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懷疑,一般來說,犯人死後不會這麼快便運出去的。
裹屍袋打開後,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股惡臭迎麵襲來,季雙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猝不及防的一張大臉貼在跟前,季雙險些叫出聲來,“你做什麼?!!!嚇死我了。”
陸旭見她醒了,才輕輕地鬆了口氣,“你嚇死我了才是,你沒看見你剛剛那個樣子,臉色慘白,怎麼喊都沒反應,我以為你死了呢。”
“那狄柔人的屍體呢?”
陸旭一屁股坐下,“不知道。”
季雙被他幽默到了,“不知道?你沒派人去找?”
“有啊,沒找到。”
“那怎麼辦?”
“不知道。”
季雙坐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就算坐在這看我一天我也沒辦法啊。”
季雙斟酌片刻,“這個人重要嗎?”
“廢話,受了這麼多刑罰一個字都不交代,還有人冒險救的,不是知道很多消息就是地位極高。”
季雙扶額,好不容易抓到的,放詔獄沒兩天,什麼都沒問出來就讓人救走了?
徽州裡狄柔的眼線果然很多,能混進守衛森嚴的詔獄將人帶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算了,先回迦援城吧,至少得同許副將說一聲,徽州裡頭狄柔探子多,總不能讓他們找到機會溜進迦援。”
“也隻能先這樣了。”
……
於和將袋子打開,將一個人從袋子裡撈出來,扛上床,說是床,其實也不過是用木板和幾塊石頭搭的,那人又重,床板也有些快坍塌的跡象。
簡單的給那人清洗了一下,喂了點藥,於和才坐下來歇了口氣,上頭讓他去詔獄救個人,卻也沒說要救的是個快死的貨色啊,於和伸手撈起地上的酒壺,喝了口酒。
輕啐一口,“什麼忙都乾不了,還要老子伺候他?不如趁早死了算了,少個累贅,任務完成的還輕鬆點。”
他老娘的性命還捏在狄柔人手裡,嘴上再怎麼罵,上頭派下得任務他照樣得完成。
他一身本領,去哪不能出頭?要不是被人拿捏著,憑他的本事,少說也得混個武將當當。
小斛看他臉色不好,嘴裡頭罵罵咧咧的,嚇得大氣不敢出的。
於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窩在床邊酗酒,喝迷糊了就打人。
他一邊膽顫心驚的站在一旁做鵪鶉,一邊又擔心於和瘋起來連剛救回來的那個都打。
於和斜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的小斛,倒也沒再說什麼了,罵歸罵,該乾的還得乾,隻是為了救這麼個死人,滿城的徽羽軍都在找他,弄得他隻能縮在地底,根本不敢出去,更彆說完成任務了。
想到這,他臉色更差了,要不是那會突然冒出來的那女的,非要看那裹屍袋,他也不至於那麼快暴露。
“小斛,出去外頭探探風去。”
“我……我……我不敢……”
“滾出去!”
小斛看著他凶狠的樣子,也不敢再拒絕,隻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出門幫他探風。
他怕徽羽軍,但更怕被於和打死。
詔獄裡重要俘虜都被劫走了,他們也就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
季雙簡單收拾了一下,騎上馬,跟著陸旭回迦援城。
許琮剛從軍營回來,到府門口便看見陸旭一行人,他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遞給身邊的仆從,“回來了,這麼快?可有什麼消息?”
季雙搖頭,“我們在祁霖山上和卓拓絡交過手,抓了個狄柔人,但還什麼都沒審出來就讓人劫走了,今日急著回來也是想同您說一聲,徽州裡狄柔的眼線暗探極多,這幾日,迦援的城防得再多加些人手。”
許琮蹙眉,“你說得有道理,隻是人手還是有些不夠,前線準備開戰,我這幾日從城防這調了不少人去。”
陸旭心底有些不安,“這樣一來,東華門這邊人手也不夠啊。”
“陸堯已經帶人從岐州趕來了,這兩天就到了,到時候我再安排人手。”
“哥哥要來?”
陸旭聽到這話,瞬間激動起來,自從哥哥被派去岐州,他們已經快三年沒見過麵了。
激動過後,他倏地冷靜下來,皺起眉頭,岐州山多水多,常有山匪水匪出沒,在陸堯沒去之前,那些山匪已經囂張到敢在官路劫物,可以說岐州暫時離不了陸堯,但此刻派他來徽州是為何?
