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把處理成段的茅草根,晾在山洞外的石台上,返回山洞正打算一起處理藥草時,看到放在藤筐中的陶罐。
這是前幾天給老人的福利,她突然想到什麼,直接詢問:“阿嬤,之前發的鹽放哪裡了?”
安溪抬頭,疑惑地看著她:“不是你帶回來放的嗎?”
“我嗎?”安若懷疑。
她仔細回憶了下,好像確實是自己帶回來的,不過後麵騰山洞時換了位置。循著印象,從陰涼處的藤筐裡翻出係好的獸皮袋,放在是桌上解開。
裡麵的鹽粒露出了真容,是比邊溪現在吃的要粗糙些,畢竟在吃的鹽,是路上和偶遇遊商換的,代價要貴上不少,質量也比鹽群隊的好。
想起分鹽時的觀察,安若用手捏了點淺黃褐色的粗鹽放入口中,沒預料中的澀,但若隱若現的苦還是讓她直接“呸”了出來。
這鹽應該能直接吃,但口感不好。更何況她無法確定用粗鹽,能否成功製作醃肉。因為所需的食鹽量一多,疊加的苦澀味定會直接體現在食物上,想來醃肉的味道會被影響。
倒不如先把粗鹽處理一下,免得浪費。正好她知道簡單的提純方法,溶解、沉澱、過濾、蒸發,雖然現在沒有沉澱劑,但就算略掉這一步,得到的結果也會比直接用粗鹽好。
為了保險,安若決定先用自家分的鹽試試。
她征求山洞兩位的意見,見他們都同意後,再算上自己,五人中三人都沒意見,那按照少數服從多數原則,安若決定直接動手。
提純的第一步,是溶解,溶解需要水,在去食堂還是後山取水這兩者間,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翻出先前用來熬藥的陶罐,再叫上林昱拿上新發的這個,兩人一起去後山碧水潭取水回來。
考慮到現有條件,做蒸餾水費時又麻煩,她直接降低標準,把藥罐放在山洞外用來熬藥的小土灶上,起火燒開水。
等水涼的時候,她又從茅草堆選了些茅草花挑出雜質,清洗乾淨,然後放進新陶罐,留出淺淺的能沒過它的水,同樣用火煮開,算做是消毒。
等藥罐的水變溫,安若就把獸皮袋裡的粗鹽全倒了進去,攪拌到完全溶解後,放在一旁靜置澄清。順便還將煮過的茅草花擰乾,攤在碗裡散開水汽。
趁著這會功夫,她又跑到後山去找了幾大張稍厚的樹葉,洗淨甩乾水珠後帶回山洞。
“你跑哪去了?”安溪看著一直忙個不停地小孩,關切地詢問。
不想引起外祖母嘮叨的安若,隱去了去後山的過程,隻說是自己去外麵摘樹葉。
她端起陶罐走到外麵仔細看了看,雜質和渾濁物充分分離,完全沉在罐底。返回山洞,把剛摘回的樹葉卷成漏鬥狀,將煮過的茅草花墊在縫隙處當做濾紙,讓林昱舉好。她將藥罐裡清澈的鹽水慢慢倒進樹葉漏鬥,濾在木碗裡。
罐底的雜質重新注入溫水,攪拌均勻後再過濾進乾淨的陶罐,兩份鹽水差不多,都清澈明淨,肉眼看不到什麼的雜質。
她讓林昱將樹葉丟在外麵,把過濾出來的鹽水全都倒進新陶罐裡,放在小土灶上重新生火煮。這個過程,她一直守在旁邊,用乾淨木棍不停攪拌,確保鹽水受熱均勻。
慢慢地,陶罐中出現了固體物,水分也越來越少,將灶裡的柴火退出一些,保持小火加熱。等水分完全蒸發後,安若依然保持攪拌的動作,讓陶罐中心處在火苗上,借以揮發鹽裡的有機質。
見陶罐裡的鹽在焙燒中變得乾燥,安若離了火,等陶罐自然冷卻。
雖然本就不多的粗鹽在提煉後更顯少,但是處理後的鹽粒褪去了雜質,潔白的樣子已經有點像上一世的食鹽了。
等溫度散去後,安若撚了幾粒鹽放進嘴裡,純粹的鹹味接觸唾液直接化開,若不細品已沒有澀苦的味道了。比想象中的更成功,她直接抱起不再燙手的陶罐,倒在獸皮上,把它拿到外祖母眼前,“阿嬤你看,這就是提純後的鹽。”
安溪湊近,鹽粒堆在棕色獸皮上,細膩疏鬆、更顯白淨,這與她見過的所有鹽都不一樣。拈起幾粒放入口中,從未嘗過的純正味在舌上綻放。她微微睜大雙眼,眼中滿是驚奇,“鹹味竟是如此。”
安若舌尖好像還殘留著味道,想想習慣細鹽的自己,在吃了五年原始鹽後,今日再嘗到記憶中的鹹味時,也免不了激動,更何況是吃了幾十年鹹澀夾雜,雜質不少粗鹽的老人,有所感慨十分正常。
“粗鹽經過提純,份量會減少一些。”雖然高興實驗的成功,安若也不忘提醒,免得阿嬤之後知道粗鹽提純會減少份量後,有心理落差。
