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吻(1 / 1)

北疆城。

“狂妄自大的古陵人。”西斯指揮嗤笑道:“你以為阻止了我們這次進攻,古陵國就會相安無事了嗎?我們智慧勇敢的西斯人是不會屈服的!即便我死了,我榮耀的家族還會有更多人來踏平古陵國。”

“不會,我們隻求自保。所以,眼下不過是指揮大人黑夜迷了路,誤入了北疆城,現下就送指揮大人出城。”

顧清安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西斯指揮慷慨激昂的講話。

“嗬嗬,這又是什麼招數?”西斯指揮有些看不明白,都說古陵人向來狡猾,恐怕此中有詐。

“沒有任何招數,全是一片真誠。”

“放屁!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古陵人打的什麼算盤?新帝修建芙蓉城,我們西斯國貢獻了多少金銀玉石?你們卻不知回報和感恩嗎?”

“求你貢了嗎?”顧清安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他們沒有權利留異國人在古陵邊境太多時間,畢竟北疆戰事還是一樁禁忌。

若是俘虜了西斯指揮,於西斯國來說,他們更有理由進攻古陵。

於古陵國來說,此消息若是傳回元京,朝中才不會有人管是不是正義之舉,隻一個僭越之罪就能把他們一窩端了。

此戰實在是打得憋屈,受了一肚的窩囊氣。

“這是我們古陵國擬製的和解書,指揮大人若是沒有異議,請簽字畫押。”

“我要是不簽,你能拿我們怎麼樣?我們西斯國人絕對不屈服古陵人這一套。而且,你隻是一個小小軍師,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去!讓你們這裡的最高指揮出來跟我對話。”

“不簽?”顧清安冷笑一聲,咬破自己手指擠出血來,走過去掰著西斯指揮的手,按在他的手指上,強製畫押。

西斯指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說:“強盜!流氓!我記住你了,不會忘記你的!”

顧清安動作一氣嗬成,將和解書收好,揮了揮袖子:“送指揮大人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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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了?”蕭明承有些驚訝,“拿什麼簽的?”

顧清安搓了搓手指,道:“用了些小手段。”

蕭明承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好小子,有點本事啊。”

“我說老蕭,這仗打得偷偷摸摸的當真對我們有利嗎?今日能拿著和解書讓西斯國人消停幾日,來日呢?他們又隨便找個什麼理由攻打進城。你知道我說的是何意,朝中遲遲不肯放開消息,若真到全麵攻城那一天,難道讓我們北疆城中所有戰士去當炮灰,送死嗎?”

“本王已向京中傳送密函,等陛下下旨,才可得知下一步該如何。”

“殿下啊,駐守邊疆我是沒有意見的,我隻怕一點,這密函到不了陛下手上,再加上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時候,彆說北疆城保不住,隻怕...”

“本王知道你的顧慮,可如今我皇命在身,沒辦法隻能守著。若是擅自回京便是抗旨,本王人頭落地,如何護城?”

顧清安靜默兩秒,壓低了聲音:“說實話,殿下想不想要坐上玉龍椅。”

“你!怎能如何說?”蕭明承沒想到顧清安這麼直白,“此話萬萬不可說啊。”

顧清安是個實在人,並不覺得有什麼,抓住他的袖子苦心道:“老蕭,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就當是我跟你說知心話,你跟我實話實說。”

不然明王殿下在陛下麵前謹小慎微,儘心儘力,苦心謀劃多年,暗中發展勢力,此番又委曲求全地來到北疆受這束手束腳的罪,為了什麼?

“好好好,你位高權重不能多言,那我來說,你若是鐵了心想做此事,我願意全力輔佐你,不然我跟著你來到北疆做什麼?”

蕭明承眸底一閃而過狐疑的神情,半晌緩緩開口道:“一切,全憑聖意。”

顧清安掃興地放開他的袖子,不知怎地自從他在射禮宴上領了那頭賞,一步一步慢慢揭示自己十皇子的身份,到後來蕭明承幫他麵聖驗明身份後。

蕭明承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事變得畏手畏腳,也不像從前一般向他敞開心扉了。

顧清安回了房間,見屋內燭火亮著,心裡不由得一喜。

費依依早就回到了將軍府,累得一句話不想說,斜著倒在床上,隱隱約約看到門口出現了人影,她一個激靈地坐起身來,發現是顧清安。

隻見他摘掉麵具,徑直地走向燭火旁,剛要吹滅,就被費依依揚聲製止。

“你做什麼?”

顧清安聳肩無辜道:“睡覺啊。”

“你等等,我出去,另尋他處。”

費依依剛要與顧清安擦肩而過,手腕突然被扼住,順勢借力轉過身,忽而感到肩頭壓上來重量,她渾身一僵,愣在原地。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無限放大,費依依能清晰地感知到噴薄在頸窩上的熱氣。

顧清安埋在她的肩頭,低聲道:“...彆走。”

費依依能感覺到顧清安情緒有些不對。

她問:“你怎麼了?”

“累。”顧清安除了趴在她肩頭,沒有其他任何越矩的行為,沒頭沒尾地說著胡話:“這世界真讓人心累,我想吃冰淇淋。”

費依依雙手捧起他的臉,認真地問道:“你哪受傷了?”

顧清安搖搖頭,這次不遺餘力地環抱住了她,說道:“沒有。”

“不是想睡覺嗎?”費依依半抱著他,讓他躺在床上。

“彆走。”

“我也沒說走啊,你往裡去點,我睡邊上。”

顧清安輕笑一聲,乖乖地挪地方,費依依順勢躺在他旁邊,兩人並肩地躺在床上。

費依依蓋好被子,眼睛盯著天花板睡不著,轉頭看了看顧清安,又轉頭盯回天花板:“你們打的這叫什麼仗?聞所未聞。如今這局勢,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奸臣禍亂朝綱,你們難道要一直這樣畏手畏腳下去?”