看了陸旭的臉色,季雙也知道形勢不好,思索一番,她輕聲開口詢問:“許將軍,您完全可以告訴我們,現在迦援城這邊的局勢到底如何了,即便不能幫得上大忙,至少讓我們儘些微薄之力。”
許琮歎了口氣,倒也沒再隱瞞,“先前我們是打算談和的,無論如何,這幾年是不能再打了,陛下登基前,大藺已經是千瘡百孔了,這幾年幸得陛下的勵精圖治,才稍微恢複一些,如今再打,牽一發而動全身,莫說徽州受不住,怕是整個大藺也受不了啊,隻是狄柔派來的使臣完全沒有要談和的跡象,在軍營到處挑事,我都恨不能一劍劈死他,更彆說陳將軍了,看這樣子,這仗是不得不打了。”
季雙無奈,她也知道,使臣說好聽點就是代表國家前來商討的,說難聽點就是攪屎棍,一旦雙方準備開戰,使臣便會各種挑事,逼得彆人忍不住殺了他,好讓他的國家有個開戰的借口,但現在的局勢就是大藺需要避戰,若是能打,陳城就不會跟他們周旋這麼久了,早順著狄柔留芳公主的借口接了戰書了。
陸旭轉頭和她對視一眼,好像在問她,那怎麼辦?
還沒等他們想出對策,有個小將從城門那飛奔進來。
“將軍,京城來信。”
許琮接過信,看完後臉色更差了,“這不是胡鬨嗎?”
“怎麼了?”
“陛下要禦駕親征!”
這個消息無異於平地驚雷,彆說季雙他們沒想到,京城的更沒想到。
“什麼?!!!”
“陛下要禦駕親征?這怎麼使得?”
衛長宴親征一事不僅許琮不同意,京城知道消息的老臣也坐不住了,雖說隻是衛長宴一個人的想法,但他決定的事幾乎是不會更改的。
禦書房內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
衛長宴坐在上首,輕輕揉了揉額頭,“有何不可?”
韋斂一把年紀,滿頭發白跪在底下,苦口婆心的勸誡,“陛下!您是國之命脈,萬萬不可涉險!”
衛長宴看他這樣也有些無奈,韋斂是三朝老臣了,禦駕親征這麼重大的事,必須提前和他商量,否則臨時告知他,萬一受不住就不好了。
衛長宴下階,親自將他扶起來,“先生,外頭狄柔虎視眈眈,丞南還有反叛軍緊盯著京城,朝中無將可用,此刻正是士氣低迷之時,這一仗,朕必須親去,也是為了鼓舞士氣,這場仗要是輸了,大藺百年站不起來!”
韋斂老淚縱橫,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懂?隻是王室子嗣凋零,陛下還尚未有子息,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這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啊!
許久之後,韋斂才妥協,“陛下,此去坎坷,萬望珍重!”
衛長宴拍了拍他的肩,“朕知道。”
許琮將信遞給季雙後便急匆匆的趕去寫信了。
季雙雙手捏著信,眉頭緊蹙,她知道衛長宴為什麼非得親自來一趟,也明白他,但是心裡總有些不安。
按理來說,皇帝禦駕親征是要知會天地,告知神明,但衛長宴不是個按常理來的人,做出決定的第二日,他便草率的在朝堂上開了口。
一語翻起千層浪,大部分沒有提前收到消息的朝臣立刻站出來反對,“陛下,不可啊!萬一傷了龍體可怎麼是好?”
聽著下麵群臣勸說,衛長宴有些頭疼,朝堂亂成一鍋粥,他順手將硯台丟下去,“閉嘴!”
聽他聲音隱隱有發怒的征兆,群臣皆跪,不敢再開口。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衛長宴捏了捏眉心,許久之後才開口,“朕意已決,不必再勸。”
底下還有想再勸的,卻也不敢站出去,隻好偷偷抬眼看向韋斂,卻見後者絲毫不動,像是早知道了一樣。
禦史大人都沒開口規勸,底下的人像是沒了主心骨,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沒有一個敢勸的。
耿旭微微抬眸看了看陛下的臉色,高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直到衛長宴走後,都沒人再開口,這件事也就定下來了。
“韋大人呢?”
“誒?韋大人呢?”
“沒看見啊。”
韋斂趁人沒注意,迅速離開大殿,再不走,等那些朝臣反應過來他不得被煩死?
衛長宴的做事絲毫不拖泥帶水,前腳剛宣布親自前往迦南城,後腳便去了軍營。
不到三日,便處理完一切事宜,準備出發。
城門外
衛長宴坐在馬上,垂眸看向衛榮玄,伸手示意他過來。
衛榮玄不明所以,湊過來,隻聽見衛長宴聲音極低的囑咐:“皇叔,若是朕回不來,這萬裡江山,便落到你的肩頭了……”
衛榮玄愣神,隨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沒想到,衛長宴竟然是存了死誌的,更沒想到他會將大藺交給他。
衛長宴沒有理會他變化的臉色,騎著馬,帶著人走了。
父皇在世的時候,他也曾和紀霖南征北戰過,自然知道戰場的凶險,他也沒辦法保證活著回來,隻能事先將後麵的事安排了。
這個位置,隻有衛榮玄符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