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似乎有一陣風吹過,門口挑著扁擔的老爺爺嘴裡喊著醪糟甜水米豆漿。
柒如霜怔怔地望著裴訣,水靈靈的杏眸裡映出他含笑俊容,發燙的耳畔回蕩著“入贅”二字。
她拉著嘴角笑了一下,尷尬地倒茶給自己喝,之後才仰起臉對他說:“沒關係,旁人問起,就說你是我遠方來的親戚。”
裴訣睨著她手用力握杯而泛白的指尖,笑道:“親戚啊,也行。”
傍晚,日色沉沒,夜幕將至。
安頓好裴訣,柒如霜便回到屋子,細細端詳手中的木雕,她聞了聞,確實有股淡淡的木香。
“係統,這是怎麼回事。”
柒如霜對木雕有安神治病的作用,深感不信,百思不得其解。
【宿主,您所用的木材乃是三衫樹,此樹是中藥材的一種,味之苦澀,具有解鬱安神,驅寒祛濕作用。】
聞言,柒如霜又深深地聞了一下。
所以,她這是誤打誤撞上?
“中藥材不都是熬煮內服,才會有效,聞味治病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係統頓了頓:【您不知道的還多著。】
呃……
“那你告訴我,那牛二為何要汙蔑我這木雕?”
【有關宿主成長所遇困難之解,需宿主憑自身能力解決,係統無從告知。】
什麼破係統啊。
“坑的要命。”
柒如霜抱怨嘟囔幾句,轉身拿來幾個木塊,將雕具鋪平在桌上,打算再雕些小玩意兒。
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她的茶樓也會好起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找點事乾,不然到時又要缺貨了。
天黑後,
柒安康帶著一大背簍的木材歸來,得知裴訣在,為招待客人特意出門去,用壓箱底的錢財買了兩斤肉回來。
柒安康做飯的期間,柒如霜還在雕刻。
怕裴訣獨自待著無聊。
柒如霜把她喊到屋裡來,將顏料擺在桌上,調好色彩,拿起一個星形木雕:“你會上色嗎?”
少女的閨房,極簡的布置,窗邊擺放一排盆栽花木,幾束蒲靈花在月下開的茂盛鮮豔。
綠紗後方,陰影看的到床榻的輪廓。
裴訣收回目光,誠實道:“不會。”
“啊……”
柒如霜沒太意外,畢竟是貴公子,哪裡做過這些精細活。
她拿起毛筆沾上顏料,對著木雕的邊緣塗色:“你看好。”
裴訣看著少女的側顏:“嗯。”
毛筆劃過的地方,木雕被塗成藍色,柒如霜的手極穩,不顫抖,靈巧地勾出一道道線條,將木雕的一麵染成彩虹的顏色。
“先晾著,等這邊乾了再畫另一麵。”
說罷,她將木雕放在桌上,明晃晃的杏眸期待的望著裴訣:“學……會了?”
“會了。”
柒如霜往裴訣手中放一塊桃心形木雕,再把把毛筆給他:“那你試試。”
“好。”
簡單的木雕,上色根本無需任何技術含量,柒如霜不指望裴訣能塗的多好,隻是盯著那雙冷白修長的手入迷。
待她回過神時,他已塗好一半的色。
桃心已變成嫣紅色。
隨即,柒如霜便聽到少年平靜自若的聲音:“柒如霜,這又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
“哈?”
柒如霜本是撐著臉頰抵在桌上看,他剛說完,她胳膊肘一滑,直接側倒向裴訣。
電視劇裡的狗血劇情,上演了——
柒如霜整個人幾乎是趴在裴訣懷裡,心跳仿佛停止,緊接著劇烈跳動。
她手忙腳亂的從他懷裡爬起,不經意對視上他溫和笑容。
“我剛才……”
裴訣眼尾上揚,擒著笑意,靠近柒如霜驚慌失措的臉,“你喜歡同我親近。”
柒如霜一把推開,起身調整心態,暈出兩抹緋紅的臉頰,嬌憨不已。
他這人也太會腦補了,蒼天。
“我沒有,我是怕你無聊才喚你進來玩。”
裴訣沒有半分信的樣子:“從前有男子進來過?”
