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凶手落網(1 / 1)

聽聞這些聲音,沈歸荑的內心須臾間被慌亂充斥,她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茫然無措,呼吸亦不由自主地愈發急促。

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向沈璃,隻見沈璃麵色沉凝,悄然無聲地遞來一張紙條。

那張紙條於她的視線裡顯得分外醒目,上麵工工整整地寫著兩個字——“屍體”。

沈歸荑立刻明白,她毫不遲疑地將孫天誌的屍體費力拽出。

憶起昨晚沈璃對她所言,她深吸一口氣,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繼而開始了自己的演繹。

她的手微微戰栗著,將孫天誌屍體上的白布徐徐揭開,向田家兄弟問詢道:

“你們當時進屋看到屍體的模樣是怎樣的?”

田家兄弟聞此問話,身軀猛地一顫,他們不敢直視孫天誌的屍體,滿麵驚惶,用一隻手緊緊遮蔽著眼睛,聲音顫抖地應道:

“就是被捆綁著平躺在榻上呀,跟我們離開時的模樣毫無二致。”

沈歸荑微微點頭,繼續說道:

“那麼問題來了,孫天誌的屍體上雲霧狀的紫紅色斑痕大片分布在胸部和麵部,請問旁邊這位仵作,如果一個人是躺著死亡的,這些斑痕應分在何處?”

要知曉,上述原話正是昨晚沈璃所說,沈歸荑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照搬。

在一旁的仵作神色肅穆地走上前回答道:

“斑痕通常會分布於屍體的低下未受壓之部位。

譬如,仰麵平臥的屍體,紫紅色斑痕往往會顯現於枕部、頂部、背部、腰部、臀部兩側以及四肢的後側,有時甚至也會見於屍體側麵,乃至上麵的傾斜區諸如鎖骨上部。

此乃基於人體的生理構造和血液流動的規律所形成的顯著特征。

然而,若一個人是靠在椅子上死亡的,情形則有所差異,斑痕便會大片分布在胸前和麵部,蓋因這些部位在坐姿下處於較低之位置,血液會自然墜積於這些區域。”

沈歸荑聽到期望聽到的答案後,目光灼灼,繼續朝著賈善發問:

“田家兄弟稱他們進屋就看見屍體躺在榻上,在這之前唯有你賈善在廂房之中。

既然孫天誌死在椅子上,你緣何要把屍體搬回床榻之上?

你究竟意欲掩蓋什麼?

是你殺人的手段嗎?”

賈善聞聽這話,臉上並未呈現出急於辯駁的神情,他亦不順著沈歸荑的思路回應,而是繼續對著安樂公主哭訴起來:

“冤枉啊,我抗衡不過這些官爺,怎的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都往我身上安?

我全然不知孫縣令是如何身亡的,況且我沒有殺他的動機啊,殿下可要為我主持公道呀!”

他的聲音飽含著委屈與恐懼,仿若真的遭受了極大的冤屈。

沈歸荑見賈善不理會她的話語,更是絲毫沒有回答的意向,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來。

她的麵色漲得通紅,眉頭緊蹙,仿佛下一刻便要發作一般。

此刻的她,似乎再也難以忍耐,決意即刻一股腦地將沈璃昨晚的話儘數道出,沈歸荑動作敏捷地將孫天誌的衣服拿來,雙手用力地展開向大家展示:

“殿下請看,這衣服上麵的冰尚且還未融化呢,仵作,你說,你當時從孫天誌衣服上麵扒下衣服的時候,這衣服是不是存在諸多可疑之處?”

仵作聽到問話,趕忙趨前,垂首思忖片刻後,謹小慎微地拿出記錄的卷軸說道:

“這衣服確有諸多可疑之處,首先是這衣服褶皺繁多,多到異乎尋常。

宛如被人用力揉搓過一般,絕非正常穿著所能造就的狀態。

其次這衣服掀開後裡麵存有諸多冰碴子,仿若被人用一大桶水澆上又晾得半乾半濕一樣。此等情形著實罕見。”

沈歸荑聽到後,此次倒是未急著問詢賈善,而是繼續自說自話地說道:

“殿下可知《周國奇人異事》裡記錄了一篇短篇殺人錄嗎?

