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容之近,足以感受到彼此氣息。
阿吀臉上有光影晃動,隻讓人覺得蒼白,她看著顧涯的臉,生了羞澀:“你還不快把我扶起來。”
語調也有些女子的嬌嗲意味。
顧涯將人扶起,收了手,側了身子咳了兩聲。
本來阿吀並未覺著有何不妥,自己快摔著了,顧涯扶一下。可他這反應,阿吀自認比顧涯老道,就想逗弄逗弄他:“你咳什麼?”
“你眼睛長得甚美。”
這下換阿吀不知道說何是好了。
她上輩子是個死宅,並不怎麼出門,在網上也網戀過,不過她玩了幾日就覺無聊丟開了手。
之於男女相處,亦或說男女情事之上,她並不擅長。
不但不算擅長,甚至還有些遲鈍。
後麵再往回走的時候,阿吀小心翼翼的偷瞧了顧涯一眼。
他很高,身形也算健壯,因他武功高,所以隻要他在一側,就讓人心裡覺著安心。
可惜人太窮了,阿吀想到此有些煩得扯了自己袖子。
這衣裳已穿了兩日,雖說不臟,但她心裡就是膈應。
哪有人洗了澡不換衣裳的。
顧涯自己的衣裳還有幾身換洗,不過那衣裳都是粗布麻衣,一點都不好看精致。
包括他的鞋子也是,今兒還穿了雙布鞋,回了客棧之後就會換了草鞋,很是窮酸。
她是越想越煩,這小乞丐估摸年紀也不大,她穿來兩個多月,每個月的那事兒也沒來過。
要是再這麼下去,這胸這腰這個子還怎麼長啊。
阿吀想著就生了氣,顧涯自然也能察覺到。
“怎的了?”
“煩。”
“煩什麼?”
“我都沒換洗衣裳,而且我年紀小,我連葵水都沒來過。要是不吃點兒好的,我怎麼長得好啊。”
顧涯被她說得一噎,半晌才道:“女子不要隨隨便說些姑娘家的事兒。”
“知道了知道了!”
“衣裳的事兒不用惱,我將你送回客棧,我便再去萬花樓買點消息。我去賺些懸賞金,你自在客棧等我就是。快則今夜,慢則明日晌午前我便回來。”
“那你怎的不早去賺?”
“我未料養個人如此麻煩。”
阿吀因著這句話,氣得踩了顧涯一腳:“你才麻煩。”
被踩的人倒是一點不氣惱,還笑了:“你踩我和棉花放在我腳上並無甚差彆。”
阿吀得寸進尺,踩得更狠。然後抬頭去看顧涯一副真毫無感覺的臉,瞪了他一眼。
不過等臨了顧涯留了二十文錢讓她自己買點吃食之後,阿吀還是拉了他的袖子:“那你要早點回來,不要留我一個人我害怕。”
“好。”
“彆受傷。”
顧涯點點頭,等阿吀鬆了手就走了。
如果說他原本打算隻是想找個懸賞金低的人應付應付先,可剛才阿吀那副樣子又讓他改了主意。
他直接將身上的所有銀子買了此刻正身處金陵懸賞金三百兩的犯人消息。
連午飯都沒吃。
另一頭在客棧並不想出門的阿吀則躺在床上數著手裡的二十個銅板兒,想著午間兒吃了什麼好。
她是不大想吃客棧的飯食,一入嘴就知道是大鍋飯。
她倒是想吃薺菜豬肉小雲吞了,還想吃米糕,便是金陵,一碗雲吞也該不貴。
可她又不想出去,翻來翻去眯了會兒,直到快黃昏,阿吀才出了客棧覓食。
等五臟廟餮足,兜裡還剩下十二文。
阿吀在街邊閒逛,又見有賣烤毛蛋的,她好口辣,沒忍住,買了兩個。
吃過又見有賣糖葫蘆的,又沒忍住,又買了。
從吃雲吞的店麵兒到客棧不過幾步路,阿吀生生將二十文花了乾淨,還覺著沒吃好。
等又躺回客棧,阿吀看著破爛屋子,很是想念她的豪宅。
想著想著,肚子就開始抽抽的疼,等有一股熱流貌似要流出的時候,阿吀已經疼到身子都開始發顫,還是夾緊了身子,怕流出來。
她上輩子來這事兒幾乎是沒有感覺,沒想到這具身子會這麼大反應。
先不說當下的疼,一想到以後每個月都要痛上這麼一回,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關鍵是古代這事兒要如何她根本就不知道啊,不會真跟一些網上看到的一樣用石灰吧,那真不如直接殺了她。
阿吀又怕把衣服弄臟,好歹顧涯花了全身家當買的,想了想,額頭都憋出了冷汗,還是拿了顧涯的包袱。
疼得發顫,還是很小心得換了顧涯的衣裳,等阿吀換好,仔細檢查了自己那套衣裙,發現沒弄臟,心裡鬆了口氣。
然後就在包袱裡取了顧涯的腰帶,先湊合湊合。
她又看到那包袱裡有一支碧玉簪子,心下就明了這簪子估摸是他心上人的。
她心裡有些嫌棄,又塞到了包袱深處。
阿吀坐在木床的腳踏邊兒,也不敢上床,怕弄臟了人家床榻,萬一明日晌午顧涯還沒回,她哪裡有銀子賠。身子靠在床柱子邊兒,眼淚就下來了。
她活這麼久,還沒過過這麼苦的日子。
