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幾縷金絲透過雕花窗欞,稀稀疏疏地灑在地上。
小翠踏入屋內,腳步輕盈“主上,大當家求見。”
裴明辭坐在厚重的梨木桌案後,頭也未抬,淡淡開口“何事?”
“他說想邀您出去遊玩。”
言罷,小翠添了一句,“真當旁人都似他那般清閒,主上日理萬機,哪有閒工夫陪他瞎鬨。”
她抬眸,見裴明辭並未開口,便又垂首靜待吩咐。
片刻後,裴明辭才不緊不慢地擱下手中信件,抬起頭“讓他進來。”
小翠詫異抬眸,沒敢多言,轉身快步離去。
一旁的小花忍不住開口道“主子不是還要忙著回複國師的事情嗎?哪裡值得主上浪費時間。他又不是小孩子,出去還要人陪嗎?”
裴明辭眼眸輕抬,目光仿若實質般掃過小花,“若這點小事他都應對不了,那他也沒必要留在那。”
小花不敢再言,垂首退至一旁。
宿遠封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夫人,我看你天天忙著,實在不忍心,想陪娘子去散散心。”
裴明辭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不疾不徐地伸出了手,那手白皙修長,仿若羊脂玉雕琢而成。
宿遠封心中腹誹這個變態,果然覬覦我的美色。
手上動作卻不敢有絲毫猶豫。
趕忙把手放上去,入手溫熱柔軟,讓宿遠封心尖一顫。
宿遠封順勢落座,裴明辭側目“夫君想去哪兒玩兒?我讓他們安排。”
宿遠封隻覺手指被裴明辭輕輕摩挲,那細微的觸感仿若一道電流,酥麻之感順著手臂直竄心底,讓他一陣慌亂。
他下意識地捏緊另一隻手的手指,眼神遊移“我都備好了,夫人隨我去看便是。”
裴明辭微微頷首道“夫君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宿遠封忙不迭道“那是自然,夫人如此辛勞,我自當儘心。夫人,我們這就去吧”
裴明辭站起身來,道“好,我自然不能辜負。”
見裴明辭起身,宿遠封鬆了口氣,起身跟在裴明辭身旁,亦步亦趨。
幾人踏出房門,陽光灑落,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裴明辭邊走邊問“去哪兒?”
宿遠封臉上堆滿笑意,“在山寨後方,有一處雅致水榭,亭台臨湖,咱們可泛舟遊湖,賞景品茗,定能讓夫人開懷。”
身後小花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透著刺“大當家好興致,現今官府還在山腳,您倒怡然自得。” 話語裡的嘲諷毫不掩飾。
宿遠封是真的想不明白,小花為什麼針對他,他可沒招惹她,也沒有跟鬼神之流扯上關係。
這是單純針對他,還是單純覺得自己打擾了裴明辭,看不慣自己悠閒。
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如何回應,一時語塞。
裴明辭聞聲止步,回首,眼神驟冷。
小花臉色瞬間煞白,慌忙垂首。
裴明辭薄唇輕啟,語氣平淡“你留下。”
小花自覺跪在原地。
宿遠封微微挑眉。
平日裡反派殺伐決斷,今日竟為了他嗬斥反派的下屬。
看小花這不敢辯駁的樣子,這就是權利帶來的快樂啊,他還真的有點兒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暢快。
畢竟誰被突然針對肯定不開心。
宿遠封回首,遠遠地望向小花,隻見他緊咬下唇,察覺到他的視線狠狠瞪他一眼。
宿遠封趕緊收回視線。
行至半途,宿遠封心下忐忑,不時偷覷裴明辭神色,
小花是裴明辭的下屬,一大助力,他也不知道怎麼就得罪她了,萬一她進一個讒言,或者突然殺了他,那可怎麼辦。
猶豫再三,他還是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 夫人,小花好像看我很不順眼,我是不是無意間得罪她了?”
裴明辭也沒否定,直接道“確實看你很不順眼,要不我把他殺了?夫君覺得怎麼樣?” 裴明辭的聲音平靜得仿若在談論今日的天氣,沒有絲毫起伏。
宿遠封一聽,驚恐地看向裴明辭。
裴明辭的眼神平靜得讓人毛骨悚人,根本看不出一絲玩笑之意。
宿遠封心中瘋狂呐喊,裴明辭太變態了,他壓根兒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因為她極可能把這個玩笑變成真的。
她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因為她是個瘋子,她是個變態!
