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西天上隻剩下一抹暈黃，窗外的杏花樹上也早已沒了杏花，隻剩下滿樹的清翠。趙悅年放下手中的毛筆，收好麵前的賬本，這就準備回去。每日裡除了給花瑩他們上課，剩下來的時間他都會用來理賬本。

沈碧桃走之前還給他和老王頭布置了一個任務，讓他們把舊賬本用新式記賬法重新理一遍，還表示以後她隻看新賬本！老王頭當場表示他年紀大了，沒那個精力，乾脆摞了挑子。趙悅年也不想乾，不過他不能拒絕。

沈碧桃倒是給他出了個注意，讓他趕緊帶幾個徒弟出來，到時候他就可以“①師有事弟子服其勞”。為此，沈碧桃還提前讓花瑩他們去小學堂上課。是故，他隻需要下午教花瑩幾個數學就行。不過晚上他們也都不能閒著，因為大人們白日裡要做活，掃盲就安排在了晚上。夫子少，他可不就得頂上。這兩日，他已經瞅準了兩個好苗子，隻等沈碧桃回來，就將人拜師。

如今寨子裡，到處都貼的是《漢語拚音表》和《乘法口訣》。怕有人上課搗亂，沈碧桃還安排了馮廣和幾個老將督學。誰不好好學，都得挨踹。為此，不管是大人小孩，上課的時候都是大氣不敢喘，叫他們幾個豪無經驗的夫子輕鬆了不少。

才走出學堂，他就聽到前頭有人大喊：“回來了，寨主他們回來了！”

猶豫了下，他這才往旁邊的高坡上走去。才往寨口看去，就見著沈碧桃大馬金刀的坐在船上。違和，這坐姿跟她那張臉真是太違和了。可看著看著，他又覺得她就該這般坐著一般。

正欲收回眼，就見著沈碧桃朝他這邊看來。他下意識低下頭，又覺得這麼遠，她應該看不到他在看她才是，這才又抬起了頭。沈碧桃這個時候已經挪開了眼，不知看向了何處。

他搖了搖頭，快步的往山下走去。老王頭如今是徹底甩手不乾了，寨子裡的賬本都交到了他手上。沈碧桃他們回來，想來又要有不少的財物進賬，他還是快點過去乾活吧。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了下來，彎著腰咳了半天，這才好受了些。眼見著地下那攤黑血，他的眼睛暗了暗。用鞋子碾了些土蓋上，這才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底下，沈碧桃才上岸，花羞就提著裙子跑了過來，張桂花跟在後麵追。跑動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沈碧桃“咳”了兩聲，粘在花羞身上的眼睛立馬全挪開了。

花羞才到她跟前，就拉著女兒一陣細看。沒見著她受傷，這才鬆了口氣道：“回來就好！”

沈碧桃沒有阻止她，隻等她放心了，這才開口道：“娘，你來的正好。這回攻打黃虎山，我們解救了一群被擄上山的女郎。因著她們沒地方去，這才跟著我們回來了。我想著請你和桂花嬸幫個忙，幫我先照顧她們幾天。”

花羞遲疑的道：“娘能行嗎？晚上我還要給大家掃盲了。”

“無妨，晚上寨裡要舉辦慶功宴，掃盲班先停一日。”沈碧桃想了下道。

花羞掃了湖麵一眼，這才又道：“這麼些人，吃飯倒好說，可她們住哪？”

沈碧桃想了下，最後才道：“暫時先讓她們住草堂那邊，被子之類的東西我待會讓人送過去。娘你隻管讓她們自己收拾，她們初來乍到，有個人引著就行。”

花羞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你放心，這事我跟你桂花嬸商量著辦。”先是教大家識字，這會子又叫她幫著做事，興許以後她真能撈個管事當當。

沈碧桃點了點頭，等芝娘上岸了後，她就介紹芝娘和花羞認識。

芝娘看見花羞的時候，立時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止是她，就連她身後的嫵娘和麗娘也是。沈碧桃生的也極好，但是她們就是會下意識的忽略她的容貌。

知道花羞是沈碧桃的親娘，芝娘忙朝她拜道：“見過夫人！”

花羞熱情的扶起她道：“彆怕，咱平頂寨跟彆處不一樣，我們這邊說是個匪窩，其實跟山下的那些村子沒什麼兩樣，你們隻管安心住下就是。若是有誰欺負你們，你們隻管來找我。”

“多謝夫人！”芝娘感激的道，身子忍不住低了又低，好忽視岸上那些好奇的目光。儘管她並感覺到惡意，但是她就是害怕的緊。

沈碧桃顯然也發現，等人都到齊了後，就讓芝娘先帶她們跟花羞先去草堂。

嫵娘大大方方的跟在她後麵，好奇的打量起平頂寨來。和花羞說的一樣，平頂寨除了岸邊有人拿著棍子巡邏，看著的確跟山下的村子沒什麼兩樣。最關建的是，看熱鬨的人裡麵有不少婦人，老人小孩也不少。見著她們過來，也隻好奇的看一眼，就又朝湖麵看去。還有見她們可憐的，會遞上來一個饃饃。有個婦人的孩子實在沒忍住，接了其中一個饅頭，不僅沒被打還又被塞了一個在手裡。

這會子正是大家夥吃飯的時候，遠處的屋頂上還能看見炊煙。聽見沈碧桃他們回來，不少人都是端著飯碗出來的。

嫵娘看著看著就落下了淚來，不僅是她，其他女人們也跟著哭了起來。先還隻是輕輕的啜泣，漸漸地那股子哭聲就像是彙聚在一起的溪流一般，漸漸地大了起來。原本喧嘩的人群，也因為她們的哭聲安靜了起來。

花羞也跟著抹了抹眼淚，拉著芝娘的手道：“哭吧，哭吧。大胡子們傷心的時候也哭的驚天動地的，沒人會笑你們。”

“夫人！要是寨主早點打黃虎山就好了，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芝娘泣不成聲的道。

“我知道。我兒跟旁的土匪不一樣，你們就看著吧。在這裡，咱們女人肯定不會受欺負。”花羞驕傲的道。

芝娘哭著哭著就笑了出來，“我真怕這是一場夢！”

嫵娘在後麵道：“可不是，還是個好夢呢！”

花羞：“不是夢，不是夢，要不你掐自己一把試試？”

麗娘就道：“那我們還找漢子不？”

花羞：“你們想找漢子？找我啊，我給你們介紹，保準不敢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