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後，沈碧桃又開始默寫《赤腳醫生手冊》。《農業基礎知識》已經被她給了馬大郎，那家夥如獲至寶。聽馬武說，人已經瘋魔了，把黃虎山的那群俘虜折騰的夠嗆。

沈碧桃覺得很好，搞研究就得有不瘋魔不成活的精神。棉花種子已經被她尋到了，今年沒趕上，明年就可以幼苗了。為此，她還在山外買了好大一片地，就指著到時候種棉花。

倒是大夫，卻是始終沒個願意自願來他們山寨的，隻能繼續尋摸了。人才難得啊？便是她腦子裡有著一個圖書館，奈何她也沒那個精力一個個去學，還要教給其他人。時間根本不夠用不說，光是把這些書默寫出來就極費精力。

由此，她想到了製作鵝毛筆，那東西可比毛筆好用的多，也能省點銀子。於是，她就找到熊大壯，叫他去寨中養了鵝的家中，專挑鵝身上最長的羽毛拔五根回來。熊大壯不知道她要鵝毛乾嘛，也沒多問。回來的時候，卻是帶了十根鵝毛回來。

先把鵝毛洗了再拿去廚房蒸了一下，先去除羽毛上的油脂，免得以後會有味道，還能更好的保護羽毛。蒸完再拿到太陽下曬乾，這才用刀子將鵝毛管斜切，最後再在筆尖的位置鑽一個小洞，一隻鵝毛筆就做成了。為了讓鵝毛筆書寫起來更加的絲滑，她還將每隻鵝毛筆的筆尖修了又修。

做好後，她給了熊大壯一支。這家夥如今也在認字，但是沒什麼學習天賦，成績還不如他娘周嬸子。沒辦法，周嬸子每次學完回來，還得再給他輔導輔導才行。熊大壯得了筆很是欣喜，心裡想著回去就再去尋些鵝毛，到時候給他娘也做一支

剩下的九支毛筆，沈碧桃自己留了三支，剩下的六支都被她拿去送人了。每幾日，寨子裡的鵝毛都遭了殃，鵝毛筆也在平頂寨裡流行了起來。

等沈碧桃把《赤腳醫生手冊》全部默寫出來後，便將其分為上下三冊分彆縫了起來。即便分成了三本，每一本卻都比磚頭要厚，看的沈碧桃頭疼。

把書收好後，她就去了訓練場。

所謂的訓練場，就是寨口到河邊的那一大片沙地。如今卻是不能稱為空地了，因為北邊的高地上，建了很多圍欄，不僅立有梅花樁，還有障礙牆、壕溝、水平梯、獨木橋這些。先前他們訓練的時候，用的都是土牆，三天兩頭就塌一回。沈碧桃知道了後，就把水泥和紅磚的方子先拿了出來，讓寨子裡養著的幾個匠人們研究。

知道方子，水泥很快就被研究了出來。紅磚也被燒了出來，但是質量不怎麼好，還在不斷優化中。但是沈暉他們不嫌棄，出磚後，當天就砌了新的障礙牆，果然比土磚牆堅固的多。大胡子們見這東西這般堅固，就想著修塢堡，把寨子給圍起來。沈碧桃沒同意，覺得浪費東西，隻叫他們鋪了幾條水泥路。不僅如此，這兩東西汙染都大，他們又在山中，可不能叫這好的地方被霍霍了。這樣想著，她就想起了山下的幾個村子，這些村子基本是他們平頂寨罩著的，跟他們算是榮辱與共。倒是可以把水泥作坊和紅磚作坊建在村子裡，多叫人去守著就是。等作坊建成了，完全可以由懷遠打行把東西推銷出去，豈不是多一條財路。這事她隻出了想法，真正實行的是張謁。

卻說沈碧桃是下午到的訓練場，這會子大胡子們都回到了田裡，隻有沈暉帶的百人和沈芝沈嫵她們還在訓練。沈暉他們，沈碧桃不用看，人就是她帶出來的。所以看了兩眼，就去了沈芝沈嫵她們的小訓練場。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沈芝沈嫵她們不說脫胎換骨，但是精氣神卻是提升了一大截。程墨見著沈碧桃過來，也沒停止訓練。隻等到沈芝他們完成了一組的訓練，這才叫她們休息，自個來到了沈碧桃跟前。

沈碧桃便告訴他，她就是過來看看，順便給大家夥做做思想工作。彆人不知道什麼叫思想工作，程墨卻是知道的。他便是因為會做思想工作，才一路被提拔起來，最終成為了都伯。當即把沈芝沈嫵她們叫過來，讓大家成三排坐在了樹下，他自個則是坐在旁邊。