宿遠封嚇得嘴唇顫抖,卻又不敢表露太過,隻能苦著臉望著裴明辭。
裴明辭收回目光,嘴角幾不可察地輕勾“逗你罷了。”
宿遠封長舒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喘順。
“夫君分辨不出來嗎?”
裴明辭眼神那麼平靜,他怎麼看出來,但宿遠封肯定不敢這麼說。
宿遠封又忙擠出幾分笑意,隻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我往後定多揣摩夫人心思。”
這個變態肯定就喜歡這樣折騰人。
裴明辭不置可否,宿遠封不敢再多言,默默跟在裴明辭身旁,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裴明辭,觀察她的臉色。
但裴明辭依舊神色平靜,讓人捉摸不透。
宿遠封心中歎息,裴明辭可真是個當皇帝的好料子朝堂之上,定能將那些大臣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哪個能看透她的心思。
好在路途並不遙遠,不多時,那水榭便映入眼簾。
宿遠封遠遠瞧見,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暗暗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也微微放鬆下來。
突然,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夫君好像很緊張。”
宿遠封嚇了一跳,差點蹦了起來,他忙穩住身形,強裝鎮定,“沒有,沒有,沒有。” 隻聲音微微顫抖。
裴明辭微微點頭,像並未在意宿遠封的慌亂,目光投向遠處的泛舟之處。
宿遠封引著裴明辭過去。
管家也在,見二人前來,躬身行禮“大當家,夫人。”
管家身著一襲青色長袍,腰係同色腰帶,身姿挺拔,麵容冷峻。
裴明辭目光掃向宿遠封,宿遠封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人多熱鬨嘛,楊管家最近也辛苦了,咱們一起玩兒,放鬆放鬆。”
管家聽到宿遠封的話,不禁皺眉,他以為大當家有要事相商,不想竟是遊玩,這夫妻間的事兒,他可不想摻和。
裴明辭依舊凝視宿遠封,宿遠封笑容愈發僵硬,眼中隱隱有了哀求之意,眼睛在陽光下閃著水潤的光澤。
裴明辭移開視線,宿遠封鬆了口氣,忙不迭介紹“夫人,這周遭布置,我可費了不少心思,船上的花是我親手采擷,點綴其間,小桌上的點心皆是精挑細選,還有這船上白紗,特意鋪就,營造些雅趣,保準夫人滿意。”
此時管家拱手推辭“寨中事務繁雜,恐不能相陪。”
宿遠封一聽,急了,好不容易裴明辭同意了,這裡可不能掉鏈子。“就玩這一回,耽擱不了。”
管家看著宿遠封這隻知道玩樂樣子又想訓斥他,剛要開口,裴明辭聲音傳來“楊先生不是很喜歡放鬆嗎?那便一起放鬆放鬆吧。”
管家聞言,微微一愣,抬眸望向裴明辭,觸及裴明辭目光,隻覺耳根一熱,忙垂首呐呐應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宿遠封在一旁瞧著,就覺得裴明辭這手段,真是高明,一句話,就把管家搞定了。
看來挺有戲。
宿遠封想到這兒,臉上掛上了笑容,引著裴明辭和管家往畫舫走去,一路上還在不停地介紹著周邊布置的精妙之處。
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宛如細碎的金子在跳躍。
一艘精美的畫舫悠然漂浮其上,船頭雕刻的龍頭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水騰飛。
畫舫內,布置得典雅精致,一張四方的梨木桌居於正中,桌上擺放著一套青花瓷茶具,茶香嫋嫋升騰,為這小小的空間增添了幾分悠然韻味。
宿遠封先是安排裴明辭入座,安置好裴明辭後,他又趕忙引著管家在裴明辭對麵坐下,自己才在兩人身側的空位落定,眼神不時在裴明辭與管家之間遊移,透著些莫名的期待。
裴明辭入座後,眼神淡淡地掃了宿遠封一眼,似是要穿透宿遠封,瞧出他心底正盤算的主意。
宿遠封被這一眼看得心裡發毛,忙不迭地乾笑兩聲。
緊接著,宿遠封瞬間進入角色,活脫脫一副古道熱腸的 “媒婆” 模樣。
他先是拿起桌上精致的紫砂壺,為裴明辭斟茶,那手微微有些發顫,茶水險些溢出,好在及時穩住。
又給管家滿上,最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抿一口潤了潤嗓子,清了清喉嚨後開腔“今日可真是難得,很感謝兩位給我麵子。近來寨子裡諸事繁雜,大家都繃得太緊了,兩位又勞心勞力,我卻沒幫上太大的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所以特地帶兩位出來放鬆放鬆。”
說罷,還挺了挺胸膛,一臉自信,像是為自己這周全的安排頗為得意,手不自覺地在桌下搓了搓,仿佛藏著什麼驚喜。
他精心搜羅了許多問題,就盼著借此讓裴明辭和管家好好互相了解一番。
“咳咳,” 他故意咳了兩聲,引起兩人注意,他瞄準了管家“楊管家,您是哪裡人士啊?祖籍在哪兒,又在何處長大?”
