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之所以沒告訴沈嫵成親的日期,是因為馬家那邊對嫵娘頗有些微詞。怕倒時候沈嫵去了,兩邊對上鬨起來不好看。馬家就罷了,都是要臉麵的。倒是嫵娘,生起氣來頗有些不管不顧。這也是為什麼她在聽說嫵娘成為教頭後,會那麼震驚。她原想著嫵娘要是受不了了,興許就會跟她一樣,找個合適的人家嫁了,到時候兩人還能跟以前那樣做好姐妹。
明明是武訓,隻不過在一處訓練罷了。她阿姑非說嫵娘整日裡跟男人們混在一起,還說嫵娘不安於室,怕她跟她待久了會受影響,言語間更是有意無意叫她遠著些嫵娘。畢竟於外人來說,她跟嫵娘不過都是從黃虎山救回來的可憐人,沒人知道她跟嫵娘從小就認識。
照她跟嫵娘之間的情誼,她該反駁她未來阿姑才是。事實上,當她聽到人這麼說嫵娘的時候,她心裡竟然升起了股快意。她原以為自己為著嫵娘會舍了馬成才是,可她舍不得。她不僅舍不得馬成對她的好,還因為馬家是王婆子介紹的所有人中家世最好的那個。要不是馬成看上了她,馬家不會來說親。她來平頂寨也有些時日裡,知道馬家在平頂寨,是說的上話的人家。
她嫁過去後,就可以過上跟以前一樣有人侍候的日子。便是在黃虎山,也是有人侍候她的。可在平頂寨,她卻要自己下地需要自己洗衣做飯,她根本養不活自己。她覺得她天生就是朵嬌花,就該被精心侍候才是,不然她就會枯萎。她做不到像沈嫵那樣拋頭露臉,更做不到像她那樣高強度訓練。就算是下地她都受不了,她的手握不起鋤頭,她怕蟲子。她的肩膀挑不動水,也不想用糞澆菜,她更不想養雞喂鴨忍受滿院的雞屎鴨屎。所以她主動找到了王婆子,讓她給她介紹個人家。雖然沈碧桃不許逼她們嫁人,可若是她們主動提出來要嫁人,王婆子倒也不怕,當即就給她介紹了不少人家。還誇她生的好,又能識文斷字,比彆人強過了不少。
在這種誇耀中,她漸漸的找回了點自信。於是,在見過幾人後,她相中了馬成。馬成不僅人生的威武雄壯,大伯還是馬武。唯一叫她有些不滿的是他非要蓄胡子,好在最近因為參加武訓,被他給刮了個乾淨。倒是頭發沒減短,卻是他娘不許。她倒是能理解,在寨子裡也罷,可這要是出去,這頭發沒了可不叫人覺得奇怪!就連匈奴首領,也在頂上留一根小辮了。
她這樣想著,就來到了馬家的大門前。她原就是要來馬家的,誰知道半路上碰見了沈嫵和沈芝。眼見著婚期將儘,這才告訴了沈嫵。她以為沈嫵會生氣她快成親了才告訴她,誰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摸著腕上的鐲子,她這會子又有點高興,這樣也好。她們既能遠著些,又沒鬨翻,倒是兩全了。她沒有娘家人,沈嫵便是她的娘家人。便是婆家不喜沈嫵,可沈嫵如今當了教頭,也能成為她的依仗,她知道不會真的不管她。
“快進來,我正等你過來陪我說話了。”李香枝笑著拉她進屋道,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睛去覷她腕上的碧玉鐲,“以前沒見你戴過。”
麗娘便道:“過來的時候我碰見了嫵娘,她因著要訓練怕是不能來喝喜酒了,就送了我這隻玉鐲。你不知道,她今個升了副教頭,高興著了。”
李香枝麵上的笑淡了些,“一個女人,要恁大的本事做甚,宜家宜室才好。隻難得她還有這樣的好東西,還願意給你,倒也舍得!”
“可不是,嫵娘待我向來同親姊妹一般。”麗娘感歎道。
李香枝聞言就忍不住道:“不是我不叫你跟她往來,隻你既成了家,自以小家為主才是。”
“知道了。”麗娘溫順的點了點頭。
李香枝滿意麗娘的順從,心裡因著麗娘被土匪糟蹋過的不痛快消了些,這也是她為何沒有全力阻止的原因。兒媳這樣的出身,天然就在她麵前抬不起頭。她雖是農家女,卻是清清白白嫁過來的。
麗娘看著她臉上得意的笑容,手裡的帕子不自覺的被她捏緊。且等等,等她嫁進來後再瞧就是。
正說著話,馬成帶著家裡的幾個仆從從田裡回來。如今,他每日裡早上跟著史進訓練,下午依舊忙自家裡的事。見麗娘也在,立馬洗了手跑了過來。
“麗娘,你來了。”說完,就坐到了麗娘旁邊獻起殷勤來。
李香枝有些不滿兒子回來先叫麗娘不叫她,這便在旁邊“咳”了幾聲。
“娘,你可是不舒服?”馬成立馬抬頭道。
李香枝搖了搖頭:“我就是讓你們注意點,我們都還在了。雖說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了,但也不能沒了規矩。我叫麗娘過來,是想著跟她商量著添置那些東西,以後總歸是你們小倆口用,你們過的舒心才好。”
馬成聞言立馬表態道:“娘,你跟麗娘商量就行,我不挑!”
李香枝笑罵道:“誰問你了不是。去去去,一身汗臭味,快進屋洗洗去。”
馬成憨憨的笑了兩聲,起身往裡屋走。
等他走遠了,李香枝才又對麗娘道:“成兒他不曉得,你卻是個懂事的,你該勸著些他才是。男人家的腳該長在外麵,不該長在女人跟前。”
“你說的是。”麗娘依舊溫順的道。甭管李香枝說甚,她一律安慰自己,且等著她嫁過來再瞧就是。論手段,李香枝使的這些當真是不夠她看的。
且不提麗娘如何應付她未來阿姑,這邊沈嫵正燒火,沈芝則在灶上忙活。
見她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沈芝問她,“你跟麗娘吵架呢?”
沈嫵沒有回答反而問她道:“你覺得麗娘如何?”
沈芝不妨她會這麼問,想了下還是道:“我跟她不熟,倒是不好評價!”
沈嫵卻直言不諱的道:“你明明不喜歡她。”
沈芝搖了搖頭:“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以前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喜歡不喜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到了平頂寨以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幾乎沒怎麼說過話。”
“這倒也是。我沒跟她吵架,是她要成親了,我有些舍不得她,又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沈嫵苦笑了下道,事實上,不是鬆了口氣,而是甩掉了個累贅的感覺。什麼時候,她竟然把麗娘當成了累贅,也難怪她說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