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開局(1 / 1)

天剛破曉,早春的寒意透過薄薄的窗紙滲到屋內,蘇禾被凍的有些發抖,又縮著將身子往被子更深處埋去,但也沒什麼用,半舊的薄被根本抵擋不住森森寒意。

清早微弱的光線讓人能勉強看到屋裡的大概輪廓,是間臥房,房間極小,靠著窗戶底下是張細腿高腳的桌子,上麵放著個笸籮,裡麵約是放了些針線。靠著桌子邊上擺著一張椅子,上麵搭著幾件半舊帶補丁的衣衫。

一朝穿越,蘇禾自覺幸運又倒黴,前世一場車禍讓她不良於行,外婆為了不讓自己意誌消沉,咬牙買了個二手電腦,讓她通過那方小小的屏幕去見天地,後來自己迷上非遺技藝,又學了書畫,聊以慰藉。

現在倒是有了健全的身體,不過瞧著實在有點病弱,這幾日,蘇禾臥病在床,大約也摸清了這戶人家的底子,親爹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後娘是個伶牙俐齒的私媒,還有個弟弟,應當是後娘帶過來的,估摸著約十歲上下的年紀。

看這屋中陳設,便知道原主在家中的日子過的很是艱難,東西一概是修修補補勉強湊合用的。原主的衣服幾乎都是打了補丁,層層疊疊的。昨日躥進臥房的那個弟弟倒是穿的倒是齊整,也養的肥胖,拉著蘇禾就要往地下拖,嘴裡也嚷著要陪他玩,一看便是十分溺愛養出的貧家太子。

因原身馬上要出孝期,後娘便迫不及待的給講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劊子手,願意出三十貫錢的聘禮。如今男子娶妻聘禮不過十貫,女子陪嫁才要三十貫。這三十貫的聘禮當真是出到了後娘的心坎上!

親爹顧慮著對方的活計實在損陰德,有些個猶豫不決。

後娘便直接撂了臉子,張口便道:“那張大雖是個劊子手,前頭也是娶過婆娘的,可也沒見帶累嶽家,要不是他那婆娘不守婦道,讓他給浸豬籠了,你當這門好親事能輪到咱們大姑娘不成?他前頭婆娘就留下一個小娘子,咱們大姑娘過門立時就能當家作主,難道還不比在公婆手底下過日子快活?”

說著便唱念做打起來:“這門親,麵子上瞧著是不好,可是實惠都在裡子呢,可憐我這一片心啊,竟不想都喂了豬狗了!”說著便拍起大腿,要嚎起喪來。

親爹囁嚅半響,最後說道:“你讓他從咱家門前走一趟,讓禾丫頭隔著窗戶瞧一瞧,若是瞧中了,那就定下,若是沒瞧中,這門親事便彆再提了。”

蘇二見自家婆娘還有話要說的模樣,隻低聲道:“當年你我的事,禾丫頭她親娘是沒叫嚷出來,她娘一走,不到兩個月,我便迎你過門,她娘為何走的那麼早,你我心裡都有數,你敢賭她娘當年沒告訴她這事,若逼急了這丫頭,叫嚷出來,你我姑且不論,你讓咱兒子以後怎麼見人!”

蘇婆子麵上雖不以為然,憑蘇禾這丫頭片子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還有這等本事。可一旦涉及到寶貝兒子,心下到底惴惴不安,便也同意了蘇二的提議,隻是說道:“沒事從咱們家門前走什麼,你也不嫌晦氣,明兒一早,我陪著禾丫頭去王家肉鋪割二斤肉,給你們爺兩打打牙祭,就在王家肉鋪那打個照麵就行”。

這蘇婆子年輕時也是個風流人物,在官宦人家做丫鬟的。雖是三分樣貌可卻有七分風流,趁著那家主母有孕,背著主子爬了床,不過三兩次便被丟開手了。後來那家主母便給她配了個酒鬼,那酒鬼酒後失足跌進了池塘裡,一命嗚呼。那家主子便嫌棄蘇婆子命裡帶不詳,給了身契,打發了出來。

