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1 / 1)

費依依揉了揉眼睛,徹底清醒,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愣了良久,緩緩啟唇:“你...夜半三更夜闖人家房間,就是為了這事?”

蕭明昭乖乖地趴在她的身邊,眨著眼睛看著她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應該如此彆扭。

“雖說現在確實不是個最好的時機,來不及納吉下聘等等,可是我怕你...放不下心,獨自憋悶,又與我疏離,漸行漸遠。”

費依依捏了捏戒指的邊緣,冰涼的金屬感已融入她的體溫。

“這戒指我早都準備好了,可一直沒有機會給你。上次...”蕭明昭輕輕吞了吞口水,輕笑自嘲道:“我還是在彆人手裡把你搶過來的。”

“無論我是顧侯府的四公子,還是聖上的什麼十皇子,我都是你的人,我不想留下遺憾。”

費依依心頭突然湧上難言的情緒。

“無論你是費依依,還是慕明荷,我都是你的人,且不說下輩子的事。反正,這輩子你是賴不掉的...你後退一步,把我往外推一步,我就一直往你懷裡鑽。”蕭明昭額頭抵著她的手,發狠地用力頂了頂。

“行了,好了。”費依依深吸一口吸氣,她看著少年熾熱又真誠的目光,心終於動搖了,在她內心中最隱晦的情感喧囂著噴湧而出,其實她是舍不得他的。

“怎麼?你同意了?”

“嗯。”

蕭明昭差點從原地跳起來,費依依強行地按著他肩膀,將他壓了下來。

他難掩興奮,指尖不禁微微顫抖,像個懷春的傻小子捂著嘴笑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費依依聞言掐了他一把,看著他齜牙咧嘴的喊著痛,不由得彎唇笑了起來:“但是...”

上一秒還沉浸在興奮情緒中的蕭明昭像是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瞬時間清醒過來,緊張兮兮地盯著費依依的唇,怕從她口中聽到什麼否定的答案。

“所有一切都要在回京,塵埃落定之後再說。”

蕭明昭送了一口氣,又瞬感壓力倍增,鄭重地點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過話說回來,在遠山寺那次,金香爐中並沒有什麼所謂的證據。我派人將那爐子翻了個底朝天,除了香灰,什麼都沒找到。”

費依依不禁皺緊眉頭:“找到證據唯一線索就是金香爐,如此一來,豈不是線索又斷了。主要我們不知魏善所說的證據到底是何物?若說能將他們一擊即中的...隻有記錄詳細的賬本?或者是...交易記錄。”

黑暗中浮動的燭光,映照著兩人沉默的麵龐。

“若是果真如此,朝中那些人會允許這些東西的存在嗎?”費依依覺著心口壓著一塊大石頭,“假如說,我們就算真的找到了這些證據,涉及人眾多,都是有權有勢的朝臣,再加上他們家族背後的盤根錯節的勢力,新帝會為了已經早已不複存在的勢力去放棄他的心腹嗎?”

“他若不願...”蕭明昭聲音壓低幾分,不知從哪吹來一陣夜風,將燭光晃動得更加強烈,“換了他。”

費依依眼底閃過一絲震驚,但蕭明昭確實說出了她心中所想。

新帝所生皇子眾多,可皇後膝下福薄生的都是公主,隻領養了一位早逝嬪妃的兒子,顧問新帝遲遲未立儲,日後江山歸屬,完全要看是誰能當上太子。

文武百官靜默不語,不提立儲之事,怕禍臨其身,明眼人都能看出,實際競爭者隻有兩人。

到底是皇後身邊的那位領養的王殿下能繼承大統,還是陛下最寵愛的信任明王殿下能繼承皇位。

其實在此之前,他們對明王殿下繼承儲位是保持堅定並不移的態度,隻是礙於金皇後家族勢力不好表現出來。

可如今西斯使臣入古陵,北疆戰事終於能光明正大的公之於眾,明王殿下一直領兵在前線遲遲未歸,他們就有些拿不準了。

且不說這戰場上刀劍無眼隨時都有喪命的風險,在想想陛下為何偷偷將明王送上戰場,是不是父子之間因何事產生嫌隙,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況且失蹤多年的十皇子突然之間就找到了。

那些朝臣都知道,十皇子失蹤一直是新帝心頭一塊病,如今昭王點下回歸宗族,皆大歡喜。若是十皇子也有心繼位,局勢又該如何變化?