排除掉這點,安若覺得把鹽提純一遍,好處十分多,“但提純後鹹味也變得明顯,做菜使用肯定比從前少,這樣算,指不定同樣的鹹淡,純鹽還有剩的。
“而且提純後的鹽雜質少,能存放更久時間,吃起來更健康。”
聽著安若不斷解釋,安溪倒是乾脆,直接省去了商量,對安若說:“那你把這次換回的鹽都提純一遍吧。”
“不問阿娘和族人嗎?”安若感到十分驚奇,這並不像自家外祖母的性子。
安溪搖搖頭,雖然昏暗的光線下看不表情,她也猜到了小孩臉上肯定滿是詫異,“我看提純的鹽沒比粗鹽少多少,想來浪費不多。那這次換回的鹽,全部提純也夠全族吃用,就是不知道你做醃肉要多少。”
安若順著她的話在心中計算起來,“如果把族中之前剩下的一袋鹽,用來抵消提純的消耗,那算下來,提純後能得到的與換回來的差不多。”她拆西補東得十分熟練。
“那就行了,提純吧。”安溪再次肯定。
安若看到如此有魄力的外祖母,自然也沒意見,考慮到粗鹽經過提純,質量應該就是這個時空的頭一份。為了安全起見,哪怕族人可信,她也決定暫時不把方法泄露出去。
若以後邊溪能幸運擁有自己的鹽礦,開采、加工甚至交換全掌握在自己手上,那時就不怕彆人知道方法。畢竟有完整的產鹽鏈後,旁人也無法通過鹽來對邊溪提要求、卡脖子。
既然如此,提純就要全靠自家人。
她把自己的考慮告訴外祖母,並講了自己選擇提純的地方:“在倉庫弄吧,那裡離柴倉不遠,新換的大陶罐全在那,族人基本不去,雖然用水比較麻煩,但也隻比在家多走幾步路而已。”
安溪見她已經做好決定,隻補充了一句:“讓你阿父和阿娘明日留下來,早點弄好,這次去外麵狩獵正好用上。”
安若也補充道:“等提純好後,把先前分給大家的粗鹽等量換過來,才分沒多久應該也沒怎麼用,就全換一樣的吧。”
“行~”安溪聽小孩一副精打細算的口吻,好笑地同意。
***
“這就是你說的邊溪鹽。”
辰安借著洞內火把,看清楚了獸皮裹著的顆粒,橘紅火光下,雪白鹽粒染上了溫暖的色調,他伸手捏了點放進嘴裡,“唔,好鹹。”
見自家伴侶也打算嘗一嘗,連忙提醒:“少一點,鹹。”
安然瞥了瞥男人,隻捏了幾粒,一入口就是純正的鹹味,再沒其它味道。“你說這個邊溪鹽是粗鹽提純來的。”她詢問身側的女兒。
“是的。”
為了方便區分,安若直接用“邊溪”給提純後的粗鹽命名,她告訴回家的兩人,明天要把所有鹽都進行提純,作為家中唯二的成年人壯勞力,他們都要留下來幫忙。
安然問清為什麼後,直接叫辰安和自己一起,趁族人剛吃晚飯還沒睡覺,給兩隊的副隊長說一聲,讓他們明天直接帶隊行動。
安若等人走後,把下午從木工房帶回來,藏在自己山洞的手杖拿了出來。這是先前做彈弓時,她在柴倉發現了塊堅硬卻不顯厚重的木材,與和林昱修整出形狀,再請李大爺他們打磨,直到今日才做好。
“阿嬤,給你。”她將手杖遞給安溪。
“這是什麼?”安溪看著眼前的棍子,疑惑地詢問。
安若示意外祖母站起來,將手杖拄在地上,牽著她的手放在把手上,高度剛好合適,和她之前測量的差不多。
見安溪拄著走了幾步,安若才回答起剛剛的問題:“是我和林昱,還有李阿爺他們一起做的手杖,雖然看起來和木棍差不多,但比它更好用,拄地的那端我還特意磨了花紋,這樣雨天阿嬤用起來更安全。”
安溪把力氣放在把手那側,掌心沒有用木棍時被戳的刺痛感。雖然手中握著的把手,仍有木頭的粗糲質地,但不會讓人覺得難受,這手杖明顯比木棍順手。
“謝謝小安若和小林昱。”
安若見自己送出的禮物讓阿嬤滿意,也很開心,“若是阿嬤覺得用起來不錯,那以後族中有需要的老人也可以照著做,這樣大家外出走動更方便。”
作為群隊的巫醫,安溪自然也希望手杖能幫到有需要的人,“那我要經常在族人麵前用它,這樣想要手杖的全都會來問我,我再好好說道說道。”
見外祖母難得逗趣,安若也笑著說道:“看來,要讓邊溪老人都能用上手杖,還得靠阿嬤多多‘推銷’。”
一時間,山洞內滿是歡聲笑語,愉悅氣氛好似有魔力,讓洞外雜亂無章的蟲鳴也變得和諧,隨著風拂樹葉的沙沙聲,譜了一段悅耳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