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若忻回頭見宋千知不知何時在院中站著，“那個……二位貴人可是有事著急離開？”
“宋大哥誤會，我們說笑呢。”葉若忻忙擺手道。
“那便好，二位不妨在這多待幾日吧，我想等大夥都好後請大夥吃頓好的，也想讓二位一起。”
葉若忻拿不準顧景燁此行到底有何安排，不知著不著急，扭頭用眼神詢問。誰知顧景燁目視前方根本不接受她的信號。
“二位放心，我是真的想請二位吃飯，不會再出現毒物的！我絕對會好好檢查！”
“宋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然可以。”
葉若忻斜睨瞪著顧景燁，真是會挑時候，剛剛一直不說話，就等著她被誤會後才悠悠開口。
“太好啦，那二位不若直接住在我家吧，家中就我一人，有的是地方。二位覺得如何？”
“宋大哥客氣，那麻煩您啦。”
“娘子才是真客氣，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自是不能與您的救命之恩相比。”
“宋大哥，還未問，你方才在家中提到的雜冊子是怎麼回事？”顧景燁早就想問，一直未找著機會，宋千知隻說自己是因為雜冊子才會去采雨後冒出的紅菇燉雞湯，可什麼冊子會引人去食用危險之物？
“冊子上是如何記載的，你可還記得？”
“冊子還擱在我家，公子若是感興趣待會可以去翻翻，上邊記了不少新奇食材還有菜式，閒暇時隨意讀讀還是蠻有趣的。”
“冊子是你買來的？”
“這個嘛……都說是雜冊子，那肯定不是買來的……”說著，宋千知臉不自覺地泛紅。
見狀，顧景燁心中了然。不出所料，來路不明。北安為天晟都城，其間流通的各種書冊已可以說是包羅萬象，種類萬千。可他卻一直未曾聽過，如宋千知所言般有記載路邊野物的。
“公子也知道，午清山腳田間是我們大家一起種的三七。三七生入藥可止血，熟入藥又可補血，是極為珍貴的藥材，說是土人參都不稀奇。”
“三七之所以名貴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產量少，能長三七的地方不多，天時、地利、人和少一樣都不行。放眼全天晟，我敢說咱午清山得天獨厚，生的三七絕對是最多的，彆人羨慕不來！但就是以為條件太好，招人眼紅，總有人盯著咱。”
顧景燁見宋千知剛還好，提起外邊其他人後麵上多了不屑的神色。
“時不時就有人跑到我們地裡，今日摘一株，明日挖一片。我們午清莊在山上，不能時時刻刻盯著，便總想偷我們的三七。雖有午清山相助，可我們大夥也不是隻靠天吃飯，每日起早貪黑，日日到地裡除草施肥，沒一人說過苦，全是心甘情願為三七出力。咱辛苦忙這忙那，他們說偷就偷？”
宋千知越說越來氣，隻差掄起鋤頭，顧景燁覺得自己脖間有些發涼，想起昨日似乎也是沒經同意就拿了棵地裡的三七，趕緊解釋道，“宋大哥放心，顧某不會白拿，日後定會高價償還。”
“不是說公子，公子不一樣，公子是小娘子的弟弟，想要多少都成。”宋千知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忙斂神笑著道。
“來偷地裡三七的人很多嗎？”葉若忻看宋千知氣憤的模樣，不像是隻出現過一兩次。
“多啊！前幾年還好些，一年裡最多也就遇見一兩次。可最近，大概……就今年年初起，大夥照常去地裡總會發現少很多三七，隻能見著之前栽三七的土坑，一個月裡就能碰上三四次!”
