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近這邊的天氣很不穩定，天黑的也愈發早了，晌午出太陽卻未感受到暖意，下午伴隨著狂風來襲的降雨又給這座城市增添了幾絲寒意。
程知敘望著窗外，想到在幾小時前，母親問最近怎麼樣，他說挺好的，就有些想笑。
他自以為的沒事在接到少女電話時土崩瓦解，其實這裡一點都不好，沒有她的城市，一點都不好。
程知敘喜歡沈蔓，是他很久之前就知曉的事，也是注定的事。
第一次見她，是在沈蔓的百日宴上，小小的她被沈伯父抱在懷裡到處炫耀，“來來來，給你們看看，這是我的女兒”，桌上那群人看得眼紅，嘴裡一邊嘲笑沈君庭成了女兒奴，一邊都搶著要抱回家給自己兒子當童養媳……
程父也在那群人裡麵，小心翼翼地從其他人手中接過小沈蔓，蹲在乖乖坐在椅子上的程知敘，“這個以後就是你妹妹啦，要保護好她哦”。
小沈蔓眼睛眨巴眨巴，張著小手，當時他覺得這個小妹妹好可愛，和彆家的小孩不一樣，很乖，不吵也不鬨，那時他4歲她1歲，年幼的他不懂大人口中的玩笑，隻想把她帶回家藏起來。
兩家住的近，就在隔壁，程父經常帶著程知敘串門，大人在書房談事，他就去房間看這個妹妹。
回想起來，少女咿呀學語，蹣跚學步，蹦蹦跳跳……再到長大的種種他都見證過，可如今他卻沒陪她在身旁，她昨晚說想他，說她很累，嘴裡喃喃都是他的名字。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和陸家那丫頭鬨彆扭了，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真的想他了……
已顧不上彆的，他現在就想見她，然後抱抱她。
燕京淩晨三點，沈蔓醒了。
“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發出驚歎聲。
少女把頭埋在枕頭裡，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了滾，她現在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可還行？！
宿醉後，最令人頭大的不是斷片，而是還記得發生過什麼。
昨晚的事情，像幻燈片一樣在她腦海循環播放。
她怎麼給程知敘打電話啦，她還跟人家說想他，還把人家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電話並未掛斷，耳機裡突然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響，程知敘停下敲鍵盤的手，他擔心將睡夢中的人兒吵醒，舌尖頂住上顎，下意識繃緊身體，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少女憤懣地聲音，怎麼了？酒醒了？後悔了嗎？能想象她現在臉上糾結的小表情，好可愛，好想捏捏…
不由得輕笑：“蔓蔓醒啦，頭疼嗎？”
沈蔓： “……”上一秒還迷茫的思緒逐漸清晰。
她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麵顯示正在通話中……
我天，怎麼沒掛電話，沈蔓現在想給她自己兩耳光，把她拍暈，什麼情況啊。
怎麼辦。
沒事，裝死。
就當她在說夢話好啦。
她感覺自己的臉好像有點熱，手機也在手中發燙，丟不是不丟也不是，緊緊攥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靜靜閉著眼睛裝睡。
真是一動也不敢動啊，天知道這有多尷尬…
殊不知急促雜亂的呼吸聲早已將她暴露，程知敘也不拆穿她，安靜地陪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程知敘聽見那頭傳來少女翻身的動作，知曉她睡著了，緩緩鬆了口氣。
室友從上床下來，蹲在他床前，問：“程，你在跟誰通電話，說話這麼溫柔？”
夜色並不濃重，男生的側臉在暗光顯得清冷，眉眼溫柔，嘴角帶笑。
他擔心會吵到她，想結束通話，卻不小心手滑按成了減小音量鍵。
有些無奈，但想著少女也聽不到，終將把心底的話說出口：“是我很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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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鐘到點了，少女再次睜眼，外麵天還暗著，她撓著頭發，側躺著看了眼手機，早上6.20，再翻了下通話時間，顯示01:26去電2小時26分鐘，那頭應該在她熟睡後才掛斷的電話。
真是細心呐，程知敘。
她剛開始真的在裝睡，誰曾想真的睡過去了，迷糊中聽見耳畔熟悉的聲音，說著是我很喜歡的人。
看來昨天做了個美夢。
解鎖手機，打開微信，有好幾條未讀的信息，來源於同一個人，她點開。
【CZX】：明天起來頭疼的話，就煮點蜂蜜水。
【CZX】：蔓蔓，對不起，彆生我氣了。
【CZX】：晚安。
