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桃才進屋換了身衣裳,花羞就一臉歡喜的趕了過來,跟先時迎接她阿父的時候一模一樣。
“娘,你有沒有什麼特彆想做的事?”沈碧桃忍不住問她道。
“特彆想做的事?沒有啊。為什麼忽然這麼問?”花羞一臉懵的道。
沈碧桃斟酌著詞句道:“以前阿父在的時候,你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現在阿父沒了,你又滿心撲在我身上。我隻是覺得,你的生活不該由另外一個人主導,而應該由你自己決定。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麼?做什麼能讓你開心?亦或者是賣去花樓遇見阿父之前,你有沒有什麼願望之類的,你都可以跟我說。隻要是合理的,我都可以幫你。阿父去之前也跟我說過,說是你還年輕,若是想改嫁,我不可阻攔!如今阿父去了也有一年,你要是想改嫁也無妨!有我一日在,就沒人能欺負得了你。”
彆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她阿父死了,她阿娘是既難過又高興。難過不是因為她對沈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怕自己失了保護從此過不上安生日子。高興則是,她再不用勉強自己去討好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儘管她早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這些她阿父都知道,而且她阿父絲毫不在意,所以才會在臨終的時候說那些話。她阿父也不愛她阿娘,甚至有些看不起她。不過因為她生的美,所以對她頗多縱容而已。當然,你要是說兩人全無感情也不是,隻是不深而已。
“我不想再嫁,那些臭男人不過是覬覦我的容貌罷了。要不這樣,你給我找幾個男寵?我就跟宮裡的皇帝一樣,喜歡那個就寵那個。以前在花樓的時候,我就想著,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憑什麼不能玩男人。你放心,隨便我怎麼玩,我也不生孩子,省的你多個弟弟妹妹到時候鬨心。”花羞越說越興奮。
沈碧桃嘴角抽了抽,“要不你換一個?”她以後可是要實行一夫一妻製的,她娘這麼乾,以後還怎麼好意思禁止底下人納妾!
花羞滿臉哀怨的看著她道:“就知道你哄我!”
“換一個?”沈碧桃麵無表情的道。
“好吧!”花羞想了想後才試探著道:“要是我想嫁人,你真的同意?那我要是嫁了人,生了個男孩,那孩子還被人攛掇著跟你爭寨主的位置怎麼辦?”
眼見著沈碧桃抬頭看她,她忙擺手道:“我沒彆的意思,話本子裡不都這樣寫的嗎?”
沈碧桃笑了笑道:“想把我從寨主之位上拉下去的不少,多他一個不多。你隻說你想嫁給誰就行?”
花羞見她是真的不介意她再嫁,心裡放了心,有些扭捏的道:“我看上了馬威,要不你替我去問問?我比他大幾歲,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他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沈碧桃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緩了緩才道:“你以前不是說你喜歡白麵書生嗎?”
“哎呀,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你就說你去不去問?”花羞說著用帕子遮住了臉。
沈碧桃見她這幅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她點了點頭道:“這事急不得,你也彆跟其他人提起,我先考察考察他再說。”
花羞忙道:“阿娘知道,你看著辦就是。阿娘都這個年紀了,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不過是有些不甘心,想過過尋常人家的日子罷了。阿娘一輩子沒為自己做過主,這還是第一回呢。好在你疼我,生了你是我的福氣。”說著說著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還越哭越大聲。
沈碧桃沒有勸她,由她哭了半天。張桂花要進來,也被她阻止了。等花羞沒再哭了,她這才遞了塊乾淨的帕子給她道:“除了嫁人,你就沒有彆的想頭?我準備給大家夥掃盲,你要是願意就來幫我。要是你不耐煩教大胡子們,你也可以教桂花嬸子和小毛他們。”
“掃盲?”
“簡單來說就是教大家夥認字。”
“我這樣的人也能教人認字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大家私下裡都看不起我。”花羞有些為難的道。
“誰要是說你嫌話,你隻管罵她就是,萬事有我了。你也還年輕,也得學習進步。要是你學的好,我就給你個管事當當,也叫你手底下有幾個人使,到時候也有人幫你呐喊助威不是。”
“真的?那我能管那些大胡子嗎?”花羞眼睛亮晶晶的道。
“能,怎麼不能。”沈碧桃肯定的點了點頭。
沒錯,不僅小孩子得讀書,大人也得認字。
花羞立馬道:“那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又該跟誰學習?”
