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黛黛疼的痛哭起來,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宋雲萌看見費閆方還跟來,怒喝道,“滾。”
費閆方怔住,很快反應過來,忙說,“黛黛現在得送去醫館救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宋雲萌忍住熱淚滾落,恨恨地剜他一眼,“你和你老娘一樣,給人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你在我才不放心,雲晨一會兒就到,你滾遠點,彆贓我的眼睛。”
費閆方站在原地,遲鈍地看著她,“你……”
宋雲萌眼裡全是對他的嫌棄,怎麼也不會想到,曾經那個巧舌如簧,懟天懟地懟父母的費閆方,竟成了一個啞巴,什麼事都是沉默沉默。
她鼻子一酸,“就這樣吧,我不誤你前程,你也彆誤我餘生。”
費閆方喉間堵塞,鼻子也酸,“何時說你誤我前程了?”
宋雲萌滿眼失望,在看到宋雲晨趕到,眼眶霧蒙蒙,腳下都是虛浮的。
宋雲晨扶住宋雲萌,順手接過了費黛黛,不再正眼看著費閆方,低喝道,“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我……”費閆方的話都沒有說完,宋雲晨帶著費黛黛離開。
宋雲萌跟隨其後,她連著兩天沒有睡好,險些栽倒。
曲紅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看著宋雲萌搖搖欲墜,立即上去抓著她的胳膊。
宋雲萌本能地掙脫開,更是脫口而出,滿是憤怒,“滾。”
可話落,聞到女子脂粉的香氣,明顯地遲疑了一下,僵硬地轉頭,看到曲紅葙後,急忙道歉,“抱歉,不知道是你。”
曲紅葙扶她站好,微微搖頭,“沒事。”
宋雲萌默了默,最終什麼也沒說,就徑直離開。
費閆方就站在一側,手頓在半空,笨拙地收回。
曲紅葙沒看他,彎腰將曲喜平摟在懷中,默默轉身離去。
白擇聲推著木輪車,從清運古橋緩慢下來,在轉彎時,在灰暗的人群中,似乎是看到曲紅葙的身影。
白正啟提著竹筐,與老伴走在後麵,忽見白擇聲停住腳步,忙叫他,“擇聲,怎了?”
白擇聲收回思緒,“沒。”
白正啟歎道,“你二哥何時到逡縣,你大哥有沒有個準話?”
白擇聲咬緊牙齒,頓了少許時間,“祖父,大哥走南闖北,消息靈通,相信他就好。”
白正啟聽著不是很對味,無奈歎息,“你小子,可彆跟你大哥一樣滑頭,蒙我和你祖母。”
“不會。”白擇聲笑容中淺藏無奈,隻道,“快回去吧,太晚了。”
白正啟聽他這樣講,也不理他,轉頭對與於美曲樂嗬嗬地說著,“誌寅回來,我們老兩個就輕鬆了。”
於美曲短歎一聲,滿是惆悵,“不知他長什麼樣子了?”
白正啟也一腦袋的空白,“唉,那就……”
幾人前後進了家門。
曲紅葙剛進書房,撚起毛筆,正要給伍蘇淺回信,就聽見院子裡的細微動靜。
白擇放好木輪車,急匆匆地趕往書房,看見曲紅葙就問,“你出門了?”
曲紅葙納悶地看著他,聲音很低,“嗯,對。”
白擇聲提著一口氣,擔憂地問,“費閆方沒發瘋吧?”
曲紅葙擱下筆,手指輕敲著桌麵,眼睛直視著信紙,“沒,有問題?”
“沒問題,沒有發瘋就好。”白擇聲走近,很自然地站在桌邊,瞥見她桌上的東西減少,前些天抄的書籍都不見了蹤影,問道,“之前抄的書,送走了?”
“綺姐來取走了。”曲紅葙答道,抬頭看他,看他欲言又止,“你有什麼想說的?”
白擇聲支吾須臾,隻微微笑,說出來的話卻誅心,“要給伍蘇淺回信的話,我先到外麵去。”
曲紅葙眉頭驟然間皺起,垂下眼皮,瞧著還沒有寫上一個字的信紙,本能地詢問,“看見了?”
“嗯。”白擇聲手掌按著桌沿,深吸一口氣,“你經常抄寫一些誌怪筆記,我想問,有沒有做過一種怪異的夢——”
他停了話頭,偏頭去看在和糖球玩耍的曲喜平,壓低了聲音,繼續往下說。
“比如,‘你’替代了某個人,某個人又替代了另外一個人,而另外一個人陽壽已儘,真正地前往黃泉。或者,有的人到了黃泉走一遭,又死而複生,擁有前世的記憶,也能知曉未來,宛如走馬觀花,過眼煙雲,這類事情,你可遇見或是經曆過?”
他最後的話,越說越小,氣勢卻很迫人,也一直注意著曲紅葙的臉色。
看她臉色驟變,又趕緊打哈哈,“可能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這樣很明顯地試探,曲紅葙慢慢地捏緊拳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你想試探我什麼?”
