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莫慌,我說笑的。”
說完後顧景燁越過葉若忻點上新燭,區區幾盞還不至於讓他神誌不清。
葉若忻鬆開剛摸索著握到桌上花瓶的手,還好顧景燁解釋得快,再遲一秒她手上的花瓶就準備揮過去了。大半夜的,開什麼玩笑,差點出人命。
“世子,那不如我換個地方?免得擾您清靜。”葉若忻換上假笑說道。
“時候不早了,今晚先將就著吧。”顧景燁將解下的外衣掛在架上。
“哦,也是。”葉若忻合上記錄冊收好,累了一天,終於可以休息,她步伐輕盈地行至床前,正準備躺下又被打斷。
“等等,那床竹青的被子我蓋慣了,你就蓋另外一床吧。”說著顧景燁轉身給自己倒茶,今晚的酒還是有點烈,喝了嗓子疼。
“好的,世子。”葉若忻不理解但選擇尊重。
但是,顧景燁怎麼又為難她。床上的兩床被子哪個是竹青的?她算是發現了自己和顧景燁估計八字不合,顧景燁總是給她出難題。
葉若忻眼睛一閉,隨便選了一床蓋上躺下,隨便吧,賭一把。
“喂!葉小姐。”顧景燁快步走來扯住被子,“都說這竹青色的我蓋慣了,你怎麼……”
好吧,賭錯了。“對不住,搞錯了。”葉若忻睜眼飛速換過被子,重新合上眼。隻要看不見,就不會那麼尷尬。
顧景燁無奈地抿嘴轉身前去沐浴。
葉若忻一早便被喚起,此時閉上眼,困意侵襲而來,迷迷糊糊便昏睡過去。
顧景燁梳洗完回來,感覺沐浴過後自己身上的酒氣還是未散儘,瞥見葉若忻早已安然入睡,將全身裹得緊緊的,但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毫無防備之意,將整張床據為己有,“就這麼放心?”
猶豫一瞬,顧景燁俯身緩緩從葉若忻手臂下奪回自己的被子,今晚,他還是睡榻上吧。
除去大婚這日,葉若忻就基本沒見過顧景燁,顧景燁早出晚歸,她們兩除了那日有所交集,接下來幾日各過各的,誰也不乾涉誰。葉若忻感覺兩人像是恰好共住一處的鄰居。
記掛著製作色卡,葉若忻帶著雲秀上街去畫鋪。老板厚道,欣然應下,用鋪內的顏料按葉若忻的要求一一標注。
葉若忻在國公府待得有些膩,幾日沒出門,感覺街上比前幾次來更為熱鬨,她背著手,嘴裡哼著小曲兒沿街四處隨意看,難得出來透透氣,即使什麼也不乾,心情也會變好。
突然,“柳上居”金光閃閃的招牌猛地映入眼簾,她遠遠便望見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往裡邊去,走近一瞧發現是家酒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讓她今日遇上,說明是天注定的緣分呐,那便進去一探究竟。
“客官,歡迎來到柳上居,您想來點什麼?”她剛找位子坐下,酒樓夥計便熱情迎上前奉上茶水乾果。
“就選你們這招牌的給我上四樣吧,記得啊,一定要最拿得出手的。”老計劃,從招牌入手。
“好嘞,保準您滿意!”
葉若忻喝著茶等待的間隙,隔壁桌客人的議論聲不受控製地往她耳中鑽,她不想聽見都難,將她的注意力不斷拉向身後。
“欸,聽說了嗎?定國公世子新婚前夜留宿水仙閣,那是軟香入懷~徹夜未歸啊。連第二日的接親都沒趕上。”
“我怎得聽說是花柳巷?”
“甭管,唉,可惜葉府千金呐。這聖上賜婚,說也說不得。”
“可不是嘛,想當年北安雙公子……唉,可惜啊”
北安雙公子?葉若忻撲哧一笑,這名號也就花花世子能與之相比。
她轉過身,拖著椅子移到領桌,“打擾啦,不知你們說的北安雙公子是?”
“小姐竟不知北安雙公子?” 清麗秀雅的小娘子嫣然一語瞬間激起客人們的分享欲。
“這北安雙公子,一位是太子殿下,也就是當今聖上;另一位,就是定國公世子。當初先帝和定國公共同從外寇手中奪回疆土創建天晟國就已夠傳頌千年,兩位公子天資聰穎,絲毫不輸他們父親,不知引得城中多少女子芳心。”
花花世子的名號還不夠,怎麼北安雙公子的名號又有顧景燁?
“就是……這定國公世子不知為何,聖上繼位後就性情大變,成日留戀於煙花之地,白白浪費大好時光啊,現在都成廢材啦……”
這位客人還想繼續繪聲繪色地給葉若忻講解,被友人拉住衣袖不斷使眼色低聲提醒道“慎言!慎言!”定國公世子也是世子,豈能容他們尋常百姓如此議論,於是止住話語。
葉若忻聽得津津有味,正起勁呢,見領座客人不繼續說了隻能作罷回到原位,抓起一把瓜仁,“雲秀,你知道顧景燁之前的事嗎?”
