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洵這話說的很清楚。
眼下這個情況,郡主恐怕是對江南發生的一切了解最多的人,薑慈借此機會去找郡主,那是無奈之舉;而且薑慈與郡主多少有些交情,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趙洵也是能在王府那邊說上話的;但公主這件事卻不一樣,公主是皇室的人,薑慈連皇宮都沒進去過,哪知道這裡麵的人是何脾性,萬一哪一步出錯,底下人將宮中侍衛叫來,那必然是驚動聖聽,趙洵就算把自己搭進去也未必能保得住她。
趙洵想的是,賜婚一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和身世陰謀比起來算不得什麼,若是最後實在找不到辦法和平解決,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來個抗旨,大不了被宮裡懲罰一頓,也就是關兩天禁閉的事。何至於讓薑慈犯這個險。
比起事情功成,趙洵想的是能不能保住薑慈的命,這的確在薑慈意料之外。
說到此,趙洵又想到另一件事,便問薑慈道:“不過,就算你易容成侯府侍女,安親王也不會對你放鬆警惕,你可有考慮到時候要如何接近郡主?”
薑慈低頭想了想,“郡主總有落單的時候吧?”
“不一定。”趙洵屈指抵住下巴,道,“安親王也許會將她一直帶在身邊,還有隨行侍女也不離左右。”
“唔……那找個理由將安親王支開?”薑慈摸了摸下巴,開始思考宮中有何人能做到這件事,想著想著,視線落在了趙洵身上。
趙洵問:“讓我去?”
薑慈笑笑,“宴席上推杯換盞也是常事,最不招人懷疑。兩人合作,也好把握時機,侯爺您說是吧?”
趙洵沒想到這一通繞把自己繞了進去,但也沒反對,隻是又問:“那你打算向郡主坦白身份?”
“想必郡主也隻會和‘薑慈’說真話了。”
“你的身份在京城十分敏感,郡主能守口如瓶?搞不好這一露麵便無法回頭……這些,你也有所準備了嗎?”
“自然。”薑慈道,“老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不能一輩子都躲在侯爺您這兒吧。”
趙洵動了動嘴唇,下意識想說也不是不行,但突然意識到這話哪裡有點不對,心裡沒想明白,不過先閉了嘴。
“你既然心意已決,我也不多勸阻。”小侯爺從石桌邊起身,覺得今晚隻能聊到此了,“壽辰還有幾日便開始,你這兩天可以先找李叔學學,還有入宮以後要注意什麼,這些基本的事他都會告訴你。”
薑慈一聽,眼神都亮了,“侯爺這是答應啦?”
趙洵擺了擺手,“隻答應這一件,你入宮後不要做其他多餘的事。”
“明白!”
第二日一早,薑慈便去找了李管家,以她自己的話來說,這叫做侍女課程培訓。
說到這,便得說起李管家一直以來都將薑慈當做侯府的客人來待。雖然薑慈來到府上的第一天,小侯爺也沒明說,不過在老管家看來,侯府這麼多年都沒來過客人,侯爺又對這位姑娘態度特殊,不管侯爺有沒有明白,老管家是明白了,
李管家不懂什麼叫課程培訓,他隻知道不會真的將薑慈當做侍女來喚,但他萬萬沒想到薑慈行動力如此迅速,當他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給薑慈後,看到薑慈在大清早的廚房裡幫忙的身影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哎呀!姑娘怎麼在此……”
薑慈道:“練習練習,李叔方才說的那些流程我隻聽一遍可記不住,宴會上萬一露餡了怎麼辦?”
