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他……”
菊青驀地抬頭,腳步趔趄,差點往地上倒了去。
好在舒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又瞅了眼身旁的珊瑚圓椅,柔聲道:“坐吧。”
半晌,菊青神思轉圜,畢竟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且不論太子殿下翩然俊雅,貴氣凜然,在前朝威望煊赫,戰功斐然,又深受當今皇帝信任和寵愛,是多少名門女心中的乘龍快婿,畢竟若是誰有幸嫁給太子殿下,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不出幾年便是羨煞人眼的大乾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不動心呢?
菊青拎著裙裾坐下,雙眸裡閃過一絲好奇,小心翼翼試探道:“謝小姐,小姐,那太子殿下對您是何態度呢?”
舒窈微微垂首,善睞的明眸中水波蕩漾,嬌顏羞澀,粉腮若霞:
“他會刻意說些曖昧的話,做些曖昧的事,攪動你的心湖,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真的喜歡一個人,他會這樣?何況他還並非普通人,是未來的真龍天子,他的真心又有誰知道呢?”
菊青眼簾垂下,沉吟片刻,開口道:“菊青理解小姐,菊青懂這種曖昧的感覺,不安期待又有點害怕。無論如何,菊青都會支持小姐的。小姐,你接下來作何打算呢?”
方才謝知聿和舒窈討論了實驗室建造進度,他又多投入五萬兩黃金,預計一個月內就實驗樓主體就能竣工,之後舒窈就該忙起來了。
舒窈輕撩腮邊的鬢發,眉眼清亮,紅唇微張道:
“女子貴在自立,還有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兒等著我去做,又怎能困在小情小愛中自怨自艾呢?”
菊青聽了舒窈的話,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眼裡熠熠生輝。
看,這才是她家小姐嘛,果然心思細膩又玲瓏剔透。
舒窈和菊青邊聊天邊品茶,說說笑笑,時間一眨眼就過了。倏忽,一名婢女匆匆跑了進來,神色焦急:
“小姐,坤寧宮總管太監求見!你快去大廳迎接吧。”
舒窈黛眉微挑,心跳漏了半拍。
坤寧宮,那不是皇後娘娘的寢宮嗎……
舒窈自從入宮後壓根連見都沒見過皇後娘娘,而且聽說皇後常年吃齋念佛,怎會突然找她呢,莫不是為了最近宮中冒出的那些流言蜚語吧……
待舒窈來到大廳時,皇後娘娘身旁的福祿公公已然等著了。
今日舒窈換了身純白色菊紋上裳,百褶如意裙,梳著個風流墜馬髻,她膚白發濃,端麗冠絕,雲鬟霧鬢間,簪著隻精巧的珊瑚釵,眼角有顆洇紅的美人痣,整個人靈動嫵媚。
舒窈眸光慌亂,蓮步輕移,上前盈盈作拜:“臣女舒窈見過福祿公公。”
福祿公公久居深宮,見到舒窈那一秒卻微微失神,宮中好久沒有如此仙姿玉貌的女子了。
福祿公公斜睨了舒窈一眼,聳聳肩,語調輕佻:“舒姑娘,奴才今日來是為了邀請你參加一個家宴。”
舒窈黛眉微蹙,不禁腹誹,她區區五品官員之女,怎麼可能有資格參加皇家的家宴,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舒窈抿了抿紅唇,美眸水光迷離,輕聲問:“公公邀請臣女參加的是什麼家宴呀?”
福祿公公眸色淩厲,嗤笑一聲:“原本一個月後才是太子殿下的生辰,皇後娘娘安排提前設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時間是三日後酉時,請姑娘務必準時參加。”
舒窈心肝一抖,這事兒謝知聿並未和她提及過,被她猜對了,定是那些流言蜚語早已傳入坤寧宮……
舒窈愁緒如煙,輕聲道:“臣女接旨。”
三日後,太子東宮
夜幕低垂,天空月華如練,東宮燈火輝煌,殿內金磚鋪地,熠熠生光。
因為是臨時舉辦的生辰宴,內務府就直接把場地安排在了太子東宮。
舒窈提前了一個時辰抵達東宮,因其餘人皆未到場,她逡巡一圈,並未發現屬於她的位置,就兀自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待著。
宴會尚未開始,殿內擺滿金絲楠木桌椅,桌上佳肴琳琅滿目,珍饈美味香氣襲人,宮女們手持琉璃燈籠穿梭其中,猶如一隻隻翩翩起舞的彩蝶。
半晌,皇帝謝威和皇後入席臨座,皇帝身著一襲明黃色龍袍,周身縈繞華貴之氣,氣宇軒昂。皇後身著一襲祥瑞錦繡鳳袍,端莊優雅的坐在主桌上,她五官精致明豔,美眸流轉間卻暗含著咄咄逼人的冷意,讓人覺得寒涼徹骨。
又過了一刻鐘,固倫公主攜著各皇弟皇妹一一入座。
謝知聿一身玄色雲紋水袖長袍走入殿,腰間佩白玉,玉冠束發,眉眼雋美燁然若神。
謝知聿步履從容,緩緩入座,走動間卻不經意瞥到角落裡瘦弱的少女,他劍眉低斂,眸子幾許幽深,不禁納悶,不是家宴嗎?按理說文武百官和其家眷都受邀,舒窈怎會出現?