管家眉心一蹙,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語氣中帶著訓斥“你又胡鬨什麼?”
宿遠封一臉茫然,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滿心委屈,“我沒胡鬨啊,就問問你老家,這有啥不能說的?”
就在管家欲再開口訓斥之時,裴明辭薄唇輕啟,不疾不徐地說道“楊先生許是隱居太久,忘了些許過往。我聽聞,楊先生出生在克州,後來登科考取功名,便在京城嶄露頭角,再後來輾轉來了此地。我說的可對?”
管家目光瞬間銳利如鷹,直直刺向裴明辭,片刻後,才微微拱手,語氣恭維“夫人真是神通廣大,這等舊事都了如指掌。”
裴明辭仿若未覺管家的異樣,神色淡然,仿若剛剛真的隻是閒話家常,輕輕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目光悠悠望向湖麵。
宿遠封在一旁瞧著管家眼神不對,心中暗叫不妙,趕忙岔開話題“光顧著聊祖籍了,我還挺好奇,二位平日裡都愛看些什麼書?”
管家微微抬眸,思索片刻,看向裴明辭道“不知夫人可有看過這樣一本書,書中所講頗為新奇。講的是一位女子,機緣巧合之下,借兄長之名開始考取功名,一路過關斬將,平步青雲,好不威風。隻是這書沒個結尾,也不知後續如何,那女子最終所求又是什麼,倒叫人好奇。”管家說著,目光緊鎖裴明辭。
宿遠封好奇心頓起,身子前傾,眼睛放光“這書叫啥名兒啊?女子還能從政,這想法可夠先進的!”
這先進的思想不會是個穿越前輩吧。
裴明辭手輕輕搭在茶杯上,輕輕摩挲著杯沿,不緊不慢地應道“自然是向著那權力的巔峰攀爬,按書中描寫,若這女子登科進士,以她的能耐,最高能企及的便是內閣首輔之位了。”
管家目光一緊,緊盯裴明辭,追問道“倘若最後兄長想換回身份,夫人覺得這女子會應允嗎?說到底,她能有如今的一切,可都是借了兄長之名。”
宿遠封一聽,一拍桌子,義憤填膺道“憑什麼換回來?這都是女子自己掙來的,兄長這般作為,太不要臉了!”
裴明辭聞聲,嘴角輕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宿遠封瞧見,頓時有些茫然,卻見裴明辭拿起一塊糕點,遞向自己,輕聲道“我自然是支持夫君這想法。”
宿遠封受寵若驚,忙雙手接過。
轉頭瞥見管家臉色陰沉,還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這才想起今日 “重任”,忙不迭夾起一塊糕點,放入管家碗中,討好地笑“楊管家,你也嘗嘗。”
眼見這話題沒達到預期 “效果”,宿遠封眼珠一轉,又開腔“楊先生,您平日閒暇可有什麼愛好?”
管家神色冷淡“平日裡忙著寨內諸事,哪有什麼閒心琢磨愛好。”
宿遠封心裡暗自腹誹,這可真是朵高嶺之花,油鹽不進。
跟塊臭石頭似的,一點兒都不配合
可臉上仍掛著笑,剛想再開口,裴明辭卻搶先一步。
裴明辭目光轉向管家,“我倒聽聞,楊先生那一手棋藝,在當年學子中可是無人能及。這些年,是不愛下棋了嗎?”