李管家忍不住要上前幫忙,“這不行不行……還是我來……”
“我懂,這個放前廳對不對?茶盞裡茶葉先裝好,端過去再加水,水不能太滿。”
薑慈跟背台詞似的,將李管家的話倒背如流,同時手上動作也不閒著,動作利落,茶盞擺好,一端就走,李管家連盤子都沒挨著。
李管家:“這、這……”
“李叔去忙彆的吧。”
此時,趙洵正在廳中看剛送到的信件,一封是郭越送來的,另一封是寧玉成送來的。
郭大人好像生怕大理寺卿說他這兩日偷懶,寫一封信也洋洋灑灑交待了兩張信紙。先是告知趙洵這兩日大理寺的情況,有什麼案子有了進展;又告訴趙洵最近盯梢的人還在,讓趙洵這兩日最好在家中休養,免得引起這些人的注意;最後他交待昨夜回去了簡單查詢了以前的資料,發現孫元提到的那個礦洞確實存在過,隻是開采過度,多年前就廢棄了,留下的資料也不多,如今可能不太好找。不過郭大人很有先見之明,昨夜就委托一人,連夜趕往北方,必定能帶回來一些線索。
這隻是第一頁紙。趙洵歎了一口氣,又拿出第二頁。
郭大人又將孫元的事交待了一遍。孫元是這案子為數不多的關聯人之一,之前裝瘋賣傻逃過懷疑,如今再回去,隻怕難保安全。相比之下,大理寺牢獄中卻是再安全不過的地方,郭越已經囑咐獄卒多多關照,在此案查清之前,要委屈孫元在裡麵多住一陣子了。
郭越的信到此,總算是結束了。
趙洵便又拿起下一封信。
寧仵作的信就簡短很多,總共三行字。經過一夜的研究,他雖然還沒找到毒藥草,不過已經隨信送來了連夜配好的暫時調理壓製毒素的藥包,效率頗高。他還在信中說,眼下這些藥方都是治標不治本,一再叮囑趙洵就算喝了藥也不能肆意妄為。
趙洵點了點頭,將這兩封信都讀完收起,這時候差不多已經到了早膳時間,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動靜,心想應該是李叔來了。
“我先不……”
趙洵剛開了個口,隻聽來人腳步腳步輕快,不一會兒就來到麵前,一雙女子的手伸過來,將碟碗茶盞擺放到桌上。
不是李叔?那還能是誰?
趙洵猛一抬頭,看見來人,驚訝道:“你這是做什麼……?”
薑慈言簡意賅道:“實踐。”
“實什麼?”
“就是把李叔教我的都做一遍。大人不是說時間緊迫麼,我眼下自然要把握時間。”
薑慈說著,手下動作不停,動作流暢地將茶盞泡好,最後將托盤一抽,一桌早膳已經布置完畢。
沒想到這昨晚上才說的事,今天早上薑慈就學的差不多了,看得趙洵也傻眼。
小侯爺也難得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不由道:“你學得倒是……挺快,李叔怕是沒什麼能教你了。”
薑慈頗為意外,“這就行了?不是說宮裡十分嚴格麼?端茶的手要是抖了,將茶水灑出來,都要罰的?”
“這也是李叔告訴你的?”
“不是,這是我從……”薑慈頓了頓,差點脫口而出是從電視劇裡看來的,“我從話本裡看來的。”
又是話本?話本裡還寫這個?
趙洵不止一次聽她說起這個話本,實在很是好奇了,“你整日都在看些什麼話本?到底是何方神聖寫得如此全麵?”
薑慈笑笑,“說、說來話長,等下次有機會再介紹給大人。”
趙洵挑了挑眉,也不追究,順手拍拍旁邊的桌椅,“用早膳了嗎?一起吃吧。”
“多謝大人。”
距離太後壽辰不過十日時間,不提薑慈這邊已在抓緊準備,宮中更是忙成一片——張燈結彩、宴席籌備、場地布置……宮裡的太監和宮女們每日從天蒙蒙亮到夜裡,忙得腳步不停。
和洪去禦書房時,腳步匆匆地經過忙碌的人群,叮囑兩句,“活都乾細些,明白沒?太後壽辰,半點閃失容不得,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底下人哪敢說話,連連應聲,等和洪走了,才鬆了一口氣。
那邊和公公到了禦書房門口,即刻換了一張麵孔,趾高氣昂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彎著腰道:“聖上,事情都安排好了。”
半晌,裡麵才傳來一聲,“進來說吧。”
“是。”
和洪低著頭進屋,瞥見皇帝正在寫字,便也不急著彙報,而是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候著,等皇帝擱下了筆,看了他一眼,和洪如有感應,便欠身道:“雲瑛公主的車馬昨日到了京中,眼下已被接進瑤華宮中。”
皇帝點了點頭,關心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吧?”
和洪笑道:“聖上前幾日命人將瑤華宮悉心布置了一番,公主到了一見,便歡喜得很,眼下稍作休整。老奴瞧公主甚是體貼,說是等聖上您得空了,再來問候。”
“有這份心倒也不錯。”皇帝點了點頭,“公主初來宮中,諸多事情不懂,和公公多教著些,改日公主還得去給太後請安,這事兒你也安排下去。”
“老奴領命,請聖上放心。”和洪低頭道,“也已經挑選了幾位女傅,定然在太後壽辰前,讓公主學會宮中諸多禮儀。”
“嗯,不錯。”皇帝點了點頭,“對了,趙洵那邊如何了?”
“小侯爺身體應當還未複原,聽說這幾日都沒去大理寺呢。”
皇帝冷哼一聲,道:“去問問太醫院怎麼回事,養了這麼多太醫,連個毒都解不了?”
和洪連忙低頭,“是,聖上息怒,老奴這便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