舒窈獨自躲在金絲楠木梁柱後,背對著謝知聿,少女身著官緞素雪娟裙,瘦弱的肩膀輕鬆顫抖著,如瀑的烏發披散在背後,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因是普通的家宴,文武百官皆未出席,席間隻有二十個座位。
皇帝謝威從位上起身,唇角噙著溫潤的笑,開口道:“今日是太子謝知聿弱冠之年的生辰,特此舉辦家宴慶祝吾兒生辰快樂!”
謝知聿起身,唇角銜起淡淡的笑,頷首道:“兒臣謝過父皇,兒臣必定勵精圖治,為大乾的江山社稷鞠躬儘瘁 死而後已。”
謝威眼風掃到角落裡的舒窈,不由一愣,旋即麵色恢複平靜,接著道:“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拒著,開席吧。角落裡那個是舒窈嗎?既然來了就入座吧。”
話音剛落,在場七八道目光紛紛往角落掃去,眾人皆怔怔地望著舒窈。
因舒窈救過謝知聿,謝威對舒窈印象倒很不錯,他望著舒窈,笑吟吟道:
“舒窈入座吧,你把這當舒府的家宴就好,彆拒著。”
舒窈輕抬玉足,步履輕盈往殿前走去,雙袖相攏,盈盈下拜:
“臣女謝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舒窈尋了最不顯眼的一個位置,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入席座下。
舒窈一雙水眸凝著對麵十幾個空位子,心裡一陣發涼,此家宴隻是單純的生日宴嗎?
半個時辰後,席間歌舞升平,歌聲悠揚。
宴席進行至一半,皇後擱下茶盞,輕移蓮步款款走到謝威麵前,盈盈下拜:
“陛下,臣妾有罪。”
謝威一臉茫然,旋即問道:
“皇後何罪之有?”
皇後拎著鳳袍起身,水眸盈盈,嗓音輕嫋:
“今日太子生辰宴,臣妾想著太子已弱冠之年,太子妃和太子側妃之位一直空缺,太子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太子無心經營後院,隻有我這為娘的多替他操心。臣妾自作主張邀請了十名官家女子,她們皆為朝中名臣之女,家世樣貌皆出類拔萃。今日若能把太子妃和太子側妃定下來,假以時日我倆也能含飴弄孫了。”
皇後連半句話都沒說完,謝知聿便猛地望向皇後,神色一緊,黑眸冷地像是能淬出病來。
早些年,謝知聿一心撲在大乾的江山社稷上,勵精圖治,廢寢忘食,他並未考慮過婚姻大事。
可如今,他心裡隱隱裝了個少女,她清純活潑,她柔情似水,她嫵媚靈動,她蕙質蘭心又玲瓏剔透……
舒窈坐在角落,默默垂著螓首,眼中淚水迷蒙,手心死死拽緊裙裾,瘦弱的肩膀無助地顫抖著。
其實這一切早就在她意料之內,不是嗎?
皇後定是聽信了流言蜚語,勃然大怒。所以特意借家宴的名義,把她請來,警示敲打她,給她個下馬威。
也對,謝知聿是大乾的太子,未來大乾的帝王,他樣貌俊美,家世斐然,是讓京城名門女铩羽而歸的存在。
而她舒窈,隻不過是小小太醫院主的女兒,家世普通,她和他之間有著雲泥之彆。
就算早就料到這一切,可就待皇後親口說出那些話時,舒窈的心還是那麼疼,像是一股麻繩擰住了她的心臟,緊緊纏繞,悶疼無比猶如窒息。
謝威聽完皇後的話,走了上去,扶起皇後,宴宴含笑:
“皇後如此儘心儘力,朕又有什麼好責怪皇後呢?太子後院確實是時候填人了,這個事也是朕疏忽了,皇後這樣安排甚好!”
皇後攏了攏衣裙上的披帛,望著謝威嫣然一笑,開口道:“既然陛下也已應允,那便把她們喚進來吧。”
話音剛落,十幾名年輕女子,身著石榴紅色長裙,手執祥雲團扇,嫋嫋婷婷往殿內走來。
她們走到皇帝皇後身前,盈盈作拜,笑容甜膩可人,異口同聲:
“臣女參見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娘娘走向前去,望著麵前如花的少女,提起笑靨道:
“都抬起臉來讓本宮瞧瞧。”
少女們紛紛抬頭。
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抬鳳目,讚賞道:
“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不愧是本宮親自挑選的世家女。大家都快快入座吧!”
少女們展顏淺笑,盈盈作禮,嗓音嬌柔似水:
“臣女謝過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