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同雲對趙王的印象還停留在端午宮宴那日的匆匆一瞥。
因為距離隔得遠,薑同雲甚至都沒看清楚對方長什麼樣,隻對他那身紫色的衣裳印象深刻。
哦對了,這位趙王殿下應當是個高瘦的人。配上他的衣服顏色……特彆像一隻長條茄子。
但怎麼說這也是個身份尊貴的茄子。
為什麼這種天潢貴胄會對一個充其量隻能算是見過一麵普通姑娘感興趣啊?
薑同雲不由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李夫人。
李夫人還以為她是在懷疑自己說的話,當即保證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也不知道趙王殿下是從哪裡打聽到你的,這可真是一場造化!”
造個鬼。
李夫人見薑同雲還有所猶疑,連忙開始誇獎趙王:“這位趙王殿下是陛下的第五子,跟你年歲相當。他的母妃孫賢妃可是極受陛下寵愛的,如今宮裡除了皇後,可就數這位賢妃娘娘了。還有趙王本人,也很受陛下器重,未滿十四就封了王。他現今還未娶妻,你要是能嫁給他,再提前生個兒子,何愁將來啊!”
說到這裡,李夫人甚至都已經有些酸溜溜的了。
要不是趙王點名要薑同雲,加上嫁過去隻能做個侍妾,李夫人都不想把這門好親讓給她!
家裡彆的女兒至少還都是向著義陽侯府的呢。
李夫人突突突地往外蹦了許多,薑同雲卻一句都沒聽進去。
她隻覺得自己的額角隱隱作痛:“嬸嬸!”
薑同雲的語氣又急又厲,李夫人被驟然打斷,一時之間也不敢反駁。
“嬸嬸可彆忘了,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
聽她提起婚約,李夫人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這個不打緊的。這門婚事外人知道的不多,潁川侯府那裡我也能替你分說清楚。”
薑同雲看著她打包票的樣子,冷冷一笑:“是嗎?嬸嬸想要怎麼分說?讓二妹妹‘委屈’一下,替我履行婚約?”
李夫人直覺她話風不對,不由有些心虛。她訕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你這個姐姐有困難,向瑤能幫自然要幫的……”
“哦?”薑同雲扯了扯嘴角,看著她的眼睛道,“既然嬸嬸和二妹妹是‘好心’要幫我,為何還要讓秋芙來偷韓家給的定親信物呢?”
李夫人霍然起身。
她死死盯著薑同雲,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斥罵和說情的話語來來回回地在她腦中滾動,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這丫頭現在被趙王看上了!
要是她對侯府心存不滿,萬一將來在趙王麵前說些什麼,搞不好會影響到兒子的前程。
李夫人粗重地喘了幾口氣,強壓下翻臉的衝動坐了回去。
“秋芙……竟然敢在你這裡偷東西!”她咬著牙說道,“是我沒管好下人。你把那丫頭交給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看著還想裝傻的李夫人,薑同雲已經失去了耐心。
她扭過臉去:“嬸嬸彆裝了。我已經知道你和潁川侯夫人的計劃了。”
李夫人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你們早就想讓二妹妹替掉我了,不是嗎?何必現在在我麵前裝著委屈的樣子,還說是要幫我解決麻煩呢?”
李夫人揪緊了手裡的帕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霸著這門親事?潁川侯府不願意要你這個兒媳婦,你硬嫁進去也隻是自討沒趣!”
看李夫人的嘴唇都抖起來了,薑同雲笑了笑:“強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侯府富貴,嫁給韓二公子做正室,應當不會比嫁給趙王做妾差吧。”
“再說了。到底是潁川侯府對我不滿意,還是潁川侯夫人對我不滿意?”薑同雲看向李夫人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要是整個侯府都不滿意這門親事,大可直接退婚,另聘一門好親。何苦要讓嬸嬸派人到我這裡偷定親信物呢?”
李夫人被她一字一句問得節節敗退,最終還是克製不住,氣得直接拍了桌子:“你到底想怎樣?!”
薑同雲揚眉:“從始至終,都是嬸嬸在咄咄逼人吧。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不妨告訴你。”
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夫人:“我不想嫁給趙王。既然王府的東西是送到了義陽侯府裡,那就勞煩叔父和嬸嬸費心,替我拒了趙王吧。”
說罷,她轉身離去。
李夫人起身要追,卻被一直候在門外的陶叔攔了下來。
聽完了全程的陶叔氣得要死,根本裝不了一點,直挺挺地往李夫人麵前一杵就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來人,送客!”
強硬地‘送’走李夫人後,陶叔連忙去找薑同雲。
薑同雲正在前院書房裡,聽到陶叔來尋,便讓木樨把他請了進來。
“姑娘這是準備寫信回杭州?”陶叔見她正在磨墨,以為她是要找老爺子告狀,“那您趕緊寫,寫完我立刻讓人幫你寄出去!”
