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蔚生答應了她的請求,用的卻是直接鬆手的方式。結果毫不意外,她被摔了個狗啃泥,手和膝蓋都蹭破了大片皮,隱隱還要流血。
“穆蔚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誤會他的愧疚感消失殆儘,樓婈婈睫毛微微顫抖,抬眼,忽見他直接走了,更憤怒了。
這幾日她對他又是送溫暖又是各種關心,確信沒得罪過他。
這算什麼?
大魔王!
樓婈婈朝空氣揮拳。
簡直是恩將仇報的大魔王!
忍住,忍住。
還要攻略呢,她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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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婈婈這邊剛捂著膝蓋起來,不遠處書坊間的寧靜徹底炸了。
這些燥亂的動靜,促的她疼痛也暫時忘卻幾分,忙趕了過去。少時,她終於逆著人流到了歲月客棧附近,剛想衝進去看是何情況。
偏是這時,一隻手抓住了她。
抬眸一看,那人臉生得豐滿,黑中透著健康的褐紅,原是客棧的小廝阿福。
阿福見她這時過來,圓眸不解:“亂起來了,樓姑娘莫要再去了。”
幾日偶爾閒談,阿福早將樓婈婈當作異性朋友,於是眼見她忽然朝著事亂裡奔就要勸她。
裡頭的陣仗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來人長得各個彪壯嚇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像他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此時闖進,稍稍不慎,腦袋可能就丟了。
樓婈婈看著他真情實意的流露,抽出手臂,安慰道:“沒事的,我很快就出來。”
“裡頭究竟有甚,若是為了金銀姑娘可千萬不要犯昏,錢沒了還能再賺,命沒了可什麼都沒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
不過她現在是人形bug ,不是怕死不怕死的問題。
她得找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對了。
樓婈婈做個手勢,阿福眉心一抬,下意識湊了過去,終於明白她為何執意要進去了。
原是擔心心上人啊,怪不得。
“要保密哦。”她眨眼輕笑。
保密自然是沒問題,是矣,阿福再三叮囑幾句,這才道:“姑娘且去,我去城南先將消息知會縣長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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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客棧很亂,對比之前,甚至稱得上慘不忍睹。
那些由桃楸木做的結構細勻,耐腐且不易變形的上好桌椅,像是經曆了前所未有的傷害,碎成塊狀兒廢料。那些原先掛在大堂壁上的飲茶圖和山水字畫也全都掉在地上,爛的爛,殘的殘。
目之所及,黑衣人總共有四,使刀使鞭使針各種的都有。戰況膠著,樓婈婈一眼鎖定男女主。隻是看了又看,毫未見到穆蔚生半點兒蹤跡。
她明明看見他是朝歲月客棧方向來的,難道沒進來?
*
阿福儘力朝著縣府那趕去。
歲月客棧的東家暫時遠遊,在他眼裡,縣長德高望重,手下能人異士多且還和他家正遠遊的東家關係匪淺,定能穩住亂局。
這麼想著,他兩腿倒騰的更快了。
可忽的,有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身量頎長,潑墨般的頭發僅由一根發帶半束著,著著淡白長袍,雖未見著正臉,可周身散來的矜貴清冷氣質,立馬讓他確定了來人。
“郎君怎的在這?”阿福對穆蔚生印象深刻,著實是他太引人注目了。
神儀明秀,朗目疏眉,他從未見過一個男子生得那般好看,也怪不得鎮裡的姑娘們對他念念不忘,費勁了心力也要來客棧偷偷看他一眼呢。
“在下有一事不解。”他說,“閣下可願解惑?”
阿福一聽這句閣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立即問:“郎君想問甚?若是阿福知曉,定知無不言。”
眾所周知,客棧除了打尖兒住店,收集信息也是一等一的強。阿福自小跟著東家,算算時間已有二十餘年,說句客棧小靈通半點兒不誇張。
就在這樣自信的心理下,他甚至飽含期待等著對方的問題。
“與我同行的那位姑娘同你說了什麼?”
微沉的聲音飄進耳裡,阿福身子一僵,瞬間像隻鵪鶉一樣,失去了所有手段。
他何時聽到了?!!
*
“你剛剛去哪了?”樓婈婈愕然看著身後來人。
“解個惑事,”他輕笑一聲。
“那解決了嗎?”
穆蔚生身子微不可察頓了一下。
“解決了。”他說。
穆蔚生自認樓婈婈說的沒錯。
他的確是個無心無情之人,從前是,現在也是。人命在他眼裡如同草芥,他待自己況且如此,又何談在意他人生死。所以,當有人試圖用一個女子來威脅他,他是不屑的。
可他不知道,少女對生的渴望那麼濃鬱,為了活,竟連相公和有孕在身這樣的謊話也說得出口。
她似乎總會讓他感到意料。
譬如,亂葬崗裡僅是一陣小小的動靜就能嚇哭她,明明是如此懼怕,她卻硬生生呆了許久,隻因那句,擔心他。譬如,她會不經意抓住他的手,再誠心對他說道歉,譬如她害怕藥膳苦,特意準備了甜蜜餞。譬如……她夢囈還念著他。
一樁樁一件件,困惑的感覺纏繞在他心裡許久,令他輾轉難眠,心生不安。
因為這些不解,他第一次動了惻隱之心,覺得她與其死在彆人手裡倒不如死在他的手裡。他不會像男人那樣架著刀折磨她,他會給她個痛快,如此,他解開了疑惑,她得了最後的體麵,豈不兩全其美?
