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娘一路渾渾噩噩的往草堂走，忽然就聽到了號子聲，沈暉他們又在訓練了。她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聽著自己的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吵架。一個說她吃不了苦，找個好男人嫁了一樣能過好日子。一個讓她醒醒，好男人便是有也瞧不上她。一個說不嫁人也可以走彆的路子，一個說平頂寨的一切都如夢幻泡影，一旦被戳破了，她就又得過回從前的日子。在這亂世，隻有自己的拳頭才能護住她自己。如此種種，搞的她都快要瘋了，吼了一聲，腦子裡的聲音才消失。

她也沒往湖邊上去看人訓練，而是飛快的跑回了草堂，找老羅借了把剪鴨翅膀的剪子後，一聲不吭的回了自個屋裡。沒多想就把頭發散開了，瘋了一般的絞掉大半。她一邊剪一邊哭，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可是心裡的那股子糾結卻是沒了，她舒了口氣一般的吸了吸鼻子。扒了扒自己跟狗啃了一般的頭發，又傻了一般的笑了出來。她這樣又哭又笑的，可不就把麗娘給招來了。

麗娘心裡也忐忑著了，這會子聽見她屋裡的動靜，忙趕了過來。

看著滿地的頭發，她忍不住大叫道：“嫵娘，你瘋了！”說完，她就過來奪嫵娘手裡的剪子。

嫵娘任她把剪子奪過去，這才故作輕鬆的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後麵的頭發修修。寨主雖沒說得剪多短，但我看沈暉他們都剃的跟和尚似的，我們怎麼得也得跟耳朵並齊。你彆說，剪掉這三千煩惱絲，我覺得整個人都輕了一截。”

麗娘不明所以的道：“嫵娘，你在說什麼？你是說是寨主叫你剪掉頭發？可她自己不也留著長發。”

嫵娘搖了搖頭：“她不剪頭發也能那般厲害，可我要跟沈暉他們一樣訓練的話，長發便會成為我的累贅。等我成了土匪後，我再留長就是。”

“訓練？什麼訓練？”麗娘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麗娘，我這樣說，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沈暉。而是希望有那麼一天，我看上誰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明白嗎？”嫵娘眼神堅定的道。

“對不起，嫵娘！”麗娘心懷愧疚的道。她那話如其說是說給嫵娘聽的，其實更多的是對她自己說的。

嫵娘上前抱了她一下，“不怪你。我…我自己心裡也是那樣想的，我也看不起自己，甚至有點恨自己。我時常想，我要是個有骨氣的，我早就一頭碰死了。可我舍不得死，我想活著，還想活的好好的。我知道不是我的錯，我不該自輕自賤，可我控製不住。我，我想看的起自己。”說著說著她就忍不住哭了，哭著哭著她又笑了。

麗娘滿臉驚訝的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怎麼？不認識呢？人家這還是第一回跟人說心裡話了。你笑我也好，覺得我以前都是裝的也罷，隻此一回。”嫵娘說著就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坐下來對麗娘道：“快幫我把發尾修一下。”

麗娘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我也不會啊！嫵娘，你真的決定呢？”

“沒錯，決定了，你看我頭發都剪了，這就是我的決心。”嫵娘重重的點了點頭。剪了短發的她也很美了，就算以後會曬黑，皮膚會變糙，她底子在這，肯定也醜不到哪去。寨主就是在嚇她，她才不會上當。

眼見著麗娘遲遲不動手，她自己拿過剪子，細細修剪起前麵的頭發來。

麗娘看著鏡子裡的嫵娘，想象著她像沈暉他們那樣訓練，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猛的捂住臉道：“嫵娘，我做不到！”

嫵娘愣了一下，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半響，她才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沒關係，待會子我再出去問問她們，看看還有誰想當土匪的。等我們也當了土匪，我們便不怕土匪了。”

麗娘：“...”

嫵娘說做就做，等她指揮著麗娘把她後麵的頭發也給剪短了後，她就出去找其他人了。麗娘跟在她後麵，她想知道其他人會怎麼選。誰知道嫵娘問了一圈，最後竟然隻有芝娘願意跟她一樣當土匪。雖說她們都住在土匪窩，但是私心裡並不覺得自己是土匪，畢竟她們也沒出去搶不是。一來她們做不到嫵娘說的跟男人一般在泥地裡訓練，二來她們也不想當土匪。

嫵娘跟他們想的不一樣，許是這兩天她老跟花瑩混在一塊，所以比其他的人更了解平頂寨。她隱隱覺得平頂寨也好，沈碧桃也好，行事都不像一般的土匪，她就沒見那個土匪講理的，所以她覺得跟著沈碧桃不虧心也不喪良心。

見芝娘願意，二話不說就把她的頭發給剪了，生怕她後悔！她都能想象的到，她頂著這個頭發出去會遭到什麼樣的非議，好歹有個伴不是。芝娘倒是挺平靜，頭發剪了哭都沒哭。這會子，嫵娘倒是正視起她來。原來芝娘才是對自己最狠的那個，瞧瞧人家，平靜的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剪完後，還誇她剪的不錯。

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兩人剪完了頭發就來找沈碧桃。出門的時候，兩人還用布把頭給包了起來，跟做賊的似的。

沈碧桃見嫵娘這麼快就來找她還有些意外，等她看到兩人扯下頭巾後，差點沒把嘴裡的茶噴出來。

“誰剪的？”沈碧桃憋住笑道。

“我剪的。”嫵娘弱弱的道。

“齊耳就行，倒不用剪這麼短！”沈碧桃乾咳了兩聲，這才肅起臉道：“這麼說你們倆個是下定決心呢？”

嫵娘和芝娘對視一眼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沈碧桃點了點頭，“還沒問過你們的大名？”

“我們沒有大名，從小就是這麼被叫到大的。”嫵娘有些難過的道。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耶娘是誰，她隻記得自己被養在一個小宅子裡，也隻有一個養娘。也學琴棋書畫，可是她知道她跟那些貴女不同，她學那些都是為了討好男人。

芝娘卻道：“我想跟著寨主你姓沈？”

嫵娘聞言眼睛一亮，滿臉期待的看著沈碧桃。

沈碧桃當然不會拒絕，當即道：“那以後，你們的大名就叫沈芝沈嫵！跟沈暉他們一樣，你們的一切都將由我包辦，隻管安心訓練就行。我暫時抽不出時間帶你們訓練，你們可以去找沈暉，他會安排人帶你們。”

“喏！”沈芝和沈嫵學著單膝點地道。

沈碧桃把他們扶起來道：“我不講究這些，行叉手禮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