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來平頂寨也有些時日了,早已適應了這裡的生活。跟來之前不一樣,這會子她一點也不想離開。雖則她得罪了沈碧桃,但沈碧桃並未苛責於她。一應待遇,都跟草堂裡的其他女娘一樣。累雖累些,但心是踏實。
她雖是農家子,卻久未下田過,這會子做起農活來自然生疏。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也不是沒人勸她找個人嫁了,寨子裡沒娶妻的大胡子多的是,還說隨她挑。又說麗娘嫁的如何如何好,憑她這才貌肯定得找個家世好的。隻她卻不想嫁人,她年紀不大,但是見過的男人不少,知道男人們最是靠不住。好在也沒人逼她嫁人就是,男人們也不敢來草堂放肆。
平頂寨的一切都超乎她的想象,這裡不僅大人小孩都要讀書,而且女人也可以做夫子。她來的晚,所以進度比彆人都慢些。好在她年輕,學起來也快,也有人願意抽空教她,如今已經跟上來了。上頭也說了,隻要她們學的好,通過畢業考試,就有機會去莊子上做夫子。聽說寨裡買了好些個莊子,招了不少流民,以後也會跟寨子裡一樣接受掃盲教育。
這如今成了她最大的想頭,她甚至想,要是她真做成了夫子,興許也可以攢幾個錢。到時候,她興許還可以衣錦還鄉,叫他阿父阿娘悔不當初。隻他們要是哭著求她,她很可能會心軟!罷了,她還回去做甚。他們將她賣了,她就跟他們沒了關係。雖則她也知道他們賣她是逼不得已,可她受了那麼些苦,該是還了他們的生養之恩,倒不如從此再不相見。可她到底有些不甘心,很想揚眉吐氣一回,所以糾結了好些時候。糾結歸糾結,她讀書也越發的用心了。除了晚上上掃盲班,白日裡但凡有空,她一準都會用來學習。
花瑩最是喜歡用功的學生,為此還送了她一本注音版的《三字經》。月吟很是寶貝,哪怕裡麵的字都學會了,還會時不時拿出來讀一讀。她這般忙碌,倒是忽略了巧兒。好在草堂也有不少小孩子,巧兒有了新的玩伴,倒不似先前那般依賴她。巧兒因著還小,並不用像她一樣需要整天乾活,也不用上晚上的掃盲班,而是直接進了小學堂,跟寨子裡的孩子們一樣,每日上半天課。為此,月吟很是羨慕。算學有什麼不懂,還會問巧兒。巧兒倒也乖覺,在月吟的影響下,讀書很是用功。總之,兩人在平頂寨的日子過的都挺不錯。
彆人不知道,趙悅年卻是知道她們兩個的底細的。待看到月吟出現在他的班級裡的時候,他著實有些驚訝。最開始的時候,大家的學習進度都差不多,所以分了四個班,教的都是拚音識字和簡單的四則運算。但是大家學的效果卻是各有不同,有些人一下子就學會了,有些人學起來卻十分費力,還有的人自覺學會了就不來了。為此,他跟沈碧桃商量過後,對掃盲班進行了分級。因為紀淮去了長寧縣,所以隻分成了甲乙丙三個班,分彆由花羞、花瑩、他來教學,教學的內容自然也改了。基本學完丙班要學的知識,就可以參加畢業考,拿到畢業證了。
老實說,他對月吟的印象很不好。可看到月吟如今的變化,他又忍不住感慨,這不就是孔夫子說的“舉善而教不能”。這種變化,他不僅在月吟身上看到過,還在寨子裡的不少人身上看到過。以至於,他對沈碧桃為何要開掃盲班,又為何要強製大家學習有了更深的認識。在這一點上,他自覺不如沈碧桃多矣!
也因著如此,他備課也越發的認真,對花羞和花吟也更加的嚴厲。以至於花羞和花吟如今見著他,就跟老鼠見著貓一樣。兩人也不是沒跟沈碧桃告過狀,沈碧桃就說要是她們倆不滿意趙悅年教的,就由她抽空教她們倆。倆人卻齊齊搖起了頭,無他,實在是沈碧桃講的太快了,她們壓根就跟不上不說,一有異議,就會看到沈碧桃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們倆,侮辱性實在太強了。
不僅如此,趙悅年還找沈碧桃把中級數學教材和高級數學教材一起拿出來。沈碧桃才輕鬆了一陣,壓根就不想繼續默寫教材。她也隻是先前提過,哪裡就知道趙悅年自此就惦記上了。她沒答應,他就天天往她這裡跑,苦口婆心的勸他。偏他說的還十分有理,也不是為了他自己,沈碧桃倒是不好罵他,隻得說再等等。無奈,隻得晚上加班繼續默寫教材,連著莊子上的事都教給馬大郎管了。趙悅年這才罷休,沒再往她這跑。實在是他這段時間跑的太勤,以至於私底下大家夥都在傳他跟沈碧桃好事將近。
事實上了,沈碧桃對他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他對她的好她照盤全收,她自個卻半點表示都沒有,依舊穩如泰山。這叫他挫敗的很,他第一次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一個女人,可惜這女人半點當不上,叫他對自己的魅力也產生了懷疑。
偏張二狗回來聽說這事後,還一臉高興的找到了他。
“我果然沒看錯你,我這才不在寨中幾日,回來就聽說你馬上要當寨主夫人了。快跟我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張二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胳膊道。
“沒成,都是大家瞎猜的。”趙悅年有些鬱悶的道。
“啊?不是,你也太不中用了些。看來我得加把勁,尋個更俊的回來才行。”張二狗說完還重重點了點頭。
趙悅年聽了,下意識的反駁道:“我看你還是彆瞎折騰了,我懷疑寨主她壓根就沒那根筋!”
“胡說!你自個沒用就算了,還怪到寨主頭上。”張二狗說著還瞅了眼他的臉,有些愁的想,怕是難找個比他生的還好的。
於是,他又補充了一句道:“肯定是你心不誠,寨主最是聰明。怕是知道你不情願,所以不願強人所難。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強扭的瓜不甜!肯定是你覺得寨主是土匪,你這迂腐書生想不轉唄。”
趙悅年聞言沒吭聲,這話他無法反駁。先不說他動機不純,再說他雖然有些欣賞沈碧桃的本事,但存的是利用的心思,並沒真正把沈碧桃放在心上。有時候,沈碧桃表現的比他還聰明還自信還強大,還會叫他心生出些不喜來。畢竟這天底下,需要他仰著頭看的真沒幾個。雖然他願意放低身段勾引沈碧桃,心裡卻依舊覺得她配不上自己。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比如說尊卑。彆看他是遭淋的鳳凰,到底養尊處優多年,並不是說兩句自己是“喪家犬”就真能丟掉出身。可正如張二狗所說,沈碧桃何其聰明,她怕是早看出來了,沒有點破而已。更多的則是,她需要他為平頂寨出力,至於他的小心思她根本就不在乎。這樣想著,他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是羞的!
張二狗見他聽進去了,倒沒再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顧自的走了。寨主栽沒栽進去他不知道,這小子肯定栽進寨主這個坑裡了。走之前,他還心情很好的把鬱風也給叫走了。鬱風有心想安慰自家主子兩句,卻又礙於張二狗在不好開口。在他心裡,沈碧桃一個土匪頭子當然配不上他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