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心頭血(1 / 1)

季妤眉心微動,察覺到有人在靠近,正俯身注視著她的臉,就在她被盯得要破功的時候,那道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了,緊接著便聽到了一句話。

“他倆確定都倒了?”

是那個掌櫃的聲音。

“您放心,我親眼看到他們把下了蒙汗藥的茶水喝下後,看到他們都倒了我才叫您來的。”

這是之前那個給她們倒茶水的夥計的聲音。

季妤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接著往下聽。

“你趕緊去把孫大夫請過來。”掌櫃道。

一陣腳步聲離去,室內便又安靜下來,季妤察覺到了掌櫃似乎坐了下來,然後好整以暇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茶應該與她和薛五喝的不同,因為這個掌櫃沒有倒下,反而在等那什麼孫大夫到來之前又連喝了兩杯。

許是孫大夫離這裡有些距離,等掌櫃的喝完第三杯茶後仍然沒有來後,於是季妤能明顯地感覺到掌櫃起身又湊到她的麵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季妤心裡很是緊張,裝暈這件事她不太擅長,她是一個被人盯著看了超過三秒就會不自覺躲避視線的人,因此對於現在這個掌櫃一直盯著她臉看的情形,她是很煎熬的。

她強迫自己的眼皮不要亂動,就在忍耐已經到達極限時,視線終於消失了,不再停留在她的臉上。

“看著細皮嫩肉的,倒像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隻是這穿著打扮實在樸素,讓人一時又覺得不像有錢人。”

掌櫃遲疑地聲音在室內響起,他自言自語般,她和薛五皆是昏倒狀態,室內除了他是清醒的,也沒人可以回答他。

“若是窮人就好辦,若是有錢人家的,反而不好辦。不過看他這樣子,或許不算多窮苦,但也不算什麼有錢人家,動他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隱患。”

季妤眉心微動,這話倒是奇怪了些。

若是這家藥鋪是黑店,無非就是圖財,可那掌櫃的卻說什麼若是窮人就好辦,若是有錢人家的反而不好辦。

那麼就不是圖財了,那圖什麼?

季妤聽到了衣料摩擦的聲音,耳邊傳來一陣風,是掌櫃蹲下了身子。

估計是在看昏倒在地上的薛五。

“啪啪。”清脆的聲音傳來,季妤悄悄掀起一絲眼皮,視線往下,看到掌櫃的伸手拍了幾下薛五的臉。

薛五臉上的肥肉隨著抖動了幾下,季妤明顯地看到了掌櫃的眉頭皺成一團,然後歎息一聲,又是嘖嘖幾聲,然後自言自語道:“可惜了,這個質量不好,沒什麼用,隻能直接殺了丟亂葬崗。”

季妤背脊一涼,連忙閉上眼睛。

掌櫃的起身,朝外頭喊了一句:“來兩個人把他帶去柴房,等解決了桌上這個,再殺了他。”

很快進來兩個人,架起了薛五,但由於薛五塊頭大,滿身肥肉很是壯碩,一般人真搬不動他,因此進來的這兩個人,搬起薛五來廢了不少力氣。

“周掌櫃,直接在這裡把人殺了不就好了,乾嘛非得搬去柴房,還要等解決完那個小公子再解決這人。”其中一個人抱怨道。

“少說廢話,快帶人下去!”周掌櫃嗬道。

“是是是……”

明確的知道周掌櫃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後,季妤大著膽子又悄悄掀起一點眼皮朝薛五那瞅去,正好與薛五視線對上,她輕輕地朝薛五眨了眨眼睛,而薛五則衝她微弱地點了點頭。

季妤稍微放鬆了一點,繼續把眼睛閉上了,而薛五被帶了下去。

不多時,那所謂的孫大夫來了。

季妤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有粗糙的指腹貼在她的眼皮上,然後掀起了她的眼皮。

季妤猜測應該是孫大夫在給她做什麼檢查。

看完眼皮,孫大夫又摸上了她的手腕,這是在探她的脈搏。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檢查應該是結束了,隻聽周掌櫃道:“如何?”

一個蒼老的聲音回道:“可行。”

“那,現在動手?”周掌櫃問。

“我得回去拿工具。”

“你來的時候怎麼不把東西帶來。”周掌櫃明顯的不耐煩的語氣。

孫大夫斜了周掌櫃一眼,“你倒是好意思問,這幾日總共十幾個人,有一個是符合要求的人嗎?”

“這也不能怪我,這裡是北市,窮人聚集的地方,多的是吃不飽飯,饑一頓飽一頓的,身體自然不能好到哪去。能進來我這藥鋪看病的已經算是能吃上飽飯的,隻能怪你們要求的太高。”

“有錢人肯定都符合你們的要求,隻是這有錢人我們哪裡敢去惹?牽一發動全身,你要是搞了一個有錢人,人家通過各種關係最後把我們都搞了,那不完了?錢沒賺到,小命搭上了,所以便隻得找些窮人下手嘛!”