所以說,在解決敵國外患同時,他們內部不由得要打一場無聲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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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使臣入古陵已有兩月有餘,眼瞅著接近年關,卻遲遲商議不出一個結果來。

更詭異的是新帝突發慈悲,竟將芙蓉城停工,所有勞工都能領著豐厚的報酬回家過年,這更弄得百姓人心惶惶,隻怕是連年都要過得膽戰心驚。

所有人都在期盼著他們萬眾矚目的明王殿下能夠早日歸京,又或者是剛尋回的昭王殿下能回京也好,讓他們安個心。

無論是誰回京都好,隻要有個消息,這麼惶惶度日,像是待宰羔羊每日承受著無聲的精神淩遲之苦。

而他們牽腸掛肚的兩位殿下,此時正在大雪紛飛的涼亭中,玩著葉子戲打發時間。

“這東西,實在沒意思。”蕭明昭從懷裡拿出自製的一副牌,“皇兄,我這有一副牌跟葉子戲也差不多。”

“什麼東西,拿來看看。”

蕭明昭花了一個時辰,在寒風中給蕭明承講解“鬥地主”的玩法。

蕭明承領悟力極高,說了一遍就融會貫通了規則,隻是未有實戰,有些躍躍欲試。

“鬥地主,需要三個人,走,咱們回屋裡玩。”蕭明昭興致衝衝地抓著皇兄穿過大雪。

屋內爐火燒得正旺,費依依正用鐵夾夾著黑黢黢炭往火爐裡送。

這是她今日第三次添炭,還有三次,這無聊的一天就過去了。

費依依剛起身,轉身看到蕭明昭趴在她門框問:“神醫娘子,鬥地主玩不玩?”

蕭明承看見來的人是費依依,總算有機會能當一回費依依教習,還在沾沾自喜。

誰想到人家坐下,一臉淡定地說道:“開始吧。”

趁著蕭明昭開始洗牌的間隙,蕭明承好奇地看向費依依問:“你會啊?”

“怎麼不會?”費依依碼好牌,總算提起興致:“叫地主。”

蕭明承在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中後知後覺,他似乎卷入了一場騙局。

一場被人利用哄美人的騙局!

他自認為地主在這場遊戲中是孤軍奮戰,獨掌大權的角色。

而且運籌帷幄,冒險越大,勝算越大,可他完全鬥不過兩個聯起手的平民。

於是他學聰明了,他開始在牌桌上收斂鋒芒,以退為進,局勢終於有些好轉。

奈何對手是內鬼,頻頻為對手送分,每到關鍵時刻就感情用事,放對手一馬。

末了,蕭明承單手扶額,猙獰的神情逐漸變得平靜,一副大徹大悟的表情,緩緩說道就:“我今日算是...悟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平等愛民,橫掃判賊!”蕭明承眼風帶刀地掃向蕭明昭。

“哎呦皇兄,你理解一下,這位是我未婚妻,我理應多照顧一些。”

費依依輕咳一聲,抬腿踹了蕭明昭一腳,力道之大,不小心誤傷了蕭明承。

蕭明承:“嘶!”

費依依反應過來,連忙道歉:“抱歉啊。”

蕭明承虛弱地伸出手掌,表示自己已經習慣在這兩人麵前當個冤大頭,轉頭問蕭明昭道:“你說,依依是你什麼?什麼妻。”

“未婚妻。”蕭明昭一字一句地認真回答道。

蕭明承不解:“何為未婚妻。”

“就表麵意思啊,還未成親的妻子。”蕭明昭得意地揚起下巴,去抓起費依依的手,“就是...哎?你戒指呢?”

費依依羞惱地抽出手:“嘖,你們哥倆好好聊,我去看看嫋嫋和珩兒。”

“哎,不是,神醫娘子,你可不能反悔啊。”

“誰說我反悔了。”

蕭明昭半信半疑地看著費依依遠去的背影。

待費依依走後,蕭明昭手裡捏著牌,左右難以心安,以至於皇兄問話他都沒聽清。

“你小子,想什麼呢?”

“嗯?你說什麼?”

“我說,你想好回京怎麼安排處理這些事了嗎?”

“什麼事?”

蕭明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知道的,依依是什麼身份,你如今又是什麼身份,難道還要讓那些前塵舊事牽絆住你。”

“那些個破事能不能牽絆我,不還要看皇兄你嗎?”蕭明昭輕而易舉地將難題拋給蕭明承,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漸漸浮現不明所以的陰翳,握住皇兄的手腕。

看得蕭明承毛骨悚然。

“你做什麼?”

“蕭明承,彆裝傻,你回了元京,打算怎麼辦?”蕭明昭笑意更深,十分有預見性地堵住了蕭明承的話茬,道:“噓,彆說什麼全憑聖意的話,隻要你點頭,弟弟定會為你赴湯蹈火。”

見蕭明承遲遲不語,蕭明昭便不再追問,語氣故作輕鬆地說道:“哎,皇兄不便說這些,我也不逼問了。隻是近來皇弟看了一個話本,其中有個語言,說的是再興盛的王朝,也逃不過三百年一輪回的命運,滄海桑田也難逃歲月變遷,何況一個與天地相比再渺小不過的...王朝。”

“這話本還說啊,若是君王無能,百姓苦難,國之危亡,隻懸一線,便會加快衰落的速度。可國不可無明君,君不可無忠臣,或早或晚,都是要做出一個抉擇的,皇兄想怎麼選?”

蕭明承收起玩笑,低眸瞄了一眼緊握他手腕的那一道力,再一抬頭,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那你呢?是你,你會怎麼選?”

蕭明昭猛然放開了他的手,後知後覺明白了些什麼,心底逐漸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