管家語氣冰冷“看來夫人雖是深閨之人,消息卻甚是靈通。”
裴明辭淡淡道“祖父曾在皇宮任職,往來皆是京城名士,我自幼耳濡目染,聽聞過一些趣事,倒也不足為奇。”
宿遠封在一旁瞧著,眼睛一亮,這兩人可算有共同話題了,還互相誇上了,有戲!
他一邊美滋滋地吃著糕點,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兩人交談。
見縫插針地,宿遠封又插話道“那夫人和楊管家不如一起下棋玩玩,肯定有趣。”
管家直接道“當年我確實喜歡下棋,多年不下已經生疏。”
裴明辭側目看向宿遠封,目光似帶著幾分疑惑“夫君從何處聽聞我會下棋?”
宿遠封臉上笑容一僵,忙坐直身子,結結巴巴地解釋“我…… 我猜的,夫人如此厲害,想必棋藝也定然精湛”
“夫人當年可是縣城裡的閨閣典範,六藝皆通,是有名的才女,這下棋,自然不在話下。” 管家說著,頓了頓,話鋒一轉,眼神略帶深意地看向裴明辭“說起這個,我倒是好奇,夫人的第一任未婚夫,聽聞當年與夫人同在書院為同僚,可惜了……”
宿遠封心裡犯嘀咕,這是吃醋了,所以關心裴明辭的未婚夫?可也太快了吧,如果不是,還能是什麼啊。
裴明辭卻若未聞其中深意,輕聲道“世間諸事,皆有定數。如今與夫君相遇,來到這山寨,亦是緣分。”
宿遠封突然想起什麼,頭垂得極低,幾乎要埋進胸膛,聲音愈發細小,“夫人,當初我……壞了您的姻緣,擄你至此,實在是對不住。”
無論如何裴明辭是受害者,被破壞了好端端的婚事,也許還擾亂了裴明辭其他什麼計劃,裴明辭心裡肯定是不悅的。
這件事雖然不是他做的,但他現在已經取代了這副身體,必須要進行道歉,以這個身體的名義道歉。
從始至終裴明辭遭遇了無妄之災,沒有任何人跟她道歉,就算裴明辭是一個變態反派,也必須要得到她應得的道歉。
想到此處,他鼓起勇氣,神色極為鄭重,向前一步,朝著裴明辭深深作揖,腰彎成了九十度,聲音帶著十足誠懇“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彌補不了什麼,但日後夫人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
言罷,他直起身,轉向管家,聲音裡難得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楊管家,你也道歉。”
此時的宿遠封,眼神中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歸根結底這件事是管家的謀劃,所以管家是最該道歉的人。
而且管家也要跟裴明辭發展,不道歉讓裴明辭消了心中的芥蒂,怎麼好好發展。
裴明辭靜靜地看著宿遠封,眼中有一抹情緒如流星劃過,快得讓人捕捉不及,旋即又恢複了那深不見底的平靜,未置可否。
管家明顯一愣,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銳利的鋒芒又悄然隱去,緩緩拱手,聲音乾澀地說道“確實對不住姑娘,往後姑娘若有需求,開口便是。”
他與裴明辭心知肚明,他才是這山寨的真正掌權人,若無他首肯,搶婚之事怎會發生?說到底,源頭在他。
裴明辭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最後落在管家身上,輕聲開口“我知道楊先生培養他的心切,既然如今我們已達成合作,往後便好好共事。”
管家凝視著裴明辭,心中五味雜陳。
他並非如同惡匪一般良心泯滅,深知此事做得不地道,對不起裴明辭,如果裴明辭不是如此聰慧,不知道要遭怎樣的罪。
所以無論裴明辭內心是否真的原諒他,這個事他欠她的,以後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他定會做到承諾。
這般想著,他壓下眼底的懷疑試探,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飲而儘。
宿遠封敏銳地察覺到,道歉過後,氣氛明顯緩和了許多。
他心中暗自得意,果然還是道歉有用,這反派心裡不開心,管家心裡肯定也愧疚,我給個台階,雙方都下得來。
他可太聰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短暫的平靜,拋出一個絕妙的問題“楊管家,你以後想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你心中理想的夢中情人,是何種模樣?”