“行了,說些沒用的,看著他彆讓他醒過來,我去拿工具。”

“去吧去吧,我這蒙汗藥沾上一點就夠他睡不少時間了。”

孫大夫走後,室內又安靜下來。

季妤已經開始焦躁不安了,那個孫大夫還要拿什麼工具,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隻希望薛五能趕快過來,趕在那個孫大夫拿著工具到來之前到這裡。

“哐當”一聲響,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急促地趕來,緊接著一陣風從耳邊略過,季妤悄悄掀起眼皮,看到掌櫃已經跑到了門口朝外邊看去。

掌櫃擋在門邊,季妤什麼都看不到,除了周掌櫃的背影,但她能聽到聲音。

“周掌櫃,不好了,那個胖子挾持了孫大夫。”

周掌櫃氣急敗壞道:“你們乾什麼吃的,兩個人還看不住一個喝了藥的人嗎!”

那人委屈道:“那個胖子力氣賊大,我們兩個人都摁不住他,我都有點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喝下蒙汗藥,否則怎麼可能醒得這麼快。”

“沒喝下蒙汗藥……那他是裝的?!!!”周掌櫃猛地一回頭。

“砰——”

“周掌櫃!”

隨著一道喊叫聲響起,季妤手裡的小方凳已經拋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狠狠地砸在了來報信的那人頭上。

那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季妤,倒下之前可能都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喝了蒙汗藥昏倒的人,卻能朝他扔出了一個凳子將他砸暈了。

季妤在周掌櫃和報信的人都徹底暈倒後,快步走出屋子,正左右看著要往那邊去找薛五時,薛五就從左邊冒了出來,還拽著一個老頭。

老頭估計就是那個孫大夫,季妤猜測。

……

“說!你們為什麼要給來看病抓藥的人下蒙汗藥,到底有什麼目的!”季妤瞪著孫大夫質問道。

“兩位可能弄錯了,我是個大夫,怎麼會做出這種……給人下蒙汗藥的事呢?”孫大夫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瞟了一眼屋內地板上被季妤用凳子砸暈的兩人,一滴冷汗從額角滑下。

季妤笑道:“蒙汗藥確實不是你下的,但與你不能說毫不乾係吧?你和周掌櫃說的那些話我可都聽到了,你狡辯是沒用的,倒不如實話說來,我和薛大哥興許能放你一條命。”

季妤見孫大夫聽了她這話後就沉默不語,她也不急,隻坐了下來,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孫大夫。

擱在孫大夫脖頸上的匕首近了一分,有絲絲紅色的鮮血冒了出來,薛五不是個耐心的人,見孫大夫一直垂著頭不說話,於是手下用了點力,將匕首往前推了一點。

“嘶!”疼痛襲來,孫大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脖子,用手一摸,發現滿手的鮮血,頓時嚇得語無倫次:“彆,彆殺我,我說……”

看來是個惜命的,那就好辦了,隻要以他的性命做要挾,還怕問不出什麼嗎?

季妤揉了揉被撐疼了的下巴,直起身子看著孫大夫道:“老老實實說實話,否則我薛大哥的匕首可不慣著你。”

孫大夫咽了一下口水,眼皮上抬看了季妤一眼,見她雙眼清亮,一看就是機靈的人,不是好唬弄的。又見她麵像和善,雖說出了些狠話,但以他這幾十年看人的經驗,他知道此人不是窮凶極惡的人,若是他說了真話,此人或許真能放過他。

心中有了決斷,於是說出口就沒那麼糾結。

“我們給人下蒙汗藥是為了取他們的心頭血。”

“心頭血?”季妤與薛五對視一眼,又將視線落回到孫大夫身上,皺著眉頭問,“要心頭血做什麼?”

“練蠱。”

*

天色漸晚,季妤滿載而歸。

藥材和五個毒蛇蛇膽都找齊了,可以開始煉製解藥了。

季妤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南星時,南星似乎也是很高興的,畢竟他身上箭傷的毒很快就可以解了。

熬了一個晚上,失敗了七次,在鵝叫聲響起,藥材所剩不多之時,季妤終於製出了解藥。

解藥有兩種,分為口服的藥丸和外敷的藥粉。

“祁公子,解藥有了!”

南星早在鵝叫聲響起時便醒了,在聽到季妤又是人未到聲音先到的聲音後,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不重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便是季妤詢問的聲音。

“祁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南星垂頭看了一眼有些淩亂的灰色裡衣,隱隱約約能看到光滑的肌膚,於是從床頭的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衣披上,然後才衝門那邊喊了聲:“季姑娘進來吧。”

門推開了,季妤端著一個木質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幾個小瓷瓶和一疊白布。

“季姑娘今日起得格外早。”

“不是起得早,是我壓根就沒睡。”季妤走到床邊,將手裡的托盤放到床頭桌上,然後拿起其中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小藥丸。

“季姑娘昨晚一夜未睡,是為了給我製解藥嗎?”南星有些愣住,看到季妤眼底泛著青紫色的痕跡,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一直空落落的心好像被填滿了,那種飽滿的感覺讓人無比留戀,隻希望這種充實的感覺可以停留得久一些。

“其實季姑娘不必太過著急,製作解藥的藥材都已經找齊了,晚一天兩天的沒什麼要緊,季姑娘還是要多關心自己才是。”

“製作出解藥解了你身上的毒最要緊。況且我總得在你家人來接你之前把你醫治得差不多才行,否則我怎麼擔得起這大夫身份?”季妤將掌心遞到南星麵前,裡麵正躺著一顆紅色的小藥丸,“快吃了它,那麼多藥材最後隻成功做出了三顆呢。”

南星接過藥丸塞入口中,垂下了眼,掩蓋住眼裡微微的失落。

原來那麼著急的製作出解藥,是怕她大夫的身份遭人質疑,並不單單隻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