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定遠侯府與葉府定親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皇上還賜下了不少東西,但凡是在京城有點權勢地位或是聲名在外的名士都無一例外地收到了請帖,可見這場婚禮的隆重。
成婚這日天還沒亮,葉長伊便起床梳妝,她坐在鏡子前,由著清璃清月為她上妝,鄭婉和葉芷站在身後看著她,葉長伊一直維持著坐直的姿勢,無法扭頭,她便通過鏡子對她們微笑。
鄭婉揉了揉她的發頂:“起得這麼早困不困?”
歎了口氣,她又說道:“今日需要忙的事情比較多,可能會非常累,等會我讓人去廚房端點吃的,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葉長伊微笑了一下:“好。”
她其實一點都不困,心願終於達成,她昨天晚上甚至激動得沒有睡著覺,基本上可以說是睜眼到這個時辰,怎麼可能困?
兩個侍女拿著各種上妝的東西,圍在她身邊轉,葉長伊由著她們為她塗上口紅,貼上花鈿。
直到她的腰都酸了,清璃清月才放下手中的東西,隨即將梳妝台上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她的底子本就好,平日裡不施粉黛便已是清麗十足,此時花費這麼長時間,上好妝,更是顯得嫵媚嬌豔。
為了擔心出現突發事件,她特意早起了一個時辰。
此時,距離婚禮開始還有些時間,她就著茶水吃了些點心。
鄭婉和葉芷含笑看著她,不知不覺眼圈就有些紅了。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當這一天沒有到來的時候,她每天都希望時間走得快一些,期盼著這一天早點到來。可當真的等到這一天,她卻又感到不舍了。
看著身後的兩位親人,葉長伊也突然感到鼻頭發酸,眼眶有些發熱。
見狀,鄭婉立刻轉回身抹掉眼角的眼淚,調整好情緒,對葉長伊道:“你不要哭,才化完的妝,小心哭花了。”
聽著母親的話,葉芷也趕緊道:“是啊,這麼大的喜事,要開心些。”
外麵突然響起敲門聲,隨即葉昭的聲音穿過門板穿到屋子裡:“小妹,你們好了嗎?外麵的迎親隊已經到了,我們要準備出發了。”
終於到了分彆的時候,三個人卻沒有再說什麼,自從知道這場親事的時候,她們早就已經做好了離彆的心理準備,分彆的話也已經說了無數遍。
此刻,她們隻是相互看著對方,走到門口時,便見葉昭一身錦衣華服,往日他都是一副不在乎外表形象的紈絝子弟模樣,沒想到好好打扮一番,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轉身看了過來。
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葉長伊,還是用上次在千滿樓的語氣道:“小妹,你從見到楚晗到成親隻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整個京城怕是都沒有比你速度還快的人了吧,在這方麵三哥真是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
“居然還趕在三哥之前成親,真是世事難料啊!”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幽怨。
葉長伊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便也調侃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速度不快點,我怎麼拿下咱們大周朝的大才子啊!你與其在這裡說,還不如趕緊去給我找個三嫂呢。”
“你三嫂現在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葉啟故作遺憾地歎道,“彆說是你了,可能就連我本人都沒見過她!”
鄭婉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還有'世事難料'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你在國子監這麼多年都學了些什麼?!”
葉芷在旁邊笑著看他們說話,本來有些傷感的場麵,經那兄妹二人笑鬨,已經蕩然無存了。
“哎喲”一聲後,葉昭捂著頭多遠了些,明明鄭婉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他卻非要裝出一種很痛的模樣:“娘,這麼喜慶的日子,就不必再提起國子監了吧!”
幸好皇上定下的日子在月末,恰好趕上國子監解除封閉一日,他這才能出來參加妹妹的婚禮。若是錯過了,他可能會非常遺憾。
鄭婉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她這個兒子平時隻要不涉及念書,彆的一切都好,任何旁門左道都手到擒來。
這麼多年下來,她都有些麻木了,隻默默從清璃手中接過紅蓋頭給葉長伊蓋上。
葉昭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到他身邊來。
待葉長伊走到他身邊時,葉昭便半蹲下來,笑著道:“上來吧,三哥背你出門。”
他的聲音褪去了平日的高昂,變得有些低沉溫柔,葉長伊心中那種對親人不舍的情緒又翻湧起來,她強製自己不要再去多想,趴到葉昭背上。
從青和院到大門的距離並不算遠,葉昭即便是背著她,也走得很穩:“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就要嫁人了,祝你們新婚快樂!”