喝醉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可是看到對話框的這條道歉，少女臉頰泛起淡淡緋紅，忍不住笑出聲，程知敘這個笨蛋，明明是她的錯，這是在乾嘛……
他那裡的時間比這邊晚8小時，想到他那邊應該是晚上，回了句晚安。
手機提示沒電即將關機，她充好電，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拿出昨晚陳序送到門口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走向浴室。
……
有些餓了，沈蔓在房間沒待多會兒就下樓了，剛到客廳就看見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沈蔓私下沒有接觸過陳序，這也算是兩人第一次獨處，她望向陳序，少年少了在校園的學霸光環，多了幾分煙火氣，洗菜切絲起鍋炒菜一係列操作非常熟練，這個畫麵沒有一點違和感。
她來這邊之前，找人調查過陳序，知道他的全部家底，可對他這個人，她好像真沒怎麼了解過。
白色短袖，藍色牛仔褲，很普通且簡單，真有幾分鄰家弟弟的感覺。
弟弟嗎……
心底有一絲苦澀。
鼻尖傳來的香味將她拉回現實。
陳序關上火，轉身對上站在客廳望著這邊的人，聲音有些沙啞：“來點兒？”
“好啊。”
陳序沒在接話，盛好兩碗放在了餐桌上。
沈蔓也不拘謹，接過他遞來的筷子，直接開動。
加了煎蛋的清水麵，淋上炒好的青椒肉絲，看著挺有食欲。
嗯，味道確實還不錯，沒看出來啊。
少女安靜地吃飯，誰能沒說話，
陳序打量了一眼少女。
那件藍色漸變襯衫，嗯，在她身上有些寬鬆，是她的風格，送衣服的人還真了解她。
不過沈蔓有點瘦，90斤？
這處院子是很久之前買下的，他不常住這裡，沒有備洗漱用品什麼的，再則，包間裡幾個男生都抽煙，身上煙味有些濃重，讓管家明兒一早，送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男生倒是方便，他四樓的衣櫥有沒拆封過的衣服，女孩子就不同了。
結果等他剛回來，碰上一直跟他們裡麵的那輛車了，車裡的人似乎認識他，給了他幾袋子衣服和洗漱用品，什麼都沒問就走了。
貼心！
是沈蔓爸爸？
……
他起的時候，就聽到隔壁有動靜了，昨天除了煙酒他在宴會也沒怎麼吃，胃裡有些難受。
看了眼時間，去不遠的超市買了點麵條蔬菜和肉。
還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起，就隻做了兩人的飯菜，剛好夠。
吃完早飯，沈蔓主動提出收拾殘局，陳序沒拒絕，放好椅子去了客廳。
少女在洗碗，總覺得坐在沙發上的陳序在看她，兩個人的碗筷，5分鐘不到就搞定了，從桌上抽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餘光看了眼陳序，在專心看電視沒往這瞅。
也許是她多慮了。
沈蔓坐在右側的沙發上，把玩著戒指，氣氛開始變得和諧起來。
陳序念著昨天生日的事，忍不住開口問：“沈蔓，你準備的什麼東西？”
沈蔓挑了挑眉：“你指的是禮物嗎？”
“嗯”陳序點頭。
“一塊玉。”
小希說要投其所好，她就想到那天問了她戒指，於是就讓小希選了一塊玉，找師傅打成了扳指。
“昨天因為他們，放了我鴿子？”他又問。
“啊？是吧…”
突然沉默了。
沈蔓抬眸，她也有問題想問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陳序，昨天一個有沒有旗袍的女人去宴會？”
少年陷入回想，“沒有。”他不記得有這號人物。
“行。”沈蔓應了他一聲。
那個人沒去，沒去就好。
要是小希他們沒來，要是她剛好趕到，要是那個人也去了，場麵還真不知亂成什麼樣呢。
陳序總感覺他兩的氛圍有些尷尬，索性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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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人陸陸續續都起了。
不過這次陳序沒親自動手，讓阿姨做的飯。
昨晚的燈光有些昏暗，林毅才注意到，不戴眼鏡的沈蔓有些清冷，她那兩朋友一個禦姐，一個乖巧，也是美女啊。
美女就是好啊，真養眼。
怎麼感覺後背發涼，一看那個叫段野的男生在看他。
得，你女朋友我不看還不行嘛。
……
陳序告訴她們地下一樓有電影廳和一些娛樂設備，覺得無聊可以去看看。
高楊希閒不住，拉著段野就要去。
經過昨天那場“聚會”，他們對彼此也多了點了解。
沈蔓那邊的認為他們是蔓蔓的同班同學，其中還有沈蔓同桌，昨夜喝了酒，還收留了他們，人品也不錯。（其實是高楊希的想法）
陳序那邊的認為多個朋友也沒事，誰都不介意和美女帥哥交朋友。（林毅）
……
“這裡挺大的。”
“那可不，序哥家裡哪能缺玩的啊。”
出了電梯，他們就看見了很多玩的，桌球，保齡球，籃球，卡丁車等等，跟個俱樂部似的。
事實上，下麵的規模吊打外麵那些俱樂部，設施設備從各市運來的，整個地下也是陳序設計的。
“比比嗎？”
“誰怕誰”
陸辭和莫子期杠上，兩人丟下他們奔著台球桌去了。