柒如霜羞赧:“怎麼可能!”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裡更是沒有。
話落,她便感覺哪裡隱隱不對勁,尤其是看到他眼中笑意。
“我看你也沒那麼無聊,出去……你出去。”
柒如霜拉著裴訣的衣裳起來,紅著臉把人推出門外,而後關緊房門,背靠木門緩緩蹲下。
摸著滾燙的臉,羞死了。
因此,晚上的飯柒如霜也沒吃,躲在房中不肯出去,閉眼就是裴訣笑盈盈的模樣,她獎勵自己削一晚上的木雕,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隔斷。
先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他這個人又怪又單純。
還是說,她看錯了。
隔天有雨,
破曉時分,天穹微明,細雨綿綿,滴答聲輕拂瓦礫,柒如霜睡眠淺,聽著雨聲緩緩睜開雙眸,眼神呆滯地繼而躺了一會兒,遂起身披衣,踱步至窗前。
推窗看小院情景,直覺寒氣襲人,瞬息間清冽之風吹散困倦。
不遠處商鋪的簾子被掛起,柒安康的身影在裡麵走來走去。
柒如霜梳洗完畢,移步至屋簷下,悉心照料一列盆栽,將其安放到雨幕中。
她淋了些雨,潮濕發絲貼附頸背,回到屋內正當拾起巾帕欲拭淨容顏,透過窗,見裴決從鋪子外走來。
手中提著熱騰騰的包子。
半晌後,桌上。
柒如霜埋頭吃包子,沒看裴訣一眼,她對昨夜的事情還心存芥蒂。
裴訣的視線,則半刻不離的在柒如霜身上。
他問:“好吃?”
柒如霜邊吃邊點頭。
“吃完能否告訴我,茶樓這幾日發生什麼事?”
聞言,柒如霜動作微微一滯,低聲說了句好。
其實也沒有什麼能不能說的,她不過是怕講之後,又多一人因此分憂。
……
午後雨停,地麵是濕的。
柒如霜要去找李家堅果商肆,探一探這家長輩生病是何原由,是否與她的木雕有關。
柒如霜與裴訣一前一後走在街上,過路的熟人見都要駐足問候兩句。
鄰家老婆婆問:“柒丫頭,擱哪尋來的小郎君,生的這般俊俏。”
柒如霜看了眼笑容滿麵的裴訣,無奈地客氣道:“街上遇見的。”
“不知可有婚配?”
柒如霜還未開口,裴訣便先一步:“我與霜霜快了。”
聞聲,柒如霜瞬間瞪起眼,掐一把裴訣手臂:“你胡說什麼。”
他神色略顯委屈,閉口不言,望著她。
老婆婆見狀笑嗬嗬地說:“罷了罷了,不逗你二人了。”
之後,柒如霜沒再理會裴訣,兀自向地方走去,也不知裴訣還在不在身後。
直至快到堅果商肆,一串又大又圓地冰糖葫蘆擋住她的去路。
裴訣試圖哄她:“嘗嘗。”
柒如霜彆過頭:“不吃。”
她才不愛吃這種東西。
隨後,柒如霜便聽到裴訣輕聲歎息:“八十文買的,你不吃我扔了。”
當即柒如霜扭過頭,質問:“八十文買糖葫蘆,你瘋了。”
裴訣無辜解釋:“賣販說他這糖葫蘆非比尋常……”
柒如霜心疼的拿走糖葫蘆,看了看張口咬下,也並未發覺口味有多特殊。
再看看裴訣。
人傻錢多。
八十文購買兩斤牛肉,光想著就肉疼,不知錢財來之不易,還真是拿錢不當錢。
“僅此一次啊,知道沒。”
“知道。”
吃完糖葫蘆,二人踏入李家堅果商肆。
李氏之女李姚見來者柒如霜,麵色忽變,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二人,對著柒如霜開口:“你來做什麼?”
柒如霜開門見山:“我來是想問問你,你有何證據,證明我那木雕就是有害的?”
李姚揚言:“又不是我一人遭了罪,你去問他們啊。”
柒如霜笑道:“那你可知,牛二的生親本身就患有疾病,我昨日去拜訪,老人家不知木雕有害,且說我這木雕有安神治病作用,你的外祖母,是否也同樣本身患著病?”
話落,李姚臉色肉眼可見的心虛,眉頭緊蹙:“這不可能。”
柒如霜若有所思的點頭,驀然雙手一拍:“該不會是你與牛二情投意合,為賺更多錢財,這才合起夥來誣陷我吧。”
李姚再不濟是商戶之女,怎會喜歡上牛二那種人,情緒激動之際,她怒道:“你胡說,明明是黃……”
柒如霜耳尖,問她:“黃什麼?”
李姚扶著櫃頭,不肯再多說半句:“若不是來買東西,還請二位離開。”
如此,柒如霜便沒什麼好說的,看李姚的反應就夠。
回家的途中,柒如霜一路分析。
“那李姚險些說漏嘴,他們幾人定是收了黃春燕的好處,這才來茶樓鬨事。”
“我總不能再給他們些好處,讓他們回來幫我澄清,這樣太弱智了。”
裴訣應和:“嗯。”
柒如霜轉頭看他,歎息。
得了,他這種未體驗過人間險惡的,自然不懂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快到家門前,柒如霜看見一老婦人。
瞧著有些麵熟,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可不就是穿越第一日見到,勸她嫁給趙軒的那位翠大娘。
翠大娘起先並未注意到柒如霜身後的裴訣,快步而來,挽住柒如霜的胳膊,低聲說道:“可算回來了,你知不知曉昨夜趙軒遇害,被發現時滿身道刀口,半個脖子都掉下來,哎呦呦殘忍的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