“午清莊可曾發現過究竟是誰？”
“他們機靈得很，專門趁大夥回村休息，沒人在地裡的時候來，我們之前也試過在山洞裡蹲著，但他們每次來的時候都不一樣。大夥不睡覺守了好幾夜，偷藥賊沒逮住，我們卻是整整幾夜沒合眼，實在受不住便沒再管，後邊都是早上早些去地裡檢查。”
宋千知這麼說，葉若忻也算是能理解當時村民們見著她和顧景燁平白無故出現在山洞的時候為何一個個提刀拿斧，麵色鐵青的。
“不過，也不是沒逮到過。就上個月，我們逮住一個在山洞裡鬼鬼祟祟的。”
“是誰？”
“我們是早上去地裡時遇見的，他一人在洞裡躺著，將他叫醒問話，問來問去，卻一直不回答，就指著著手裡的幾個冊子晃來晃去，自顧自念叨，什麼好吃、探險、記錄。莫叔說看他衣冠不整，嘴裡一直念念叨叨，說不準是癡兒，不像是來偷藥的，便讓大夥放了他。”
葉若忻心間一沉，拿著冊子記錄好吃的，還愛跑來跑去，怎麼和她這麼像？要宋千知不說那人可能是個癡兒，她簡直百口莫辯。
“那人念叨著探險，也是真的能走，看著不像是咱附近的，也不大像是北安人，莫叔說他眉眼很有特色，眉尖目小……”
眉尖目小？如此形容顧景燁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那你印象中那人如何？”
宋千知扶住下巴，仔細回憶那日清早的場景。那人衣衫破爛，長相奇特，“確實如莫叔所說，再想不出其他能如此準確形象地描述那人長相的。”
顧景燁眼眸微沉，他翻過父親留下的手記，其中記錄著當年與外寇交戰時的種種往事。父親曾寫到外寇容貌特殊，令人過目不忘，用的也是眉尖目小，是外寇？
“宋大哥的冊子是從那人手裡得來的？”
“是也不是……”宋千知不想麵前公子記憶這麼絕佳，還記著自己的冊子。
“應該算是我撿來的，當日莫叔說放走他後，那人自己晃晃悠悠地走了，第二日我去山洞的時候見那人漏了本冊子。我好奇嘛，這癡兒到底記些什麼，就翻開瞧瞧，後麵的，公子也知道……”
宋千知發誓，當時真的隻是好奇，誰知正中他心。上麵有很多沒見過的樣式，他平日連聽都沒聽過，拿回來沒事的時候看看正好，見到能做的他還可以試著做給大夥吃。於是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揣進懷中帶回家。
“公子如此好奇，事不宜遲，我們回去吧，把冊子翻出來給您瞧瞧。”
顧景燁點了點頭，“可以。”若真是外寇，冊子上或許會有線索。
“哦，對了，稍等會，我去和莫叔他們說一下。”宋千知轉身正欲進屋告辭，卻見陸離辰從內走出將門帶上。“陸神醫施完針了？”
“是，千知兄還有事？”陸離辰向院外走來。
“無事無事，我正要和莫叔告辭，準備回去。”
“莫村長現下已睡去，需靜養，不日便會恢複，千知兄直接回去吧，想必莫村長不會怪罪的。”
宋千知有些失望，不過從陸神醫的意思聽來，莫叔應是已無礙，“也好，那我等莫叔好些再來探望。”
“你呢？現在準備回北安？”陸離辰看向葉若忻。
“二位貴人準備在這多待幾日。”宋千知笑盈盈地率先回答。
“可莫村長不是說村裡沒餘下的屋子？”
“我家還能騰出地給二位貴人暫時歇息。”
葉若忻見陸離辰投來確認的眼神，忙微笑點頭。
“不若我現在住的屋子騰出給你住吧，住起來方便些。”
宋千知錯愕瞪圓雙眼，“那陸神醫……”
“還得麻煩千知兄收留了。”陸離辰淺笑著抬手作揖。
“喂，姓陸的，你就不問問我？”顧景燁不悅地瞪著陸離辰，宋千知家他可是去過的，左右騰不出一間屋，葉若忻要是住那確實會不大方便，可是！葉若忻去住他騰出的屋子，陸離辰這意思是要和他一起？
“你不願意？”
“你從何看出我願意？”他和葉若忻好歹是住過幾晚的室友，再住一晚未嘗不可，無端冒出的表哥是要作甚？
“將就一下，村裡沒彆的屋。”
“我……”
“確實是我考慮不周，讓小娘子一人住在我家中，陸神醫肯將屋子騰出那便再好不過。公子莫急，還是你阿姐的清譽要緊些，陸神醫現在住的屋子離我家不遠。公子若是不放心，舍不得阿姐走幾步便能到。”宋千知隻當顧景燁是從小跟著阿姐住慣了，離不開。
顧景燁擰眉望向葉若忻。
葉若忻為難地閉上眼，深呼吸後重新睜開眼，“陸大哥，借你紙筆一用。”這個時候還是將命運交給老天決定為好。
三人不解地看著葉若忻拿著筆在紙上寫下兩個數字。
“看好啦。”葉若忻將兩張紙舉起在一一三人眼前展示，“沒作假，兩張紙寫的數字不一樣。”她將兩張紙都揉作一團，“等會掉出的紙團若是記著一，那我便去陸大哥騰出的屋子，若是二便去宋大哥家。”
說完，葉若忻將紙團握在手中搖晃，隨後任由其中一個紙團從掌縫掉落。
顧景燁凝神死死盯著滾落在地的紙團，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掐著自己掌心，“是什麼！”
“彆急，我還沒看。”葉若忻彎腰將紙團撿起。
“快點。”
“知道啦。”
葉若忻將紙團展開給三人確認。
顧景燁懸著的心最終還是墜落。
白紙黑字，明晃晃的一道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