屏。
昨夜的畫都收在這,又撿破爛。
滿屏孔雀裡露出一張臉蛋,混在裡頭顯得格格不入。
柳凝桑翻開底下的這張畫,點起燈盞細看,畫中是她睡著的樣子。
昨夜他執意要畫孔雀,不知這又是何時所畫。
房門微響,葉裴修入門,撞見她手裡拿著那幅畫。
兩人對視一瞬,他轉身要走。
柳凝桑追出去,“葉裴修,你在躲我?”
葉裴修腳下一頓,低頭掃過衣袖,她拽著不放。
他偏過頭,“笑話,本王還用得著躲著誰?”
柳凝桑轉到他身前,“那你今日去哪了?”
“本王去哪用得著同你說明?”
她往逸仙院的方向看了眼,小聲道:“沈意……他又不在那。”
葉裴修回過頭,“那你呢?”
“嗯?”柳凝桑仰起頭。
他緊緊凝視著她,沉聲道:“你同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
沈意同她說的那些話自己都還沒搞明白,多說多錯,還是不說的好。
柳凝桑若無其事的說著:“遇到打個招呼而已,我哪敢說什麼。”
他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轉身道:“你走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柳凝桑喘了口氣,不爽道:“你去白仙仙那做什麼?”
他說:“去看看她。”
柳凝桑失落的離去,走到院中,聽到身後的人說。
“柳凝桑,本王不過是逢場作戲,你彆太當真了。”
她忍著淚,冷笑道:“我知道,不過就是個把柄,誰當真誰就輸了。”
葉裴修緊緊攥著掌心,直到腳步聲走遠,回眸掃過空蕩蕩的庭院。
關上門,本該昏暗的書房燃著燭火,素來冰涼的地方裹著一層淡淡的暖意。
七零八亂的東西堆在眼前,既顯得格格不入,卻又毫無違和的放在這。
葉裴修頭疼的捂著腦袋,從未如此混亂過。
從他被丟進冷宮的那一刻起,無論真情假意皆是逢場作戲。
他素來拎得清,絕不會因為旁人的恩惠而動搖,甚至手刃了輔佐他離開冷宮的世家。
哪怕最後成為大淵的罪人,死在戰功赫赫禍國殃民的罪責之下,他也不曾後悔過什麼。
這輩子,他仍是那個惡名昭彰的攝政王,從來都沒有選擇。
重活一世,他在大婚之夜醒來,他的王妃仍是柳凝桑。
上輩子,柳凝桑心灰意冷跳下城樓。
他親眼看著她血流成河,眼底毫無波瀾。
那個女人,從始至終愛的人不是他。
他又怎會為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女人心痛。
柳凝桑死後引起兩國開戰,南桑與大淵戰火連天,葉裴修連奪十城,鐵騎踏平南桑。
大淵打了勝仗,攝政王一身戰功,惡名遠揚。
權臣搬弄是非,從柳凝桑之死到兩國戰亂,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手足之親也抵不過爾虞我詐,留給他的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自己當皇帝。
要麼死。
他不想做皇帝,爭來爭去沒半點意思,更不想一輩子隻能坐在皇位上。
這輩子也活膩了,索性一把火燒了乾淨。
葉裴修親手放火燒了王府,一步一步踏入火海。
再次睜眼,他身披紅衣探向屋裡的新娘。
她不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不會對他有任何感情。
從來都隻有虛情假意,哪怕是討好也心不甘情不願。
前世的柳凝桑已經死了,重新回到這片地獄的人隻有葉裴修,仿佛這就是他生生世世的報應。
可在這場循環的噩夢中多了一個變數。
“柳凝桑。”
葉裴修拿起她的東西,箱子裡塞滿竹蜻蜓、皮影戲、空竹、九連環……
這都是他不曾有過的東西,他第一次渴望得到點什麼。
她的溫暖,她的關心,她的心意。
哪怕這些也是假的,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他不想再一次次走向黑暗,獨自一個人死去。
烈火灼燒著屍骨,可他卻是那麼的冷,他親眼看著自己一寸一寸的被吞噬,真的很疼。
葉裴修緊緊揪著心臟,仿佛一團火在胸口灼燒,痛得令人發瘋。
他轉身衝出去,敲開春和院的大門。
柳凝桑正要睡下,莫名其妙被他嚇一跳。
外頭沒下雨,他卻像被雨淋過似的,眼底濕噠噠的。
葉裴修緊緊握著九連環,抬手遞到她麵前。
柳凝桑掃過一眼,了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歡。”
反正她送的東西,他素來都不喜歡。
她伸手要收走,他卻握著不放。
“你得教我。”
???
“我不會。”他的眼底含著深深的無奈,“我也不會……愛一個人。”
他無助的看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瞄到他眼中的哀傷,不止一次在她麵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可每當她將要促及之時,他又像刺蝟一樣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紮得她傷痕累累。
柳凝桑亦是無奈,“王爺,我也不過是一個把柄罷了,沒資格教你。”
“你不是!”葉裴修甚是著急,又改口道:“不……你是。”
他做事從來不做解釋,一時說不清,這會兒跟沒長嘴似的。
他沒把她當做一個可以利用的把柄,可她如今正在成為他唯一的把柄。
他不想看到她受傷,害怕她會受到傷害。
可在這該死的命數裡,他隻有她可以試著抓住。
她問著毫不相乾的話,“你喝酒了?”
“我沒有。”他篤定道,“我清醒得很!”
“是你讓我不要當真。”
……
“柳凝桑,我輸了。”
這一刻,強行壓下的念頭狠狠爆發,畸形的思緒肆意生長,心底的恐懼猶如洪水湧動,他錯愕得隻想將她關起來。
可她何嘗不是他的囚籠。
葉裴修低下頭,卑微的乞求著:“求你,莫要同我計較。”
她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他當了真……他怎麼會當真呢?
方才還放下狠話,這會兒又哼哼唧唧,誰會信他的鬼話。
“你……給我點時間。”
他臉上的神情滿是受傷,眼中卻擋不住溫情,比他醉酒時還要勾人。
柳凝桑捂著臉,實在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你彆這樣看我。”
他不依,仍是牢牢盯著她。
她抬眼撞上他泛紅的眼眶,突然也有點想哭。
“你這樣乾嘛呀!”
她推開他,轉身偷偷抹淚,莫名其妙死了。
“葉裴修,我承認。我是想討好你,也想讓你喜歡我。可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滿意?”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柳凝桑歎了聲氣,每次攻略都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沒有誰會平白無故愛上一個人。
想來也是自己活該,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為何難過。
她好像真的試著在愛他,試圖用真心換真心。
她似乎……也當真了。
“葉裴修,你太壞了,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什麼也不必做。”
他猶豫的伸手,卻又不敢碰她,緩緩落回去,指尖輕扯著她的衣袖。
柳凝桑轉身回眸,兩道視線交織在一起,注定是要與他糾纏不清。
葉裴修捏緊她的衣角,微微俯下身,一點一點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