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這段日子,童母其實過得非常迷惑。

丈夫出去走鏢,大半年渺無音訊,本就已經夠她憂愁的了,大兒子又因為意外落水,差點喪了命,讓她幾度崩潰,差點撐不住。

眼瞅著啟兒慢慢緩過勁兒來,可以出門了,她好不容易鬆了幾口氣,可誰知家裡的兄嫂卻從縣城裡跑來,硬說什麼她兒子被神仙收為了徒弟,考上了縣案首?

簡直荒唐!

縣案首哪裡是那樣好考的?

雖然啟兒之前的確說過,他在滄瀾山被一個神秘高人教導的事,可那才多久,怎麼可能就突然考上縣案首了呢?

青天白日,便是做夢也沒有這樣夢的。

可不止兄嫂,就連街坊鄰居也這麼說,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這一下,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起來。

難不成……確有其事?

“你瞅瞅你這當母親的,怎麼連這都不清楚,哎呦喂,從小我就看這啟兒出身不凡,果不其然!要我說,你們家這也是熬出來了,祖墳冒青煙,竟還有這樣的造化!聽說那高人連書院都給啟兒建好了,富麗堂皇,跟仙宮似的呢!你可彆忘了多跟你兒子提提我們這些親戚才是,這都是提起蘿卜帶起泥的關係,何必跑那麼遠去收什麼徒弟,他雲寶、富寶兩位表弟不也在家閒著嗎,一起帶過去給那什麼高人看看,同一個師門,也好幫著說說話不是?”

二嫂子笑的討好,拉著童母的袖子親熱的活像是一個人似得,二哥卻板著臉袖著手,站在一旁不做聲。

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童母冷淡的笑了笑,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

她爹媽死的早,大哥憨厚老實,一向不管事,二哥倒是精明狠心,偷了家裡的錢在鎮上置了業,娶了老婆媳婦,日子過得風聲水起。啟兒剛落水時,她為了買藥,急著借錢,他家不借也就罷了,可說的那些話,什麼叫做“這就是咱們窮人的命”、“治不好了累贅趁早放棄”雲雲,簡直氣的她渾身打顫,恨不得當場拚命。

如今看啟兒好了,倒想著來沾光了?

呸,彆以為她不知道那幾個孩子,什麼雲寶、富寶,名字起的倒是好,可從小到大,性子被慣得都快上天了,哪裡是個讀書的命?還想讓他兒子幫忙引薦?想的倒美!

“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許是謠傳也不一定,等他回來,我自會問問情況,就不勞嫂子操心了。”

二嫂子看著軟硬不吃的童母,不屑的撇撇嘴,不說話了,乾脆蹲在院子裡等童啟回來。

不止她,左鄰右舍聽說此事的人也都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

滄瀾村村長童家嶴伸長了脖子等在王嬸家門口,心裡上上下下,忐忑又激動。

作為村長,滄瀾山被人買下的事情,他早就聽說了,可具體對方買來做什麼用,卻始終不知。

縣裡剛傳來消息,說是建了一座書院的時候,他還堂皇畏懼,生怕村民們哪天不慎擾了貴人的興致,闖了禍。

可緊接著便聽到自己村裡的童啟考了縣案首,那書院正是他師父的,現如今歸他管理,頓時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這地界,窮鄉僻壤,一向連個馬車都少有踏足,就隻有一座山,平日裡夠砍砍柴用,沒有任何助力。

哪能想到,還能出個童生,沾沾文氣?

於是,等童啟解決完學生問題,拿著滿滿當當的束脩放假回來,看到的便是近乎半個村的人都烏央烏央蹲守在了自家的門口處,一副看熱鬨的樣子。

嚇得他還以為是家裡出了什麼問題,連忙擠進去。

一問,才知道原來都是找自己的。

聽著村長手舞足蹈的反複確認,童啟哭笑不得,“是,他們說的縣案首確實是我,但我暫時不準備往上考,也沒有再收徒弟的打算,徒弟已經收夠了,目前暫時隻五個人,多了管不完。嗯嗯,您放心,以後需要麻煩鄉裡幫忙的事情還多著呢,不怕幫不上忙,沒跟您說,隻是暫時不需要而已。”

村長一顆心直接落下,喜得不行,拍著胸脯就讓他有事儘管招呼。

這可是自己村裡出來的第一個文化人啊!

而且還會源源不斷帶著更多的文化人過來!

那麼,假以時日,還怕他們村子裡出不來更多的學生嗎?怎麼也得使勁兒籠絡住!

感受到了村長出奇的熱情,童啟沉吟了一下,無奈的說道,“這樣吧,我們學院目前需要一個做飯的廚娘,還有一個看大門、監督學生休息睡覺、檢查宿舍衛生的人,因為薪資不算高,一個月隻有200錢,所以便沒敢開口,如果村長有合適的人推薦一下的話,那就算幫了我大忙了。”

200錢,在大奉朝,確實不算是太多的薪資。

可在這種村子裡,儼然已經是極好的工作!