林毅像個主人家，招呼他們， “哎哎哎，你們彆光看著，挑個什麼遊戲玩玩唄。”
“蔓蔓，我想……”小希扯著沈蔓的袖子，眼裡看著電影大廳。
不，你不想
陸思妤離葉林最近，能察覺到他看著沈蔓的目光帶著敵意，覺得情況不妙。
“段野，人就交給你了！”把小希推到段野懷裡，眼神示意你們兩口子去一邊玩兒。
段野：“……”
目光在幾人中來回掃了一眼，嗯，看破不說破，摟著懷裡人去了電影廳。
場上的人就剩林毅，葉林，陸思妤，沈蔓和陳序。
陳序：“怎麼，你不去跟她們玩嗎？”
沈蔓眼底劃過一抹涼意，這不是給你們創造整她的機會嘛。
陸思妤打趣道：“給人小兩口留點空間吧。”
“也是。”
擾人戀愛，天打雷劈。
“課代表，一起來玩會兒？”葉林走向保齡球那邊，目光落在原地的沈蔓身上。
她就知道，逮著機會他們就會上。
“行啊。怎麼玩？”
“玩這個多沒意思，諾，試試這個？”林毅打開一個暗門，指了指裡麵。
裡麵確實是彆有洞天，一個射程10米的大型靶場。
陸思妤見此情景，捂著嘴，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心裡暗爽。
陸家是軍人世家，到了她們這一代，不強迫一定要子承父業，讓她和陸辭做自己喜歡的事。
隻是她爺爺陸老爺子經常借著讓她強身健體，均衡發展的理由，給她偷偷“加餐”，所謂有福同享，就把大家夥都拉上賊船了。
靶場射擊這種，蔓蔓還挺拿手，以前訓練成績每次都是幾人中最好的。
真可惜，那人的計劃落空了。
“想怎麼玩？”
“比比，一輪五槍定勝負，贏家可以指定輸家做一件事，前提是不違法，怎麼樣？”
“好啊”沈蔓應的很快。
“這個是10米□□T800，氣瓶擰緊後才能灌上氣，然後利用這個氣壓才能把子彈打出去。”
陳序有些不放心：“我先說好，這個瞄準鏡沒有放大功能，靶紙你也看到了，就硬幣大小，你確定？”
言下之意，就是你玩不過葉林，早點退出吧。
沈蔓點頭：“來吧”
葉林笑了，主動送上門的，還真是不怕，“好啊，挺痛快。”
陳序還想在說些什麼，張了張嘴，見少女已經站在□□前麵，隻深歎一口氣。
唔，好戲要登場啦。
陸思妤默默拿出手機，點開了視頻錄製。
陳序問：“要先試射嗎？”
“隨意”少女語氣平緩，沒有一點緊張感。
葉林輕視地撇了眼她，表情不屑一顧：“那直接開始吧”
沈蔓讓葉林先來，葉林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比了個OK的手勢。
陳序：“開始”
“咻”第一槍，機械音報數9.9，第二槍緊跟9.6，第三槍10.0，第四槍像是找到了節奏10.3，第五槍10.2。
還行，第二槍有點小問題但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葉林，可以啊。”林毅笑著拍他的肩膀。
“該你了。”
讓我看看你怎麼輸…
拿起槍的那一瞬，沈蔓就像變了個人，提槍喵靶，“咻”乾脆利落，第一槍有些偏了，機械音報數9.5。
800原廠整體重量配比靠後，槍口有點輕，沈蔓閉上眼睛回憶了下手感，睜眼接著第二發10.0，第三發10.4。
“我靠！”
“真的假的”
林毅發出尖叫，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仿佛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看向屏幕上顯示的三槍數字，真的是。
9.5 10.0 10.0，還有兩發。
葉林有些緊張，手心全是汗，如果後麵還是這麼穩，他會輸…
少女搭在扳機上的食指一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真是愚蠢和無知呢。
他注定要失望了。
反手拉槍栓，“咻”第四發10.4 第五發10.5。
……
結束了，她贏了。
葉林臉上的表情有一絲龜裂，咬緊牙關，心有不甘，蹙著眉望向沈蔓，少女嘴角微微上揚，他分不清那是嘲諷還是不屑。
“我……”輸了，他居然輸了，大腦一片空白，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沈蔓轉過頭：“唔，先欠著吧。”
葉林沉默：“……”
台球廳的兩人聽到動靜也過來了。
莫子期：“葉林，這你打的？？？”
葉林：“……”
葉林：“不是我。”他的話聽起來輕飄飄的，臉上表情倒是有些咬牙切齒。
……
陳序此刻感覺血液沸騰，心跳加速，有些興奮，上前扣住槍身對旁邊說：“沈蔓，跟我比。”
“好啊” □□就放在槍托上，少女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槍身，悠閒極了。
“同時開始吧”
“行”
場內安靜地隻能聽見“咻”“咻”“咻”，幾乎是同時放下槍，陳序看了眼電腦顯示屏。
他那邊10.3,10.4,10.4,10.2,10.3。
沈蔓前四槍都是10.3，最後一槍10.5，0.1之差。
她再次贏了。
陳序大方承認：“我輸了，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我呢，沒想好，你也欠著吧”
葉林實在繃不住，沉聲道：“你會？”
很熟練，根本不像第一次……
沈蔓麵不改色地答：“是啊！”
怎麼這就受不住了，不是你提出玩玩的嗎？