阿吀這頭猶自身痛心也痛流淚不止之時,顧涯則又到了紅月賭坊門前。
隻因裡頭那對墨綠衣裳的高手,便是懸賞令上的人,一人三百兩,加到一處一共六百兩。
犯得卻不是殺人之罪,而是偷盜,也不知是偷了什麼東西,以致於懸賞如此之高。
九格司的人來金陵捉拿過,不過卻被月姑此人蒙混了過去。
再見當日鬨了賭坊之人,這回月姑倒是早早現了身。
顧涯開門見山,直接道名來意,卻不成想月姑說並未有這二人。
“如若月姑不交人,我隻能自己去找了。”
顧涯這頭動了兵器,那頭阿吀已然是快昏死過去的程度。
阿吀看著已然有血溢出來的下.身,有些喘不上氣。
她甚至開始覺得整個身子都冒了寒氣,也不知道原身到底是個什麼來曆,她怎麼感覺自己呼氣都帶著一股至寒之氣呢。
眼前光景逐漸模糊,阿吀竟是痛昏了。
五月的氣候溫熱,夜裡並不冷,可阿吀倒在腳踏邊,已然是進氣兒比呼氣兒少了。
月落日升。
等顧涯渾身都是彆人血的從金陵九格司分舵出來之時,剛過辰時。
他心裡有些擔心阿吀這夜如何,直接用了輕功回去。
一開客棧門,顧涯霎時有一股怒氣直衝。
阿吀歪躺在腳踏邊,下半身都是血,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顧涯第一反應是昨日合歡門的人找上門來傷了阿吀,等他上前給阿吀把了脈之後,神色又變得很古怪。
顧涯用披風將阿吀裹了起來,拿了銀子抱起人,一出房門,身子一躍就到了房頂。
托他的福氣,不過半盞茶的時候,就到了醫館。
兩個年歲不大的人,都渾身是血模樣,把醫館的藥童嚇了一跳。著急忙慌將人帶到了裡間兒,請了大夫來醫治。
老大夫摸著自己那一撇山羊胡,半天才開口道:“這姑娘體質寒涼,且因常年食不果腹,內虧外傷。需得經年累月的小心將養著,否則壽數堪憂。且不知是不是憂思過重,有心魂不穩之狀。切忌大悲,否則有心裂之險。”
“可得如何將養?”
“就是個費銀子的身子,吃得得細,喝得得暖,這樣看看能不能活得久些。”
顧涯一夜未眠,已是疲憊,得此消息,心下有些愁憂:“那可有什麼藥丸子能吃著的?”
“藥補對這姑娘用處不大,純廢銀子你想用些也行。還有每月癸水,切記不能著涼,於普通女子的傷寒,於她則要嚴重許多。”
大夫並沒開方子,而是朝著顧涯歎了口氣:“這姑娘若是公子你的家眷,要想好,畢竟她難以子嗣,怕是生產之日,就是她殞命之時啊。”
大夫說著話的時候,阿吀也醒了,她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他家眷,我也不會談婚論嫁,而且我這身子無論好與壞,我也不會生娃娃的。”
老大夫隻搖搖頭,沒再多言。
等大夫一走,阿吀還疼著,她拉了顧涯,皺著眉頭:“你受傷了?”
“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阿吀沒什麼力氣:“那去快找個醫女來,這事兒我不會弄。然後你快去幫我買身乾淨衣裳...算了,你也不會挑,你幫我去買些乾淨的白布和草紙來,越多越好。”
顧涯的臉不合時宜地紅了,嗯了一聲就默默閃身去了外麵。
等阿吀在醫女的教導下,學會了如何用月事帶,又借了套醫女的衣裳,將自己弄乾淨了些,這才氣順了。
不過她還是很疼,縮在醫館裡頭的軟塌上動不了。
至於顧涯買來的東西,沒用上,月事帶比她想得乾淨。
不過阿吀還是打算去買衣裳的時候讓繡娘給自己繡上一大包,以做備用。
然後這天晚上再回客棧,顧涯直接換到了天字號房。
那六百兩銀子也換成了一疊十兩的銀票,並些碎銀和幾吊銅板兒。
阿吀歪在天字號房的乾淨鋪子上時候,朝著顧涯沒什麼生氣地扯了嘴角:“謝謝你。”
正收拾著地鋪的顧涯動作一頓:“今兒大夫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都聽到了。”
“你作何想。”
“我本就是個多餘的廢物,也是累贅,哪怕活不過二十,又怎麼樣呢。”阿吀還笑:“這樣你不是鬆快些,省得還得出去抓人賺懸賞金,我想你之前都沒賺過這銀子,想來是你並不喜。”
阿吀一副無所謂笑著說這話的模樣,讓顧涯生了煩躁:“我現在也鬆快。”
“沒我你就更鬆快。”
“閉嘴。”
阿吀真不說了。
顧涯心裡那根尖銳卻並不讓人覺著危險的刺,一下子多了好多根。
又酸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