他本以為那些惑然會在心裡待上許久,可忽然有人給了他答案。
那個客棧小廝說,她喜歡他。
他是她的心上人。
一切的疑惑似乎都有了突破的口子——她如此待他,不為彆的,隻因她喜歡他。
隻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喜歡一詞對他而言太過陌生,他這一生怕是不會有這種感覺。
“小七!”
不知道錯覺還是什麼,總覺得穆蔚生這次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卻又說不清楚哪裡變了。
可未等多想,一道撕心裂肺聲忽然由內傳進耳膜。
樓婈婈嚇得一震,當即望去,便見一個使橫刀的男子攬住搖搖欲墜的另一人。
橫刀男眉心皺成小川,紅了眼,有血源源不斷從他懷中的人嘴裡湧出,他手忙腳亂從袖中掏出幾瓶丹藥一股腦兒全塞進他嘴裡。
名喚小七的男子悶哼一聲,慢慢搖了搖頭,“莫分心,大哥……”
話罷,手僵硬垂落。
見這一幕,男人似乎更崩潰了。正戰著的另兩位黑衣人眼見就怒了。
“不管是誰,替小七報仇!”
“替小七報仇!”另一人咬牙切齒附和一遍,頓時殺招大起。
二VS四沒死人之前或許大家還能不那麼拚儘全力,如今有了戰損,便不能輕易了事。
為首的大哥小心翼翼托住小七的頭,扯下自己的鬥篷將他蓋個嚴嚴實實。
這一套動作下來,壓抑氣氛更甚一層。
薛子義緊盯他手裡那把橫刀,道:“閣下是六客中的橫刀客,李田風!”
江湖六客,分彆為橫刀客李田風,鬼鞭客遲沄,詭針客蕭家小,媚客薑枝,神機客諸子流以及神步客蘇杭。
提及這個名字,樓婈婈眼睛一亮。
原著裡,這六人亦正亦邪多次與主角交鋒,尤為經典的便是江湖大會上男主薛子義單挑李田風,女主月心迎戰媚客薑枝。
雙方打得本不相上下,可誰曾想賽到尾時,二客紛紛下了死手,那陣勢,像是看到了百年仇敵。
追本溯源,據說是因為一次追殺途中以神步聞名且年紀最小的蘇杭死於薛子義之手,自此六客便同男主薛子義結下梁子。
而現在劇情剛好對上了。
蘇杭死了!
梁子也結了!
梳理完信息的樓婈婈潛移默化被兩方氣場帶得緊張起來。她想,怎麼樣才能合理自然的同穆蔚生一起加入主角團呢?
原著裡他是怎麼加入來著?
想了想,卻忽然發現係統沒說,對!這麼關鍵的信息沒說!
穆蔚生還在她旁邊,似乎沒有要進去幫忙的意思,這劇情怎麼看都怎麼不對啊。
不行。
不能讓原劇情脫軌。
樓婈婈想了想話語,側過身,眨了眨眼說:“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
“姑娘是在求我?”
他唇瓣漾笑。
“算是吧,”她說,“隻要你願意幫我,日後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但前提是不能太過分!”
有了交換就有了羈絆,一來二去,產生感情不是手拿把掐嘛。
這麼想著,她心底直給自己點個讚。
穆蔚生頓了一下,眸光落在那雙鹿眸上,“什麼都可以?”
樓婈婈:“隻要不過分!”
少女如此懇求的模樣,突然叫人好奇。
穆蔚生:“姑娘但說無妨,若能幫到,在下自然不會推脫。”
“……”
若但聽他的聲調真真會讓人誤會這是個樂於助人的天使,但樓婈婈可見過他大魔王的一麵。
“姑娘不相信我嗎?”他貌似看出她的芥蒂,一臉無害地輕笑。
樓婈婈頓時默然了,她確實覺得穆蔚生有點兒反常來著。
異常的——
好說話。
“不是,”她最終還是指著大堂,道:“我想讓你幫一下他們,可以嗎?”
穆蔚生望去。
大堂好幾個人,其中兩個是今日才見的一對男女,另外幾人是六客中人。
這個請求在他看來就很怪異。
她同他們很熟?!
光影下,方才還輕笑的穆蔚生唇瓣微不可察地一僵,不過這幅度實在太小,很快便被收斂了起來。因此,一心想著不脫離主線劇情的樓婈婈並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