沈碧桃站在最前麵，眼睛掃過每個姑娘們的臉龐。大家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渴望著她說上一兩句肯定的話。她知道她們能堅持到現在，付出了多少汗水和淚水。可她的肯定並不重要，她們還坐在這裡，就已經意味著某種勝利。但她還是要誇她們兩句，她知道她們需要。

於是，她緩緩開口道：“我今天說的這些，可能你們聽不明白。沒關係，你們隻需要記著就行。隻要你們一直學習，一直堅持往前往上走，你們終究會明白。首先，很高興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你們每一個人，你們還坐在這裡，意味著你們堅持下來了。這種堅持，也是一種勝利，對此我表示讚賞！”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大部分女人都被視為弱者甚至是某某的所有物，說好聽點是需要保護的對象。我們似乎什麼都不用做，我們的人生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相夫教子！相夫教子很好理解，就是伺候好男人，再給他生個孩子並教養好。不管原因是什麼，又或者是說這種論調合不合理，這幾乎都成為了一種共識。不僅是男人們這樣覺得，大部分的女人也是這樣覺得，甚至有些還為之沾沾自喜。當我們接受這種論調的時候，其實已經把我們的命運交到了彆人手上。”

“事實上，哪怕你做到男人們期望的極致，你也不一定能過上你想要過得日子。因為這世界上不止有男人，還有天災人禍。我說這些，是希望你們能承認一個現實，不管文明怎麼發展，現實就是我們自始至終都生活在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這不僅僅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鬥爭，是活在這個世界裡的每個生命都需要承受的重量。說了再明白點，甭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你擁有什麼的條件，最後都需要遵循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①。”

“這句話，我先前也跟你們的教頭講過，我還告訴過他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女人。甭管什麼人，隻要是人就會有欲望有野心更會有不甘心。我們不必把任何人想象的太過強大，也不該把自己看的過於渺小。我們不接受男人們附加在我們身上的道德枷鎖，更不該把自己包裝的過於神聖。我們想要權利，就得像野獸一般去爭去搶。”

“雖然女人可以走的路有很多條，但是這一切都得先由你們走通這第一條路，那就是拿到話語權。真理隻會出現在我們的大刀之下，而不是彆人的嘴裡。就比如在平頂寨，因為我手中的劍，因為我可以帶領大家過更好的日子，我將大家得利益綁在了一起，這才叫眾人服我。這才叫你們可以安生的住在草堂裡，可以選擇不嫁人，可以讀書識字，可以擁有一定的自由。而這一切在我阿父還活著的時候，隻是我和寨中少數人家的子女才能享有的權力。”

“我希望你們能明白，狼不吃兔子，不是因為它覺得兔子乖巧可愛亦或者是這隻兔子擁有其它的美好品質，而是因為他擁有更好的食物。一旦它沒有彆的吃的，再可愛的兔子一樣會被吃。沒有爪牙的兔子，從始至終都隻有聽天由命的份！而你們現在正在進行的訓練，就是讓你們長出爪牙。以後再有人欺負你們，他們就得掂量掂量。便是打不過，逃跑的比彆人快一點，興許也能救你一命。”

“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我們的努力，搬掉壓在我們身上的座座大山，讓更多的人可以享受平等的權力。這些大山可以是族權、可以是神權、可以是夫權，還可以是政權，又或者是貴賤之彆和剝削人的製度，這些都是捆綁在咱們身上的繩索。沒有誰天生就該跪著做奴隸，這世上也沒有什麼事是天經地義。這個我跟你們教頭也講過，後續他跟你們做思想工作的時候也會解釋給你們聽。”

“當然，武力並不能解決一切，知識也是武器。靠武力隻會獲得一時得穩定，利益綁定才是長久的基礎，我們得通過學習，去摸索出一條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共贏之路。”

“我知道你們中的很多人，不願去爭去搶，就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哪怕你們現在絞了頭發，願意參加武訓，都不過是想著叫自己過的好一點，又或者是叫自己心中的恐懼少一點。我想跟你們說的卻是，你們存在的意義非凡。就好像你們看見我這個女土匪頭子會想著參加武訓一樣，以後也會有更多的女人受到你們的鼓舞。更甚者，我們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你們記住，人民的汪洋大海不可阻擋。”

見她說完了，程默立馬帶頭拍起了手。這是沈碧桃帶他們的時候教給他的，說是表示讚同和認可的意思。他這一鼓掌，姑娘們也跟著拍起了手來。一想到她們將跟寨主一樣，鼓舞更多的人站起來，她們就忍不住的激動起來。這叫她們覺得，她們這些日子吃的苦都是值得的。這些日子，她們不是沒想過放棄，更有人勸她們，還有人私下嘲諷說她們自找苦吃和不自量力。可寨主的話告訴她們，她們不僅不是不自量力，她們還將照亮跟她們一樣不甘心跪著的女人，這如何不叫她們高興。從小到大，她們受到過的規訓實在是太多了，可誰也沒告訴她們這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