看著周圍一瞬間亮起的眼睛,村長連忙攔在眾人麵前,將村子裡一個瘸腿的青年拎了出來。

“若是彆的,我沒準還真不好說,但若隻是看看大門,監督學生什麼的,你繼本叔絕對可以!彆看他腿瘸了,以前可是正兒八經上過戰場的!有一把子力氣!且不必給他薪酬,他家裡人都死絕了,隻剩他一個,所以隻用管他吃住就行!彆的一概不用管!”

村民們見到童繼本,爭搶的心頓時絕了。

前朝戰亂,村子裡好幾次遇到山匪,都是這童繼本家裡的人帶著鋼叉保護的村民,但可惜沒有熬到新朝,他家裡的人便都死了,等童繼本戰場受傷回來,少了一條腿,去給人做工搬東西,又哪裡都不收,現在都二十五六了,還沒娶上個媳婦,基本上就等於村裡的五保戶,屬於村長第一頭疼的問題。

童啟自然也聽說過他的情況。

“不給錢還是不行的,這樣吧,一個月薪資還是200錢,吃住我包,但他除了看門、檢查宿舍樓學生狀況,還負責修理門口的花圃、草地如何?”

村長和童繼本連忙答應了下來。

門衛找到了,剩下的廚娘卻沒那麼容易,童家二嫂子站在一旁看著童啟安排,早激動的不行,不等他們話音落下,便連忙上前爭搶道,“哎呦呦,你可彆忘了你二嫂子家啊,啟兒,咱們才是真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呐!你富貴了,可不能不管我們這些窮親戚!”

童啟有些陌生的看著來人,見到一旁的童母連忙搖頭,便知曉不是什麼好的關係,於是抱歉的說道,“您是……”

“我是你二舅母啊!你忘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旁邊的村民冷笑道,“什麼二舅母?有事獻殷勤,無事不理會,童小子,不必搭理這人!上次你母親去他們家借錢給你買藥,還被她罵喂了狗也不便宜你吃呢!”

“呸,你是誰,敢挑撥我們的甥舅關係!”

二嫂子跳起來,恨恨的呸了一聲,村民們哄笑一片。

童啟眼神微冷,沒有說話。

“我們家的事,就不勞煩各位操心了,你就是啟兒?”一個身穿長衫,脖子上圍了一圈兔絨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通,嚴肅的點了點頭,看起來,估摸著就是所謂的“二舅”了。

“正是,不知有何貴乾?”

“聽說你在滄瀾山開了所書院?你兩個表弟正好到了啟蒙的年紀,有機會跟你師父說一聲,一起收了罷,束脩少不了他的。”張貴頗為自傲的說道,一點沒有求人的模樣,在他看來,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罷了,能做得什麼主?終歸還是他那背後的師父想要借機揚名罷了。

能將童啟教成縣案首,那他家的兩個孩子一定也行。

而且他兒子還遠比童小子嘴甜,說不定哄一哄,那什麼書院就成了自己家的了,到時候賣出去,不比留在童小子這蠢孩子手裡強?

看著明顯的輕蔑態度,童啟並不生氣,他端著笑臉,客客氣氣道。

“抱歉,家師已經離開伊川,歸期未定。”

“嘖,怎麼這麼不趕巧?那算了,你先帶著啟蒙也可以。”

“我今年學生已經收夠,如果明年想來,可以到時候參加書院的考試。”

一連幾個要求都被駁回,張貴這才反應過來,童啟是想要推辭,登時就肅了臉。

“什麼意思?你這是不聽我的話?那什麼高人知道你如此不孝,忤逆長輩嗎?”

讀書人最怕名聲不好,張貴故意將這大的罪名直接搬出,想看童啟害怕的模樣,可還不等童啟回應,一旁的滄瀾山村民已經皺著眉圍了上來。

“怎麼著,你是想欺負我們村子裡的人?”

“我呸,還忤逆長輩,你算哪門子的長輩?童小子是我們童家的人,他的長輩是我們童家的祖宗,跟你有什麼乾係?”

“就是就是!”

“童小子彆怕,這可是在我們滄瀾村,他算個什麼東西?”

張貴被滄瀾村村民們懟的步步後退,見童母和童啟皆冷靜的站在一旁,沒有任何維護的意思,頓時咬咬牙,不敢再言,悻悻的拉著自己媳婦離開了。

走之前還撂下話來,說會再來。

童啟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幾個極品親戚,那還能叫正常的東南亞家庭嗎?反正到時候他們就搬到學院裡去了,也遇不到,何必在意?

且說另一邊,童啟簡單的告知了後續學院的計劃,令所有學生回家整理東西。

分發下來的物品,自然也被幾位學生家長所看到。

綢緞莊汪家和全勝鏢局劉家,他們皺著眉頭聚在那堆東西旁,深感驚異。

“這便是那童案首所謂的校服?做工倒是精致,可這質地……摸起來不似綢羅,也不似絲麻,且上麵的印花也不是刺繡,倒像是被人憑空畫上去似得,怎麼做到的?”

“還有這鑰匙,我走南闖北護送了那麼多東西,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精巧單薄的模樣,得是多久的鎖匠才能做到如此工藝?也太神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