葉長伊彎了彎唇角:“一定會的。”
……
門外,楚晗站在台階下,身邊還有著一匹通體紅棕色的馬。
送親轎子早已備好,身後還跟著葉府給她準備的嫁妝,一條長隊排出老遠,看樣子葉啟已經與楚晗說完了話,此時正在台階前等著她。
身為一個男人,他雖然真心疼愛家中的小輩,但太肉麻的話還是說不出口,他隻是溫和看著葉長伊,平平淡淡地說一句:“走吧,叔父看著你。”
葉長伊知道他們需要在葉府招待客人,不能去定遠侯府送她。
於是,她點點頭,撐著楚晗伸出來的手,上了花轎。
楚晗揮揮手,轎夫抬起軟轎,楚晗在最前麵開路,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向著定遠侯府走去。
一陣風吹來,花轎上紅色的紗幔隨風飄蕩,葉長伊透過紅蓋頭,看不到楚晗的背影,她隻能從空隙中看到圍觀行人的鞋子,耳邊全是鑼鼓喧天和群眾們說話的聲音。
不一會兒,他們便到了定遠侯府恢宏的大門前,朱紅大門向兩邊敞開,兩邊站滿了迎客的下人。
她垂下眼眸,視線裡突然出現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節分明,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邊傳來楚晗溫和的聲音:“我們到了,下來吧,小心點。”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壓得很低,莫名多了一些平日裡沒有的溫柔和關心,總算是帶了點溫度,不像先前那般疏離冷淡了。
葉長伊把手放到楚晗掌心裡,那手觸感溫熱,楚晗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力道控製得剛剛好。
她起身彎腰下轎子,兩邊的隨從伸手將鮮紅的紗幔拉開,紅蓋頭遮擋了她的視線,她隻能循著楚晗的指引走。
顧及著嫁衣的衣擺太長,楚晗擔心她走路不方便,刻意放緩了速度。
一條柔軟的地毯從馬車停下的地方沿著台階,一直鋪到楚晗居住的院子。
待走到門檻時,隻見一個火盆被擺在最中間,火焰還在燃燒著。這幾天鄭婉與她說了許多成婚需要的禮儀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事,葉長伊並不意外,她聽著一旁媒婆的話語,抬高了腳,跨過火盆,與楚晗一起徑直進入主廳中。
前廳擺放著一張由上好木頭打造的桌子,色澤柔和,徐煙和楚為就分彆坐在桌子兩邊。
楚為對這個撿來的兒子將來娶誰其實並沒有什麼執念,如果他能夠按照他們的安排進行,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如願,那也沒什麼損失。
就像是這次他不能娶嶽瑤,除了略微有些失望和遺憾外,他並不覺得有什麼,葉府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新貴,無論怎麼樣都是配得上他們侯府的,也不算辱沒了他們的名聲。
於是他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看著那對新人一步一步向他們緩步走來。
周圍全是賓客,一雙雙眼睛都盯著他們,又想著與貴妃的計劃,所以哪怕心裡再不滿憤怒,徐煙也都忍下來了,嘴角微動,努力扯出一個笑來。
這麼看上去倒也顯得融洽,等到他們站定後,旁邊有人大聲道:“一拜天地——”
……
終於拜完堂後,葉長伊鬆了一口氣,楚晗將她送到婚房,輕聲說:“這個院子旁邊有一個小廚房,你若是餓了,就讓下人幫你拿點吃的,隻要不出這個院子,不會有彆人進來的。”
葉長伊現在當真是恨不得一把扯下這個礙事的紅蓋頭,她想看清楚晗此時此刻是什麼模樣,他的常服大多數都是白色,就算是官服,也隻是淺緋色,這身正紅色的衣服大概是他第一次穿吧。
但是想著鄭婉的叮囑,她還是一邊吐槽古時的禮儀繁瑣,一邊兀自壓下伸手掀蓋頭的衝動,她最後隻是低垂著眼眸,不甚明顯地點了點頭。
她從蓋頭下方空隙處看到了楚晗的腳步消失在門邊,緊接著房門被輕輕地合上,她現在已經沒有彆的事需要做,隻要在房間裡等楚晗回來就好。
一開始,葉長伊還能像模像樣地端端正正地坐著,但她平時散漫慣了,還沒堅持一會兒,便覺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她又想到了楚晗臨走前對她說的話,想著左右不會有人發現,她便將蓋頭放到床上。
遮擋她視線的東西陡然消失,葉長伊總算能看清房間內的擺設。她愣了一下,這房間的物品很少,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書櫃,三張凳子,除此之外竟然再無其他東西,因此也就顯得有些空曠。
葉長伊起身繞著屋子走了幾圈,走累了便坐下,坐累了她就再起身走走。
如此反複了一個上午,葉長伊有些撐不住了,第一次覺得時間流逝得如此慢,原因無他,實在是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