薑同雲展開信紙:“等信寄回杭州,再等外祖父趕過來,這得要多長時間?”
陶叔遲疑片刻:“快的話,也要個七八天吧。”老爺子畢竟上了年紀,出趟門實在不容易。
“對麵可是皇子,王爺。就憑我那對叔嬸,能抗多久?能為我抗多久?”薑同雲神色淡淡,提起筆快速書寫,“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得想彆的法子。”
“這……”陶叔回想了一下他們在金陵的人脈,一時有些犯難。
薑同雲已經快速寫完了信。她吹乾墨跡,將信疊好封入信封:“幫我把信送去上次那個地址吧。”
這回,真要動用那位齊王殿下的人情了。
希望他真如傳聞所言,在陛下那裡足夠受寵,可以幫她抗衡住陛下的親兒子吧。
*****
次日下午,薑同雲坐著馬車到了東市一家酒樓裡。
昨日她給謝懷雵寫信求助,雖然沒在信裡寫明出了什麼事,但那邊回信很快。
謝懷雵要她以觀賽為由,在東市這家酒樓二樓定一間指定的包間,時間就是今日下午。
薑同雲進入酒樓的時候,距離約定的時辰已經很近了。
今日下午,秦淮河上有一場龍舟決賽。前幾日拿下頭名的龍舟隊伍會在今日齊聚一堂,共同角逐最終的冠軍。所以秦淮河兩岸一早就圍滿了觀眾,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氣氛一片熱鬨歡慶。
金陵的東市就設在距離秦淮河不遠處的位置,這處酒樓地段不錯,正好能遠望比賽的河段,所以這裡也擠滿了人。
在這種場合裡,薑同雲的行跡根本不會引起彆人的注意。
薑同雲環顧四周,確認周圍全是等著看比賽的普通人後,對著陶叔點了點頭。
隨後她帶著木樨和柳四娘走上二樓,陶叔則留在一樓等候。
進了定好的包間,薑同雲要了些點心並一壺茶水,等東西送到後,就讓柳四娘關上了門。
她坐在桌邊,心裡隱約有些焦慮。
不知道謝懷雵會用什麼方式跟她見麵。談話的時候她是打算帶著木樨的,可是要不要帶上四娘呢?
薑同雲還沒探過柳四娘的口風,不知道她對於自己這樁婚約的看法,難免有些憂心。
煩惱間,三人突然聽見屏風後的牆壁上傳來了叩擊聲。
“誰!”柳四娘很是警覺,立刻走上前去,撥開屏風。
屏風後麵隻擺了一個衣架,大約是給不小心弄臟衣物的客人準備的。
她正要仔細查看,身旁突然傳來嘎吱嘎吱的響動。
牆壁居然被推了開來,露出一扇門洞的形狀!
坐在桌邊的薑同雲和木樨都驚得站了起來。
柳四娘當即一個錯步,擋在薑同雲和木樨身前,正好攔住了那個從門裡走出來的勁裝男子。
薑同雲的心剛要提起,就見那名陌生男子退讓開來,露出了跟在他身後的謝懷雵。
“可是嚇到幾位了?”謝懷雵抬手賠罪,“還請薑姑娘恕在下失禮冒犯之罪。”
薑同雲立時鬆了口氣,行禮問好:“齊王殿下。”
柳四娘錯愕地看向薑同雲:“這……”
薑同雲朝她點了點頭:“放心,殿下是我請來幫忙的。”
謝懷雵笑了笑:“這邊這間屋子臨著走廊,難免有人經過。薑姑娘可否移步至隔壁一敘?”
薑同雲點頭:“好。”
想了想,她又對柳四娘眨了眨眼睛:“木樨陪我過去就行,四娘守在這裡吧。”
柳四娘以為自家姑娘也對這位齊王殿下不夠放心,所以要留自己在外策應,當即便點頭表示明白。
於是薑同雲就帶著木樨,跟隨謝懷雵去了隔壁房間。
這大約是一間密室。房間裡雖然有門,但出口的方位跟薑同雲定下的那個包間大相徑庭,根本不是通向走廊的方向。
看來這間酒樓大概是齊王的地盤了。
謝懷雵請薑同雲在桌邊坐下,又替她斟了一杯茶:“薑姑娘是為了何事尋我?”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請對方幫忙,但畢竟涉及到自己的婚姻問題,薑同雲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過茶盞捧在手裡,做足了心裡建設才開口:“昨日義陽侯夫人過來找我,說……說趙王想要娶我過府。”
謝懷雵訝異地揚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