白擇聲麵頰有些發燙,輕咳了一聲,“也不是在試探,隻是——我從十歲起就常做一些怪異的夢。”
曲紅葙側頭,看見曲喜平在蹲著揉糖球的腦袋,沒有注意到這邊,而且這個點快要吃飯,不好再繼續,隻好提醒,“你這些話,往後就彆說了。”
白擇聲傾身向前,聲音平和,看穿曲紅葙的心思,唇角一彎,“你害怕?”
曲紅葙腰背挺直,十分淡定,“沒有害怕這回事。”
不自覺地整理有些亂的桌麵,在柔和的燭燈下,他的影子映過來,看著真是刺眼。
他繼續追問,“那,葛丹紅為何會來尋你?你與她從不相識,還送請柬,邀你參與滿月酒,必須帶著喜平。而我回來的路上,聽到一些話,貝家送去不少禮品到你家裡去。”
曲紅葙舌尖抵著牙齒,整理的動靜猛然停下,沒有抬頭去看他,半點聲音都沒出。
白擇聲沒能等到她的回應,隻好再問,“我們成婚有十天左右了,對吧?”
曲紅葙隻是點頭,仍舊沒有說話,把新抄寫的書稿理整齊放到一邊。
“新婚夜沒圓房,是因為在等你,曲紅葙的到來。”白擇聲音調低沉,就這麼輕輕地說出來,“我還知道,你在替伍蘇淺做事,能賺不少錢,主要是幫助費閆方和宋雲萌和離,幫她結識人才,盧清蘿、喜平、誌寅,就是其中之人,對吧?”
曲紅葙心口發緊,他的聲音不低不沉,近在咫尺,聽得頭皮發麻,辯解回去,“你昏頭了,在說什麼胡話。”
“姑姑,姑父。”曲喜平這時費力地抱著糖球過來,歪著腦袋看他們,滿眼好奇。
曲紅葙怒瞪白擇聲一眼,心口沉痛,輕聲言語,“喜平在呢,說話更要注意。”
白擇聲觀望很久,終於能找到機會詢問。可這會兒,問出來後,並沒有如期許的那般,看著麵色還算平靜的曲紅葙,又瞧瞧曲喜平,緊繃的麵頰上綻開笑顏,“喜平,沒事,我和姑姑說悄悄話呢!”
糖球跑開,慵懶地躺在貓窩裡。
曲喜平不是很理解,小腦袋歪著看他們,嘟囔著,“悄悄話?”
白擇聲見到曲紅葙的表現,深深地吐一口氣,藏在心中十幾年的話一吐為快,心裡卻堵塞的厲害。
難道,是問早了?
又或者是,不該問,一直深藏心底?裝傻充愣一輩子?
亥時初,白擇聲在躺椅上枕著雙手,聽著窗外的風雨聲,有了些許睡意。
可在閉上眼睛時,傳來下樓的聲響,連忙起身披上外袍,提起燈籠到臥房中一看,隻有曲喜平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下樓時,先是滅了燈籠,踩著木梯,腳步放輕,直至到一樓拐角處。
柔和的鬆油燈光從書房裡映出曲紅葙的身形,她是站著的,手中的毛筆飛快地在紙上遊走。
約莫等了一瞬,聽見她極輕的歎息,斟酌之後,若無其事地輕咳,能清晰地看見那倒映的倩影,手中的毛筆陡然掉下,很快又撿起來。
曲紅葙不緊不慢地收起寫好的信,慵懶地抬眼看向樓梯處,軟軟一笑,“你果然是當捕手的。”
白擇聲大步上前,自然地越過屏風,對上曲紅葙陰沉的眼睛,溫軟地問,“寫好了?”
曲紅葙卷起信紙,垂著眼簾,言語裡帶著諷刺,“是,你還要過目?”
“那倒不。”白擇聲在上前了一步,手掌撐著桌沿,俯視著曲紅葙,有很多的疑問,溫和地笑著問,“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說那些話?”
曲紅葙頭也不抬,收起信,聲音極其冷淡,“你大費周章娶她,現在又來懷疑她?”
“我在賭,賭你會來,我賭贏了。”白擇聲聲音很輕。
“想跟你講的是,我十歲就有未來的記憶,直至六十五歲。”他始終放低聲音,不急不躁的。
曲紅葙沒心情再聽,更不想聽他言外之意的試探,轉身要走,卻被白擇聲擒住了手腕。
曲紅葙低吼,“放開,瘋子。”
“確實,我這樣說,是瘋了。”白擇聲怕她疼,沒等她掙脫,就鬆開了她,“我說的,句句屬實。”
他遞出早已準備好的信紙,足足有四張,“這是我寫的,你先看完,再說其他也不遲。”
曲紅葙麵對著白擇聲的步步緊逼,咬緊牙關,略微瞥了一眼他舉起的紙張,上麵的字體短暫地映入眼裡,隱約看見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