管家經過剛才的事有點兒重新認識宿遠封了,起碼品性他沒教壞,反而比他還……
他開始認真對待他的問題,隻是夢中情人,他確實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我…… 未曾考慮過此事。”
宿遠封哪肯罷休,攛掇道“那你現在想想。”
管家抬眼,望向遠處的山巒,思緒飄遠。身處這亂局之中,他深知自己肩負重任,平凡女子與他相伴,隻會跟著受苦。
良久,他輕歎一聲,道“我如今身處這般境地,自是不能連累無辜,若有相伴之人,需得聰慧、堅強,莫要因我遭受磨難。”
宿遠封一聽,眼睛頓時放光,仿若發現了新大陸,激動地一拍手“你這描述,與我的夫人好像!聰明、堅強,從不懼拖累他人。”
管家身形猛地一僵,一向冰冷的眼神慌亂的閃爍著,連抬眼望向裴明辭的勇氣都沒了。
宿遠封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裴明辭目光投向宿遠封,宿遠封察覺到裴明辭的注視,下意識地咧開嘴,露出一個略顯憨傻的笑。
管家想嗬斥宿遠封,可是又覺得自己如果嗬斥了,就是承認自己想偏了。
難道就是單純的炫耀自己的夫人?
一向冷靜的管家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宿遠封瞥見船已行至岸邊不遠處,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他悄悄挪動手指,輕輕一推,桌上的茶杯 “嘩啦” 一聲翻倒,茶水瞬間浸濕了他的袖口。
宿遠封佯裝驚慌失措,大呼“這可如何是好,茶水打翻,我得回去換身衣裳,你們先玩著,等我一會兒。”
裴明辭將一切儘收眼底,她目光平靜,指尖輕輕在完好的茶杯邊緣摩挲,仿佛在思索著什麼。
管家則在一旁愣愣地看著。
船靠岸的瞬間,宿遠封仿若一隻脫韁的野兔,嗖地一下跳了下去,邊跑邊揮手“沒事兒,沒事兒,我自己去就行。” 也不等二人回應,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沒跑多遠,宿遠封又折返回來,貓著腰,偷偷摸摸地朝岸邊靠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藏好,眼睛緊緊盯著船上的二人。
在宿遠封離開後,他的用意管家徹底明白了。
一時間,尷尬的氣氛仿若實質化,將他緊緊包裹。
許久,裴明辭率先打破沉默,悠悠開口“原來我竟不知,我合了楊先生的喜好。”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仿若隻是在陳述一個平淡無奇的事實,可聽在管家耳中,卻仿若一道炸雷。
管家瞬間麵紅耳赤,他隻覺耳根發燙,臉頰似火燒一般,慌亂地伸手去拿茶杯,想要借喝水掩飾窘態,手卻抖得厲害,直接將茶杯打翻。
他手忙腳亂地擦拭著水漬,聲音顫抖“不……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著,他再也坐不住了。
桌上的水沾上了他的衣服,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匆匆起身“我…… 我也去換身衣服。”也顧不上行禮,轉身欲逃。
裴明辭開口“改天我與楊先生切磋一下棋藝吧。”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
管家身形一頓,腳步仿若被釘住。
他一貫示人以平靜,如今卻失了儀態,而裴明辭依舊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他隻得悶聲應道“自然。”
而後,他仿若身後有猛獸追趕,落荒而逃,背影透著幾分狼狽與慌張。
小翠在一旁全程目睹,她雖不通情愛之事,可宿遠封那點心思,是個人就能看出來。
她滿臉驚愕與難以置信,脫口而出“主子,這宿遠封他…… 這是什麼意思?怎能如此行事?”
裴明辭坐在桌旁,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她眼神幽深,讓人捉摸不透。“挺有意思。”
小翠瞧了,也辨不出主子是生氣了,還是真覺得有意思。
難得心中暗自懊惱,若是小花在這兒就好了,他定能瞧出主子的心思。
沒過多久,大當家被管家禁足了。
緣由是他 “不思進取”,山寨眾人聽聞,習以為常,隻當是回到了從前。
文景堂內,眾人齊聚,目光在端坐於上手的裴明辭與下坐的管家之間遊移,隻覺氣氛詭異,與往日大不相同。
跟上次一樣不對勁,越來越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