沈碧桃沉吟了下才道:“這個不急,你先回去準備下,可以先拿桂花嬸子試試手,等我這邊把教材編出來了就開始。”
花羞驚訝的張大了嘴:“碧桃,你都能編教材呢?”
沈碧桃:“...等我編出來你就知道能不能了。”
花羞點點頭,開開心心的去了。
她走了後,張桂花這才從外麵進來。
“女郎,你帶回來的那位小娘子,可想好了怎麼安排?”張桂花恭敬的道。自從沈碧桃做了寨主,她就是這般了。
“先讓她跟著你,她才來,你多看顧著些。”沈碧桃想了下道。
張桂花點了點頭,這才又問她可也要吃飯?
沈碧桃這會子才發覺自己餓了,當即點了點頭。
吃過了飯,她就開始著手準備教材的事。還沒開始下筆,熊大壯就在外麵喊,說張謁有事求見。
沈碧桃忙把人叫了進來,“先生可是有事?”
張謁朝她拜了拜才道:“我聽說你回來了,過來瞧瞧!”
沈碧桃點了點頭:“正好,我有事跟先生說。”說完,她就把她要入股打行的事跟張謁說了。
張謁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可行。聽說慕今在長寧縣,還想著親自去拜見,卻被沈碧桃給阻止了。隻說以後有的是機會能見到,她這裡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他去做了。說著說著,她就將自己以後的打算,隱晦的跟張謁提了提。
張謁先是大驚後又大喜,緊接著又是滿臉憂愁的樣子,隻看的沈碧桃一頭霧水。出聲問了,張謁才說他得回去想想,明天再來找她。
沈碧桃也沒勉強,這可是丟腦袋的事,當然得好好想想。
這樣想著,她就在地上鋪滿了紙筆,這才坐在了地上,同時閉上了眼睛。就見著地上的毛筆,忽然都浮了起來,然後停在不同的麻紙上麵,寫起了同樣的字來。湊近看的話,你會發現上麵寫的是拚音,下麵寫的是漢字。至於寫的是什麼,當然是《三字經》這本南宋王應鱗寫的啟蒙讀物。識字的話,光是一本《三字經》肯定不行,不過寨子裡也有一些現世有的書,不急。
默寫完《三字經》,她又開始著手編起了數學教材。她自己在腦海裡翻了半天,最後發現都不適合,隻得自己一邊想一邊寫。好在,小學數學對她來說完全是小意思,所以寫起來倒也不難。等她編完一本類似小學課本的教材時,已經到了半夜三更。她也沒歇息,而是繼續寫了起來,不過這回寫的卻是一些常用的方子,諸如造紙印刷釀酒之類的都有,大凡有用她都默寫了出來。一邊默寫她還一邊開小差,想著有些方子上的原料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畢竟不少材料的名字跟這個時代的不同。直到東方亮起了魚肚白,她這才揉了揉眉心,往床上一趟,睡著了。先把攤子架起來,後麵再一步步完善。
這邊,張謁回去後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天一亮,就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找了過來。不過卻被張桂花攔住了,說是沈碧桃沒起。無法,他隻得先回去,還跟熊大壯說,等沈碧桃起來後,立馬過去叫他。誰知道他把去懷遠打行的人都挑出來了,沈碧桃還沒起來,他自個倒是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的往外打。人催他回去睡覺,他又不樂意。
沈碧桃直到午後才起,起來後,她先喊張桂花幫著把她昨個寫出來的教材都縫了起來。吃完了飯,又拿了一張沒裁開的麻紙,把26個拚命字母寫了上去。正要去理事堂,張謁就找了過來。
無法,她隻得先把張謁迎進了屋。張謁沒有馬上說出自己的意見,而是脫口而出數十條他昨日苦思冥想的問題來。沈碧桃一一回答了,他這才滿意。心裡想著即便走不到最後一步,按沈碧桃說的,做個諸侯總是能得。想到這裡,他滿身的疲憊一掃而光,興致勃勃的跟沈碧桃商量起義的路線來。沈碧桃就把自己已經想到的說了出來,兩人又激烈討論了一翻,這才一起去了理事堂。
這次被邀請過來的,除了寨子裡說的上話的,還有所有會認字的人,就連花瑩和剛加入山寨的趙悅年也在。花瑩被接到平頂寨後,就跟著寨裡的一名老書生念過一段時間的書。
眾人還詫異彼此竟然一起坐在了理事堂裡,沈碧桃和張謁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