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平頂寨大宣特宣“人生而平等”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偷偷把《平頂寨人權宣言》給貼到了城門外的告示欄上。經有心人一傳,在城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沒貼多久,就被趕來的衙役給撕了下來。地主豪紳們對此當然不滿,倒是老百姓們接受良好,隻誰也管不了土匪怎麼過日子,也就當個笑話聽聽,更多的則是不信。倒是聞訊而來的流民們,對於平頂寨的印象好了些。流民們雖然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接受平頂寨開出的條件,本心裡還是不希望依附於土匪過活,《平頂寨人權宣言》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心裡卻並不相信平頂寨能做到。
沈碧桃對此並不在意,彆說現在是古代,就是她所生活的星際社會,“人人平等”也沒實現。不是有人說,當你想開窗的時候,你得先試著掀翻屋頂。她不過是埋下一枚種子,雖然這枚種子不一定會開花結果,但是也是個希望。當人們生處於絕境的時候,這枚種子就能成為大家夥的精神寄托,總比她把自己塑造成神來的好。
所以在默寫完《中級數學》和《高級數學》後,她又拚湊了一本名為《思想政治概論》的書來。後者裡麵不乏反封建的內容,但相對比較溫和克製。寫完後,她就找來了趙悅年,想看看他的反應。
趙悅年先還挺高興,他是真的喜歡研究數學。可等到他翻了翻最底下的《思想政治概論》後,他的臉色卻陡然變的難看起來,甚至起了殺心。不過,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回去琢磨了數天後,這才再次找到沈碧桃,就書裡的部分內容跟沈碧桃爭了起來,並希望沈碧桃能夠將其刪除。還說這書裡的有些內容一段傳出去,不僅她自己,整個平頂寨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沈碧桃也沒生氣,先跟他單獨辯了幾個回合。最後又把張謁也叫了過來,想著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版本。畢竟她還沒自大到,以為她憑一己之力就能縮短封建社會的進程,生產力也跟不上不是。
張謁看完書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要是他是朝廷的人,他當場就得把沈碧桃給滅了。不過他是土匪還是沈碧桃的手下,沈碧桃又有那樣的宏願,他乾脆就把這書當成了沈碧桃牧民的新手段。心裡想的是,他們都要造反了,還有什麼不敢想不敢說的,作為臣子他隻要配合就行。這麼說服自己後,他就當起了和事老。
趙悅年沒想到他是這麼個態度,心裡想著他還是小看這群土匪了。
沈碧桃就讓張謁不要有顧慮,實話實說就行。張謁立馬就指出了很多問題來,幾乎整本書都要改。沈碧桃仔細思考過後,就說這本書暫時隻作為保密教材,隻在內部流傳。再由趙悅年和張謁共同改一個更符合這個時代的版本,作為普通寨民的思想教育教材。
此話一出,趙悅年看沈碧桃的眼神越發的複雜了。他大概猜出來,沈碧桃要乾什麼了。若隻是普通土匪,如果隻圖安穩,哪裡需要做到這般地步,可見她所圖甚大。隻是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這樣的人,真的能甘為他奔走?
整個平頂寨,也就趙悅年和張謁兩個看出了其中的厲害。剩下的人,小部分人出於對沈碧桃的信賴,大部分人壓根就沒多想。聽到新加了一門《思想政治概論》課的時候,他們也隻是埋怨要學的更多了。甭管學不學得進去,倒也沒人反對。所以這事就這麼順利的被執行了下去,至於結果如何,沒人能預料的到。
不僅是平頂寨,就連平頂寨名下的莊子,也同時貼出了《平頂寨人權宣言》。對於流民來說,這是大好事,他們巴不得天下都如此。再等管事們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老實乾活,做滿一年就可以分到一塊宅基地。做滿三年就可以一次性跟莊子裡簽訂二十年的書契,從莊子裡租地自己來種。到時候,租來的地隻需要上交三成租子,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且前三年,前三個月隻包飯和兩身衣裳,三個月後就會有工錢拿。
這消息一出,各個莊子裡的流民們都高興的瘋了,做活也越發的賣力了。馬大郎也很高興,跟俘虜們他也是這般說的。如今,除了少數的頑固分子,大部分的俘虜乾活都賣力的很,都不需要派人看著,也不用擔心他們會逃跑。
沈碧桃到莊子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幅熱火朝天的景象。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趙悅年也在。這家夥最近有些消極怠工,所以她就把他也給帶出來,免得他真的甩手不乾了。自從這家夥被她駁斥過後,就頗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不僅不想著討好她,還有點看破紅塵的樣子。被雨淋過的嬌花,頗有幾分衰敗的美,可不叫冷心冷肺的她生出了幾分憐惜的心思。
趙悅年也沒拒絕,那本最初的《思想政治概論》,他後來又琢磨了好幾遍,慢慢的就琢磨出點味出來了。拋開一切不談,那些理論都是對的。也正因如此,他越發的覺得沈碧桃這人深不可測!他有預感他要想實現自己的大業,未來必將和沈碧桃對上,興許她還會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雖然到現在,他也不確定沈碧桃能走到哪一步?甚至於,他心裡還隱隱有些期待!在沒有想好之前,他決定先按兵不動。
才從馬車上下來,沈碧桃就看到一群小娃子追著個小女娃喊“野種”。見著他們,這才停下,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麵。
小女孩跌倒了也沒哭,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後,跟著要跑,就被沈碧桃叫住了。
“你叫什麼名字?”