此書於民間流傳雖不算廣泛,但其所記載之事,卻令人深省。

書上是如此描述的,一人縛彼,以黑布蒙其目,割頸小創,繼之以水灌之,佯示血流如注,遂致其人驚怖而死。”

沈歸荑稍作停頓,目光堅毅地看向眾人,繼而說道:

“沒錯,賈善正是憑借這樣的手段殺害孫天誌的。”

說完,她又伸手指向孫天誌屍體脖頸上的一個小劃痕,神情肅穆地解釋道:

“賈善先是把孫天誌扶起來置於椅子上,然後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用小刀子割開孫天誌脖子上的一個小口,而後用溫水輕輕順著傷口的血液緩緩流淌。

要知曉,在當時的情境之下,孫天誌的心臟本就欠佳,被捆綁被蒙眼的他僅有聽覺這一感官。

對於外界的信息,他隻能憑借所聽到的聲音來判彆,而賈善正是利用了此點,暗示孫天誌他脖子上流了大量的血。

孫天誌在極度的恐懼和無助之中,即刻就被嚇死了。”

沈歸荑言罷,眼神淩厲地望向賈善,示威道:“此番看你還有何狡辯之辭?”

未料賈善非但未選擇自證清白,反倒態度強橫地反問起沈歸荑:

“我緣何要殺害孫縣令?我毫無動機可言呀。再者,此等手法誰人皆能為之?你又有何確鑿憑證表明是我?”

賈善的眼神中滿是挑釁之意,聲音亦抬高了幾分,仿佛自身確係被冤枉的。

見如此咄咄逼人的賈善,沈歸荑氣得滿麵通紅,胸脯劇烈起伏,一時間竟語塞無言。

她張了張嘴,欲再反問些什麼,卻被一旁的沈璃打斷。

隻見沈璃神色沉穩,不疾不徐地遞來一疊紙張,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沈璃的推斷。

沈歸荑此時已氣得頭腦昏沉,難以思考,她仿若機械一般逐字逐句跟著沈璃的推斷念道:

“賈善謀害孫縣令的動機此前已然道出,田家兄弟尋人一尋便直接在廂房尋得,此中必有蹊蹺。

定然是有人向他們通風報信,且抓獲孫縣令後卻未去抓捕就在隔壁廂房的賈善,這足以表明一直為田家兄弟通風報信之人實則為賈善。”

田家兄弟聽聞此話燒至自身,頓時慌了神,趕忙跳出來反駁:“我們可未曾與那個什麼賈善聯絡過。”

他們的表情極為緊張,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亦飄忽不定,似乎在掩飾著什麼。

沈璃的紙張仿佛具有未卜先知之能,似乎早已料到田家兄弟會這般急切地跳出來反駁,上麵還寫道:

“倘若田家兄弟急於跳出來辯駁,那此間必定隱匿著重大的陰謀。

僅僅提及他們與賈善相互通信抓捕孫縣令,況且隻需詢問一些小和尚便能知曉他們昨日就宿在賈善的廂房之中,如此輕易便能戳穿的謊言,他們卻寧願背負殺人犯幫凶的罪名也要為賈善圓謊。

想必他們定然一同做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勾當,比如……”

“造反?”沈璃的紙張上並未寫疑問句,這聲疑問是沈歸荑情不自禁發出的。

“造反?”這聲驚呼則是田家兄弟驚惶失措地喊出的,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神中滿是極度的驚懼。

要知曉,在古代,造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重罪,他們決然不能承認這等滅頂之災的罪名。

而且看著公主府的侍衛逐步向他們逼近,他們徹底失了心神,聲音顫抖地高呼:

“殿下,此次真的是冤枉啊,我們可未曾商議造反之事呀,賈善我們是幫了他,不對,呸呸呸,是他幫我們通信讓我們抓孫天誌了,我們當晚也是睡在他的廂房,他也是獨自照看孫天誌的,這殺人罪和造反罪與我們兄弟二人毫無乾係呀。”

“造反”此詞自然是沈璃用以震懾他們二人的計謀,畢竟欲開窗須先掀屋頂,與造反這等重罪相較,勾結賈善互傳消息之類的著實算不得什麼重罪了。

沈璃的紙條似乎對這兩兄弟的反應洞若觀火,讓沈歸荑繼續趁熱打鐵詢問他們與賈善之間密謀的究竟為何。

田家兄弟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兒地全盤托出。

原來,賈善收留流民的那塊地,背後竟藏著這般鮮為人知的貓膩。

田家兄弟提前將貴妃本家看中的好幾塊地皆透露給了賈善,賈善便遣人低價購入這些地,居心叵測地等待時機。

而後,待貴妃下旨確認後,就妄圖以高價售予貴妃本家,既能博得貴妃本家的歡心,又能從中大肆牟取暴利。

可田家兄弟未曾料到賈善如此貪得無厭,竟然將確認的地用於收留流民,妄圖憑借這些人的淒慘境遇賣慘大作文章,以此哄抬這塊地的價格。

最終,也成功令這塊地的價格翻了數十倍。

隻是未曾想到,在這場貪婪的籌謀中,賣慘過了頭,中間殺出了一個執拗的孫縣令。

眼看動機已然坐實,可賈善仍不甘心,聲嘶力竭地高呼自己冤枉,並且惱羞成怒地稱這些皆是沈歸荑這個瘋女子臆想出來的,毫無依據,根本沒有證據。

原本就心懷憤懣的百姓,此刻亦開始心生疑竇,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

就在此緊要關頭,沈璃挺身而出躍了出來:“誰說沒有證據的?你瞧這是何物?”

賈善猛地轉過頭,便瞧見沈璃手中拿著一個專門用以放置證物的白布,那白布鼓鼓囊囊,裡麵似乎包裹著某些至關重要的物件。

“你當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將孫縣令從床榻挪至椅子上,不就是懼怕床榻上的水跡難以乾涸,從而露出馬腳嗎?

可你亦未曾想到,把孫縣令置於椅子上時,他的手因被反手捆綁,在掙紮中從你身上扯下了諸多你的衣服碎片。

隻需比對一番,便能知曉是否是你,你此刻還巧言狡辯,那便是欺騙公主,罪責更重!”

言罷,沈璃毫不猶豫地將白布包擲於地上,發出一聲沉悶之響。

賈善定睛一瞧,裡麵似乎有一些衣服布料,刹那間,他的腦海中猶如閃電劃過,回想起自己看到孫天誌死後手忙腳亂的情景。

當時,隻曉得將衣服脫下換一件,根本無暇留意衣服上是否缺了一角。

想到此處,他明白自己已無法再申辯什麼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此刻,賈善暗忖,倒不如即刻多賣些慘,博取安樂公主的憐憫,期望能夠從輕處置。

於是,這才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承認了自身的罪責。

然而,他的言辭之中儘是對孫天誌的詆毀,涕淚橫流地哭訴自己遭孫天誌壓榨的苦楚,企圖引發安樂公主的同情。

未曾想,安樂公主全然無意傾聽這些牽強附會的理由,她蛾眉緊蹙,滿臉皆是不耐,僅揮了揮手,令人將他捆綁下去。

這場仿若鬨劇般的案件,也就這般匆匆收場了。

沈璃走上前來,彎腰拾起白布,謹小慎微地揣入兜裡,被沈歸荑提醒證據需上交。

未料,沈璃展開白布給她看,裡麵實則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