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桃才睜開眼,就見著趙悅年那雙不懷好意的狐狸眼。明明這家夥笑的一臉無辜,但她就是知道這家夥在勾引她。叫她略有些羞愧的是,她竟然有點心動。若無其事的挪開眼,這才看向了車窗外,就見著城門下躺著的流民比她上次進城時見著的還多,且以漢人居多。
趙悅年看了眼還盯著書的張紀淮,這才順著沈碧桃的視線看向了窗外。隻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眼,彷佛不忍直視一般。沈碧桃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下去走走吧!”沈碧桃說完就起身下了馬車。
趙悅年見了就把準備的冪籬戴了起來,張紀淮早在看見這東西的時候就想問他,一個大男人帶這東西乾嘛!但又想著他是張二狗撿回來給沈碧桃壓寨的,再看看他那張臉,好像又說的通。所以這會子看他戴冪籬,眼睛裡是說不出的複雜。趙夫子這般好的學問,卻偏偏是禍水之相,難怪會甘願待在他們平頂寨。
趙悅年見他盯著自己,隻好解釋道:“我這張臉易招禍,還是遮著些好。”
沈碧桃倒是沒說什麼,以為他是嫌風沙大。
三人下車後,沈碧桃就讓趕車的老胡去找黃老仗,她自個則是帶著趙悅年和張紀淮往城中走去。
還未到城門前,就有一老一小圍了過來。張紀淮拔出了腰刀,這才叫他們住了腳,卻也並未就此離去。小的那個約莫隻有五六歲,臉上臟兮兮的看不清模樣。朝沈碧桃行了個標準的叉手禮,這才哀求道:“漂亮阿姊,給我塊餅子吧,我和阿翁都快餓死了。”
沈碧桃沒有動,卻是看向他身後的老仗道:“老仗是哪裡人?何至於流落至此!”
“回女郎,小人一家從關中來。去歲關中大旱,主家南遷,沒了活路,這才想著來涼州討生活。可憐我們在這舉目無親,沒人願意為我們作保,便是有些手藝,也找不到活乾。也不是沒想過賣身為奴做衣食客,隻流民實在太多了,一時也沒找到好主家,可不就到了這地步!唉!”餘有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小的見自家阿翁哭了起來,也跟著紅了眼睛。
沈碧桃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老仗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餘有聞言眼睛亮了些,趕忙回道:“小人什麼都做過,不過做的最久的還是典計!”
“可識得字?”
“先前跟著主家學過一些,尋常的字也都會寫。”
沈碧桃聞言看向張紀淮,“你先帶著他們一家先去黃翁那收拾下,完了再將人帶去打行。”
餘有一聽,立馬拉著小孫子給沈碧桃磕頭。
張紀淮把人扶起來的時候,順道往餘有的懷裡塞了一塊餅子。“快去把你的家人叫來,我在城門口等你們。”
“哎。”餘有說著就拉著孫子就往牆根上走,想拿手去摸藏在懷裡的餅子又不敢。一家子老小,就剩他們兩個還有點力氣,其它的都餓的站不起來。老天憐憫,終歸還是給了他們一家子一條活路。說完,他摸了摸孫女的頭,多虧這孩子膽子大。人一抽刀,他就嚇的不敢說話了。
且不提餘有一家子幾多歡喜,沈碧桃已經帶著趙悅年進了城。相較於他上回來,城裡倒是繁華了一些。這主要是因為,從關中出來的少數士族遷來了涼州。關中大旱,不少人逃往了蜀中卻又被趕了回來,這也是為何流民忽然增加了不少的原因。人來了,自然銀子也來了。如今城裡的什麼生意最火爆,自然是當鋪!
漢人們的遷入,也引起了部分戎族的不滿。就沈碧桃閒逛的這一會子,就見著好幾處鬨事的。蠻子們多生的高壯,漢人們若是不用武器多難以抵禦。但朝庭還在,“漢尊胡低”的思想還在,所以漢人們也不怵就是,可不就打了起來。
沈碧桃隨便看了一陣子,又陪著趙悅年逛了回書肆。等他買好了書,這才找了個茶攤坐下,跟人打聽了下城中的新鮮事。這一打聽,可不就聽到了懷遠打行。卻原來,懷遠打行忽然新進了不少武夫,引起了不少走商的注意。如今到處都是匪徒,所以找武夫護衛的不少。又說懷遠打行如今還兼顧著送信送物,已經有人試過了。人打行果然守信,不僅按時送到,東西也一點沒少。若是東西損壞,還倒賠銀子。城中已經有些小鋪子的老板自己不去進貨,而是直接把銀子給懷遠打行,讓懷遠打行把需要進的貨買來給他,他再付一定的報酬,反倒是比先前賺的多。
沈碧桃聽的直點頭,謝過小二,這才帶著趙悅年去了打行。
趙悅年一直沒說話,自從看見城外那些流民,這人就有些心不在焉。
沈碧桃樂的自在,打聽完想打聽的事,她就帶著人往懷遠打行去了。才到門口,她就瞧見慕今正匆匆往外走。
沈碧桃開口叫住了他,“關山。”
趙悅年倒是知道慕今,隻不過兩人沒見過,也幸好沒見過,不然這會子他就要暴露了。隻不過,慕今不應該在這裡,他應該在幽州才是!看著慕今臉上的半邊麵具,他有些懊惱的扯了扯冪籬前麵的薄娟,可憐他沒個好借口!難不成以後出門他都得戴著冪籬?不行,他得早些解決那些還在找他的人才行。
慕今聽到沈碧桃的聲音,立馬停住了腳步,“女郎,你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向你稟告。”
“不急。”沈碧桃說著就往懷遠打行走。才走到門口,胡老大就從裡麵迎了出來。
“見過女郎!”胡老大說完,好奇的看向趙悅年。這會子到了屋裡,趙悅年已經把慕籬取了。
沈碧桃解釋道:“他叫趙悅年,是寨中的賬戶先生。我帶他過來,也是為著讓他教你們新式記賬的法子。”
胡老大忙道:“原來是趙先生,幸會幸會!”
“胡兄多禮了。”趙悅年站起來回了個禮,一派書生的溫文爾雅。
沈碧桃見了,就讓胡老大派人帶趙悅年去打行裡的典計那。
等人走了,她這才看向慕今,“說吧。”
慕今早準備好了說辭,聞言立馬道:“這事胡兄也知道,是官府那邊聽到了風聲,想著讓我們提前孝敬些銀子上去。”
沈碧桃皺了皺眉,壓著脾氣道:“多少?”
慕今跟胡老大對視了一眼,這才緩緩道:“五千兩!”
這是整整漲了五倍!也不怕撐死他們。平頂寨當然不怕縣衙,隻怕打了小的來了大的,如今還不是他們冒頭的時候。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沈碧桃咬著牙道:“給他就是。隻彆輕易叫他們拿到銀子,可以的話分幾次給,還得多哭哭窮!”
胡老大聞言鬆了口氣,要不是慕今,他是正不想跟土匪一起做生意,自然也不想跟朝廷對上。縣衙也不想得罪平頂寨,這回之所以獅子大開口,也是因為州府那邊要錢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