“劉三娘!”劉三娘低著個頭道。頭發亂糟糟的,幾乎看不見她的臉。
沈碧桃朝大樹後麵的娃子們看了一眼,這才又問她:“他們罵你,你阿耶阿娘可知道?”
劉三娘還沒說話,大樹後麵就冒出了個頭來,“我們沒罵她,他阿耶不是她生父,她娘不知道跟了幾個男人,她不是野種是什麼。”
沈碧桃沉著臉看著那孩子道:“誰跟你們說的?”
“我娘說的,她娘勾引我耶耶,都被人看到了。”
“莊子裡的人都這麼說。”
“就是,就是。”
…
小娃子們越說越大聲,每說一句,劉三娘的頭就往下低一點,就差貼到地上去了。
“便是她娘真有什麼不對,她也是無辜的,不是你們欺負她的理由!且把這事交給我,若是她娘真有不對,我自罰她娘就是,你們以後不許再這樣追著人罵。”沈碧桃肅著臉道。
“你是誰?我們憑什麼聽你的?”
“就憑你們耶耶和娘都要聽我的。”
她這話一出,孩子們立馬不說話了。
正好,莊子上的人見著馬車過來,通知了莊頭。眼見著莊頭對沈碧桃點頭哈腰,孩子們這才真信了沈碧桃的話。
沈碧桃見著莊頭,就指了指劉三娘,將剛才的事跟他說了。這事莊頭也聽說過,隻人都是私下議論,也沒人找他伸冤,他也不好管。他也沒偏袒誰,當即就把隋娘子的事跟沈碧桃講了。沈碧桃聽到孩子們說的事都是隋娘子在逃荒的時候做的,嫁人後更是安分守己,當即就說了句“情有可原”。莊頭聽她這麼一說,立馬知道了她的意思,忙表示這事他一定會妥善管理,不會再叫這樣的事發生。
沈碧桃滿意的點了點頭,問明馬大郎所在後,就帶著趙悅年去看馬大郎新搭的蔬菜棚子去了。
路上,趙悅年忽然道:“你這樣心軟可不行。”
沈碧桃偏頭看他:“你關心我?”
趙悅年偏過臉道:“我跟你說正經的!”
“那我也勸你不要恃寵而驕,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沈碧桃背起雙手道。
“我恃寵而驕?”趙悅年被這話給氣笑了。
沈碧桃點點頭:“可不是。這要是彆人,早被我踹到爪哇國去了。就你這些日子天天在我麵前擺個臭臉,我沒生氣就是好的。”
趙悅年聽了莫名有些高興,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不過,很快又拉了下去,覺得自己太不爭氣了些。乾脆也不說話,
甩著袖子就往前走。許是太生氣,一個沒看路,絆了一跤,差點沒摔著。
沈碧桃在後麵見了,立馬哈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趙悅年倒不生氣了,下意識的回頭看她。就見著她看他回頭,立馬閉上了嘴巴,眼睛裡的笑意卻還在。他想,她看上了他的臉,他何嘗不也看上了她的臉,沒成想他們兩個都這麼膚淺!
想到這裡,他神色如常的道:“不是要去看菜棚?”
“這就來。”沈碧桃說著就跟了上去。到跟前的時候,她才同他道:“我沒有心軟,我隻是在走正確的路。”
趙悅年意外她會跟自己解釋,微微怔道:“正確的路?”
“以後你就知道了,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既不是滿足自己的野心,也不是為了某個人。僅僅是因為我得這麼做,所以就這麼做了。”沈碧桃難得認真的道。
“是麼?”趙悅年有些不相信,卻又覺得這是沈碧桃能乾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