這邊顧景燁坐在酒樓二樓雅間搖著手中折扇,看著推門而入的女子,“說吧,何事?”
“世子莫急~嘗嘗新釀的青木。”柳如鶯手攥絲絹托著酒壺,步態生風,身姿搖曳地繞到顧景燁一側,正欲斟酒,壺嘴被顧景燁的折扇抵住,“夠了啊,這裡沒彆人,不必如此。”
“你的酒太烈,喝了一身酒味,今日不喝了。”顧景燁收回折扇站起身在房內另一角的木榻重新落座。
柳如鶯故作失落地將酒壺置於案桌,“世子真是不近人情,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不是說定國公世子最懂女子了嘛~”說著用手絹抹去眼角若隱若現的淚珠,“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顧景燁抓起一把瓜子倚著身靜靜地候著。
柳如鶯見久久無人回應,睜眼看顧景燁一臉不在意地在房中另一頭磕著瓜子,憤憤地放下手絹,款步走向顧景燁,“掃興!現在可是在柳上居。我過過戲癮還不行?”
“呐,這是糧道的圖紙。”柳如鶯從袖中取出信封遞給顧景燁。
“哪敢擾了鶯兒姑娘的興致啊。”顧景燁接過信封回道,低頭劃開漆引細細瀏覽。
“世子還好意思說?現在外邊都在傳不知是哪家鶯雀成精下凡勾去定國公世子的魂,連世子妃的迎親都不去。”柳如鶯想起這幾日在酒樓聽見的閒言碎語就頭疼,還老是有人旁敲側擊地問她是不是就是引得世子傾心的鶯兒姑娘。
“不過,聽聞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甚好?”柳如鶯一臉好奇地觀察著顧景燁的神色,“真的,假的?看來世子還是很滿意這場婚事的嘛。”
顧景燁麵色一滯,這都是哪傳出來的?他和葉府小姐最多算是共住一處,哪裡看出來他們感情甚好?“假的。”顧景燁言簡意賅地為自己澄清。
“那世子日後是準備和離嗎?”
柳如鶯的話提醒了顧景燁,他確實還沒仔細考慮過。
聖上此次不由分說地給他賜婚,顧景燁進宮確認,聖上隻道是想借他風流紈絝、不學無術的名聲一用,製衡朝中勢力。還說隻是暫時借用,日後任憑他解決。但這畢竟牽涉到葉府小姐,女子婚嫁之事不可兒戲。本想逼葉府進宮退婚,可最後沒按他的計劃來。
日後如何,他還沒想好。和離也算是個好提議。
“世子可得考慮仔細!”柳如鶯見顧景燁一直沉默,忍不住又出聲提醒。
“嗯,知道。”顧景燁認真點頭。
柳如鶯放下心,世子是既答應便不會隨意處置,雖不識,但同為女子,她可不願葉府千金因此聲譽受損。
顧景燁看著手中圖紙,幾處關鍵糧食供應點散布在天晟各處,沿海平原、山間高地;密密麻麻的墨線將這些關鍵點位有意無意地串起,向四周擴散,連通大大小小的村莊城鎮,還有些最終直抵北安。
回想起前幾日收到的宮中密信,顧景燁捏著圖紙的手指不免加重幾分力道,信中提及宮中接連收到多處密探回報,在糧道及要點周圍出現疑似外寇的身影。
圖中所標都是天晟最重要的糧倉,每一處都是土質優渥,水源充足的良田;圖上的每一條線更不隻是浮於紙上的隨意墨痕,都是每日供應天晟百姓日常所需的重要糧道。
百姓是天晟的根基,民以食為天,若糧食得不到保障,何談天晟的未來?如此重要之地豈容外寇覬覦染指?
顧景燁小心折起圖紙收好,朝中其他人去太顯眼,容易打草驚蛇,他這閒散紈絝就是聖上眼中最佳人選,隨意找個尋山遊水的由頭即可遮人耳目,聖上便特派他先行前往。這些外寇真是無孔不入,又開始蠢蠢欲動。
正想著,門外響起敲門聲,傳來長淩的聲音,“公子。”
“進來。”
“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世子,告辭。”柳如鶯見長淩尋來定是有事稟告,於是先行告退。
長淩雙手抱拳道“世子,您吩咐查的事有消息了。”
“如何?”
“據說世子妃及笄那日意外失足跌落池塘,昏睡了幾日,賜婚前不久方才醒來,葉府下人也覺小姐醒來後與從前大不相同。從前的葉小姐柔聲細語,溫情端莊,詩集不離手,醒來後心直口愉,灑脫不少,手中詩集換成了小冊子,總是不知記什麼。葉府隻當葉小姐經曆生死,看破紅塵,並未在意。”
“落水?”顧景燁扶住下巴,昏迷後性情大變,看破紅塵,聽起來是有點道理,麵對生死,其他小事確實無法與之相比。醒後不拘小節,也情有可原,但他怎麼覺得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還有……”
“還有什麼?”顧景燁皺緊眉頭,長淩和陸叔一個兩個的,最近說話都猶猶豫豫。
“屬下剛剛好像看見世子妃了,就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