顧清安低聲苦笑沒接話。

“還好北疆城中百姓本就少,這才能及時撤離。況且,當真以為整個古陵中人不知北疆的戰事?暗影閣中有多少朝中官員眼線,你比我要清楚,他們隻是裝作不知道。”

“死了一個明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明王頂上去,那些人還沉浸在假象幻境中,根本不擔心會禍臨其身,隻想著怎麼搞垮眼前的敵對勢力。大不了到時拿著搜刮的民脂民膏逃走,天下之大總有一個容身之所,畢竟這麼多年都是如此做派。”

顧清安無奈道:“一切全憑聖意。”

“你是怎麼想的?什麼狗屁聖意?古陵百年未有戰事,新帝隻知道吃喝玩樂,被手下那些以畫易官之人整日拿好言好語哄著跟個小孩似的。”費依依說話算是客氣了,剛一轉頭,便瞧見顧清安側身躺著,正直直地盯著她。

“乾什麼,嚇我一跳。”

“你不是問我怎麼想的嗎?”

“啊?你是怎麼想的,任由這狗屁局勢如此發展下去?”

此話一出,空氣詭異的安靜,費依依還等著顧清安說出什麼高見,沒想到他好不正經地來一句:“我想親嘴。”

費依依無奈,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她瞄了一眼靜靜等待準許的顧清安,默默向外挪了一寸,“你現在是個成熟的軍師,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耍混了。”

顧清安不管不顧地鑽進她懷裡,急促道:“那我要立誌做廢柴!我還是個廢柴行嗎?”

費依依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卻也抵不過他的力量。

她在淩亂的呼吸中想,早知道就讓他躺外麵了,好能一腳把他踹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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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戰事平息,北疆城中百姓齊心協力地收拾殘局,可奈何材料不足,隻能就地取材,每日到山上去砍伐樹木,可人手又不夠,城中百姓大多是老弱病殘,不少婦女也出去幫忙伐木。後來蕭明承從軍營中調出士兵去幫忙修繕房屋,省著入冬挨凍。

過了一月有餘,京中始終未傳來任何消息。

冬日晴空中飄起了雪花,北疆的冬日來得仿佛比元京更急一些,一夜之間河水便結了厚厚的冰。

費依依站在屋簷下,眼見著雪越下越急,沒一會地上便覆蓋上了一層白冰。

“嫋嫋,府中有木桶和鐵盒嗎?”

“哎,當然有,我差人去給你拿,依依啊,你彆站在冷風中看著涼了。”

費依依拿到鐵盒,淺笑一下,又裝了一壺蔗糖水,揚聲道:“嫋嫋啊,我去河邊取冰,一會就回來。”

何嫋嫋以為自己聽錯了,抱著孩子跑到門口,剛想問取冰做什麼,費依依就已經沒影了。

“跑得這麼快做什麼?哎,快差人,去營中,叫軍師去河邊跟著看看。”

遠處叢山峻嶺撒上一層白霜,陽光落在雪上,折射出如星星般亮晶晶的光亮。

費依依小心翼翼地在河邊行走,用冰錘輕輕敲了些冰下來,放入木桶中,撒上鹽,托著腮等了片刻,摸了摸凍紅的鼻尖,將裝滿這趟水的鐵盒放進桶中。

她剛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察覺到身後有人,沒有輕舉妄動,待那人靠近,她毫不猶豫利落地抓住他的手臂,差點來個過肩摔。

“哎哎哎,是我。”

顧清安差點摔個狗吃屎,還好費依依即使收住了手。

“你不是在營中嗎?怎麼回來了?”

“士兵訓練有佟武盯著,無妨。”顧清安探頭道:“你做什麼呢?”

費依依雲淡風輕地說道:“你之前不是說想吃冰淇淋嗎?”

顧清安喜上眉梢,伸手把木桶中的鐵盒撈上來,雙眼放光:“哇塞~沒想到神醫娘子還有這手藝?”

“咳咳...這算什麼,不過是甜冰罷了。”

顧清安打開鐵盒,取了一塊放在嘴裡,咬著冰滿足地點頭道:“嗯嗯,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費依依吸了吸鼻子,平淡語氣終於有了起伏。

顧清安把盒子遞到她麵前:“你不吃?”

費依依搖搖頭,嫌棄地推回去說道:“太寒了,不吃。”

顧清安很識趣地道:“知道了,這是神醫娘子親自為我做的,我當然要自己全部吃完,不辜負神醫娘子的一片好心。”

費依依搓了搓手道:“好了,該走了,依依還等著我回去呢。”

“哎哎哎,彆走。”顧清安拉住她,把她拽到跟前,“神醫娘子在這冬日不辭辛苦地親自跑到,為我取冰做的這甜冰,您好歹也嘗嘗。”

“我說了...我不吃。”

費依依仿佛想到了什麼,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顧清安彎眼笑著,咬著冰,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絲毫不在意費依依一步一步後退,一把將她拽進懷裡,低頭猛然吻住她的唇。

涼意在升起的霜霧中緩緩消散,化作蒸騰的熱氣在一片暖陽下鋪開七彩的光暈。

冰塊在炙熱交融中逐漸融化成陣陣甜意,不停地灌入費依依心房。

二人置身於寒冬烈風中卻絲毫不覺得冷,甚至燥熱難耐。

費依依狠狠地咬了下他的唇,才讓兩人分開,她穩定著錯亂的呼吸,責問道:“顧清安,你真是越發大膽了。”

顧清安濃眉輕挑,抬手用食指抹去唇角的血跡,幽深眼眸散落進陽光,又覆上來含糊不清間說道:“我向來如此...娘子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