後來不知怎的就流落到這清安縣,又吃不得苦,便賃了間屋子,做起了皮肉生意,後來年歲漸漸上來,思慮著迎來送往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便勾了蘇二的腳,做了胎,等蘇禾的親娘一過世,蘇婆子就過了門。搬離了原先的屋子,如今又做起了私媒,早年的風流賬便也沒多少人知曉了。

蘇婆子打起笑臉走進了小北屋裡,進門就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上,看著坐在窗下椅子上打絡子的蘇禾,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臉上堆著笑意,眼裡全是算計:“大姑娘這絡子打的可真好,你爹每日走街串巷的能賣不少,到底還是大姑娘有本事。”這話說的酸溜溜的。

蘇禾抿抿嘴,上下翻飛的手指慢慢停了下來,抬頭看了蘇婆子,低聲說道:“我再多打些,家裡多些進項,供弟弟將來讀書進學。”

蘇婆子又朗聲說道:“到底是姑娘會心疼人。隻是姑娘大了,我雖不是親娘,卻也要為姑娘的將來做打算,過了三月,姑娘便是徹底除服了,我給姑娘尋摸了門好親事。”說到這,聲音卻低了下去,“隔著咱們屋子三四個巷子那家的張大郎,生的一表人才,家中不說錢財萬貫,可也富足,人家那屋子可是自己置辦的。上麵又沒公婆,你一過門那就是自己當家做主了。雖說前頭娶過娘子,到底也就留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待到你生了兒子還怕拿捏不住個小丫頭不成?”

蘇禾隻低垂著個腦袋,半響才說了一句:“我都聽娘的。”就再沒言語了。

“姑娘彆說我不疼你,明兒一早,我陪著你去王家肉鋪割斤肉回來給你打打牙祭,瞧你瘦的,可憐見的。”蘇婆子看這丫頭呆愣愣的好似沒頭腦一般,便覺得這門親事十有八九是穩了,一想到那三十貫錢,心下更是火熱,對著這個從來沒放在眼裡的繼女,言語間竟帶上了三分諂媚:“你也去瞧瞧那張大郎,若是你不滿意,這門親咱們就算了,絕不委屈了姑娘。隻是等姑娘將來出息了,可千萬彆忘了扒拉扒拉你那不成器的弟弟。”

瞧著蘇禾還是木愣愣的不說話,蘇婆子拿起帕子假意抹起了眼淚,嗓音黏膩的說道:“若是姐姐還在,瞧見姑娘如今出落的這般好,又有立身的本事,還不曉得有多高興呢!也不枉我養姑娘一場,全了咱們的母女情分。”

蘇禾一聽這後娘提起了親娘,倒也跟著抹起了眼淚。她曉得親娘當年死的蹊蹺,可她一個姑娘家能有什麼辦法,若是鬨將起來,她也討不了好。

這些年,她小心過活,沒娘的孩子日子總是艱難些!蘇婆子麵甜心苦,她那跟著過門的兒子,親爹疼愛如同親生的一般,她這個親閨女還不如後兒子!

蘇婆子覷著蘇禾的臉色,立馬轉哭為笑,還輕輕打了兩下自己的臉:“瞧我!這張沒把門的嘴,還惹得姑娘也跟著淌眼淚了。若是姑娘同意,那我這就去跟蘇大郎說了?”

蘇禾止住了眼淚,麵色微微泛紅,輕輕地點了點頭。蘇婆子再也耐不住,嘴裡還忙不迭的說:“那姑娘先歇著吧。”

扭著身子就出了門,她十分瞧不上蘇禾這幅木樣子!心下暗罵道,虧的不是老娘親生的,養這麼大,也沒學到老娘的半分靈巧,就這鋸嘴葫蘆樣,十成隨了她那死了的娘。

幾步便繞出了大門,不曉得去忙什麼了,直到傍晚才麵色帶笑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